對于一家規模極大的人力密集型公司而言,其內部的管理系統一定是復雜的。
在很多人常規的理念中,簡單的系統似乎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但這就像進步主義神教一樣,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簡單的系統無法應對復雜的問題,西洲物流這樣手下有人、有地,在美利堅幾十個州有分部的公司,注定復雜無比。
如果只是規模上的復雜,那它也不至于欠下足矣下個月就破產的債務。
物流行業傻大黑粗,錢不好掙,但又真的掙錢啊。
以一個外行的視角來看,物流行業有著一種‘越不好掙,越好掙’的魔力。
衣食住行是人生活于現代社會所離不開的東西,商品經濟的發達催生了物流行業的繁榮,行業的繁榮吸引了更多的入局者,更多的入局者加大了行業內卷的程度。
但總歸,物流行業理應是個掙錢的行業。
可作為西洲物流的菜鳥總經理,格魯悲哀的發現,這個所謂的百億物流巨頭似乎正處于破產的邊緣,所以他才心心念念的向成總求助。
“你告訴我,我只需要改變它固有的內部利益秩序,其它的完全不用管,但是,Chan,我從LAPD的人里抽了一些財務人員查賬。
這還是我看電影學來的經驗,先查賬,查出問題好開刀,但一查,我發現西洲物流的現金流有大問題。”
“賬上的現金流少到只夠發下個月的員工薪水,把賬期內的應收全算進來,也只能在償付薪水之余,還一半短期債務,然后就沒錢了。”
格魯警長還在講,成總已經不想聽了。
八十億刀,阿基里斯是真的給成大器、忒彌爾面子。
“現在去公司看看,如果方便的話,讓你的人準備一個詳細的報告,格魯,你也知道這是阿基里斯送給蜜兒的‘禮物’,這也是我需要你去幫忙破局的原因。
但我們還是被阿基里斯擺了一道,他甚至可能都沒在西洲物流內埋釘子,是啊,什么樣的釘子都比不上這種可怕的債務。”
“Chan,說句心里話,以前我總以為自己算是個人物,哈,現在才明白,和你們這些吸血鬼一樣的資本家相比,我簡直像是個天真的孩子。
辛辛苦苦幾十年,可能只掙了幾個億?可憐天見,西洲物流下個月到期的短債都有幾個億!”
格魯警長其實感到了一種幻滅感。
太荒謬了,真的太荒謬了。
他為了掙錢,搞幫派、販毒、販賣人口、走私,然后呢?
帶著一堆兄弟苦哈哈折騰了這么多年,結果掙的錢不夠還一個月的債。
“你用這么看輕自己,格魯,你們幫派和公司的模式又不一樣,對了,賈克斯,你怎么也來了?”
成總沒理會格魯的吐槽,把這個狂傲的黑警放在西洲物流中做刀,還有一層考慮,就是用正經的職位、極大的壓力去磨一磨他。
就像沃爾夫和成總說的那些一樣,成大器現在已經不是無名之輩了,他的行事手段也要變。
其實,哪怕沃爾夫不提醒,成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因而才有把格魯放西洲物流這一步。
見成大器點到了自己,賈克斯趕忙回道。
“是這樣的,現在LAPD警長萊克是從加州州警體系內調過來的,已經可以確認了,他是加塞蒂的人,我們要怎么應對?”
格魯也看向了成總,他在LAPD工作了那么多年,怎么說呢,像家庭一樣溫暖。
他的眼神中有期待。
成總嘆了口氣,問道。
“他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嗎?”
這問題有意思,似乎還隱含著某種出乎黑警兄弟意料的態度,賈克斯怔了一下,看向了自家大哥。
“額,還沒有。”格魯磕磕巴巴的說道。
他不理解成大器的態度變化。
我們不是一起的嗎?
“沒有就對了,加塞蒂很謹慎,我當初和他談的條件是,把伱搞下來,他的人上位LAPD,幫他們圣洛都本地驢黨這些人拿到LAPD的實際控制權。
萊克畢竟是從州警系統調來的,他還沒摸清楚情況,所以他會等。”
格魯和賈克斯面面相覷。
這也是你提前布局的一步?
“他要等什么?等某些人的命令還是某些時機?”賈克斯問道。
“等你們犯錯。”
成大器幽幽的回答。
“所以,格魯,你就好好做公司總經理吧,其他的事不用想那么多。
沒其他問題的話,我們去西洲物流總部。
噢,還有,賈克斯,你可以先回去了,現在局面還是有些敏感。”
兩個黑警都沒動,格魯咬了咬牙,問道。
“Chan,你是那種心思幽深的陰謀家,當然,我沒有貶損你的意思,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稱贊與敬佩。
你是個陰謀家,在你的幫助下,我的一些困難都解決了,但你的收獲似乎更大。
只是作為你的朋友,嗯,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朋友的話,我確實有些疑問,需要你給我解答。”
“說!”
成大器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你們,我是說你和忒彌爾與牛森到底達成了什么默契,我已經被搞怕了。
如果說我是強盜,那你們就是真正的狼人,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我怕你坑我,西洲物流明顯又是一個新坑不說。
單就LAPD警長的位置,我給賈克斯鋪好了路,他的名望完全夠做警長了,可你現在告訴我,那個萊克是你和加塞蒂交換出去的。
加塞蒂似乎和牛森貌合神離,可他也是聽命于牛森的圣洛都市長,更是驢黨人,萊克又是州警過來的,這”
成大器煩躁的擺手,解釋了起來。
“夠了,第一點,不是‘你們’,而是‘我們’,格魯,你還看不明白嗎?”
“你娶了加州幫特產的變性人,他們都沒把你當自己人,因為你的勢力不大不小還有一堆問題,太尷尬了,美利堅的頂層只有那么多空間,加州幫的老人們不愿意接納你。”
“我現在接納了你,你可以理解為,在前段時間的風波中,我帶著你贏了,你現在是我的人,當然,暫時你還要裝作和牛森關系不錯的樣子。”
“為什么還要讓你裝?”
“這和那個萊克關系密切,他就是加塞蒂的人——我剛剛也說了,但你猜我們為什么,哦,這里的我們我指的是我和牛森,我們為什么要坐視萊克成為LAPD的警長?”
成大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格魯,發現格魯的腦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夠用,他失望的嘆了口氣,又看向了賈克斯。
這位小聰明腦袋想來想去,像是一位學生回答老師的上課點名提問一般,有些不確定的回答。
“因為目前的局面有些敏感?”
他用了成總剛剛的敘述做論點——充滿小聰明。
“沙比,因為我們要用他給你們擦屁股,白道黑幫一堆的爛賬,萊克是我們推上去幫你們平賬的!”
“就你現在的水平,你做LAPD的警長只能湊活,當然,格魯之前也是湊活,美利堅的高層一直都是這樣,沒幾個真有能力的。”
“他在等你們犯錯,我在等他動,他隨便動兩下,你們有那么多爛賬,任他的發力方向是什么,都能精準的與他匹配。”
《任他發力的方向是什么,都能找到爛賬與他精準匹配》
聽起來離譜,可成總知道這種預期應該是能夠符合現狀的。
看格魯和賈克斯那副見了鬼的表情,成大器就知道,自己又算對了。
這倆出生造的孽可太多了,任誰去坐LAPD警長的位置,都能平等的被精準引爆的炸彈炸爛。
“我知道牛森出席了你的BEC幣ICO儀式,Chan,加塞蒂會不會猜出我們和牛森有某種默契?”
格魯反應很快,他盡管已經徹底成了成大器的小弟,但他總歸是不太情愿在成總面前表現得過于沙比。
“不會,因為牛森夠強,在加州,哪怕你再恨加州幫,你再有錢、有權,都要敬加州幫幾分,這是常態。”
成總這個論斷大大出乎了格魯的意料,前任警長猶豫了兩下,咬牙坦白道。
“Chan,前幾天,格威爾和我接觸了一下,他是代表牛森來見我的,牛森承諾,可以讓我去加州警察局(CSP)做首席,只是要求我.”
成大器啞然失笑,牛森這是暗中繃不住了啊,繞過自己、蜜兒、沃爾夫,直接和格魯談。
“你不會蠢到答應他的條件吧?”
“當然不會,CSP現在就是個擺設,聽起來唬人,但實際上就是服務員。”
格魯注視著成總的神態,見成總還是那副‘你說,我在聽’的鬼樣子,也不猶豫了,倒豆子般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成總這種‘陰謀家’眼前,格魯不敢玩小聰明——他以為成總是陰謀家。
“我想去州國民警衛隊,但格威爾告訴我,這事牛森做不了主。”
格魯啊格魯,他還是忘不了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根本。
“蠢,但思路沒有問題,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們拿下了圣洛都,可以把你運作到南加州要塞軍事學院,嗯,在里面新建一個警察學院,你去做院長。”
成總的事業組成相當詭異,他所面臨的局面也極度復雜。
所以,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做一些布置也是必須的。
只是格魯今天確實提醒了他,如果未來的局勢會走向最嚴峻的那種局面,那現在開始布局就成了一個不得不選的必選項。
“Chan,我知道我在國民警衛隊系統中沒有根基,但我想,可以通過改組LAPD的形式,把一部分LAPD的警員轉為一個新的加州國民警衛隊序列。
這既可以顯著提升我們的威懾力,而且,加州國民警衛隊有幾萬人,我的幫派發展在LAPD的基礎上已經到了極限.”
格魯警長真就是那種標準的美利堅人,總以為自己的能力沒有問題,總覺得試一試就可以。
真把他塞進國民警衛隊的系統,他必然會被牛森料理的。
在LAPD里作威作福牛森不動他,是因為牛森無法承受加州亂起來的代價,可入了國民警衛隊,格魯就真成了一個玩具。
不同位置的代表的性質不同,受到的限制和發揮的空間也不同,這一點,格魯沒想明白。
“算了,格魯,你的能力承載不了這種事情,好好做你的總經理吧,當然,我不會讓你做一輩子的商人的,你的未來在警察學院里。”
格魯警長急眼了,他認為這是成大器想限制他的實力。
“Chan,我只是個高中畢業的人,你讓我去做什么警察學校的院長,且不說這個學校鬼影子都沒見到一個,這事我做不來啊。”
成大器是真的無語,能怎么辦——只能忍。
“夠了,國民警衛隊是美利堅軍隊序列的一部分,加州國民警衛隊受州和聯邦的雙重領導,五角大樓也有影響力,格魯,這事你做不成!”
“賈克斯,你先回去吧,萊克有什么動作你及時和我說。”
“南加州要塞軍事學院就在圣洛都,格魯,這才是你最好的選擇,藏在幕后布局,而不是沖在前面,那樣沖一次兩次沒問題屬于幸運,日久天長,你難免會被人抓到痛腳。
到時候,麻煩就不只是你的了,還是我的,我不希望那樣,因為你的能力你很清楚。”
賈克斯離開了,格魯還是有小心思,他反駁道。
“我的能力有問題?那我殺西里斯也有問題嗎?”
成大器更失望了。
“你看,我們說的是為什么你不適合加入國民警衛隊和未來的路怎么走,你錯了卻不認,反而把話題扯到了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哎。
格魯啊格魯,這有點像小孩子撒嬌問爸媽要糖吃,無理取鬧了啊。”
弱者,尤其是嘴硬的弱者,就是容易被狠狠地羞辱。
格魯的臉被成總懟的發紅,悶悶不樂的閉上了嘴。
“走吧,去公司看看,看看阿基里斯給我準備的驚喜究竟是什么樣的。”
被成總訓了一頓的格魯提了一個建議。
“馬格努斯給我送了一家飛機,我們坐飛機過去?”
“啊?他給你送了一架飛機?”
不是,格魯,你疑似有些張狂了。
作為你的大佬,我還沒買飛機呢,你自己先偷偷坐上了——還是別人送的!
這像話嗎?
“哈哈哈,是的,他送了我一架貝爾429,說是為了感謝我為圣洛都治安做出的貢獻,無償贈與。”
馬格努斯是這次加州風波中離翻車最近的那個大佬,身價也有十幾億刀,當初他的情人差點被格魯送上審判席。
后來,壓力壓垮了加州幫,加州幫退了一步,成總也就放了所有人一馬。
汗流浹背的馬格努斯為了不被格魯再拷打,直接給格魯送了架飛機。
另一方面,這位老哥還緊抱加州象黨的大腿,喬爾·德古拉研究所的贊助人名單上就有他——非要進來,意愿比克魯索還強烈的那種。
馬格努斯:交個朋友,放我一馬。
格魯帶著成總走到了莊園的一腳,這里本是個倉庫前的空地,現在被臨時改成了停機坪。
“他屬于富的太快,做在線貸款起的家,爛賬和那個情人綁的很死,哈,這架飛機還挺漂亮。”
成總這話里多少帶著點酸溜溜的味道,格魯哈哈一笑,調侃道。
“你喜歡的話我送給你,還是覺得坐飛機不如坐車安全。”
七百萬刀的東西推來推去沒什么意思,成總搖了搖頭。
“這玩意兒你確實需要,你現在是西洲物流名義上的總經理,出行上配一架飛機剛剛好,也能方便一點。”
幫成總系上安全帶后,格魯坐到了成大器的對面。
“哈,你知道牛森來加州的時候我是怎么逼著他來見我的嗎?”
螺旋槳的轟鳴聲中,格魯大笑著故作玄虛的問道。
“怎么?”
透過舷窗,飛機下方的大地像是一副展開的游戲地圖,在那里安靜的鋪陳著。
“我派了四隊人,機場出口、高速路口全堵上了,結果他在機場一落地,就被我的人接住了。
然后就是警車前后夾著,天上警用直升機跟著,押著他來LAPD總部大樓見我,你不知道牛森當時的表情,哈哈哈哈。”
收回了看向舷窗外的視線,成總被格魯的笑聲勾起了思緒。
他一直想不明白,格魯為什么要往上爬。
為了錢?
掙到錢后格魯大部分都會發給手下,以前還會給頂頭上司分一部分,后來他殺了自己的上司唐克斯,失去了在美利堅攀登之路上的序列。
為了權?
又回到了那一點,他殺了自己的上司,自絕于美利堅體系,牛森包括加州幫對他的排斥就是這種暴行的反噬。
為了女人?
嗯,算了。
為了理想?
可能,因為在成總的觀察中,格魯似乎從來沒有表露過自己想做什么。
“當時,我還和他們交代,一定不要有顧慮,如果牛森不給面子,就讓直升機上的槍走一下火,出了事我來擔。”
“結果牛森果然和你說的一樣軟,哈,Chan,所以說直升飛機有一點好,想在哪里落就在哪里落,不會被人堵在路上或者機場出口。”
格魯警長講的興起,成總則是笑著點頭。
“你似乎不擔心那八十億刀的債務,難道LCE和BEC就那么掙錢?”
當初,成總在這兩個加密貨幣領域布局時,還拉上了格魯做合作者。
結果往后的事情發展的太快,現在已經完全面目全非了。
所以,算來算去,總歸有意外。
而成總的能力就在于,當意外發生時,他可以籌謀著使其向好的方向發展。
“掙錢?印錢!”
看著被馴服的餓狼,成總大聲的回道。
他知道,眼前這個恭順的格魯只是偽裝出來的,真正的格魯不是這樣。
“Chan,我很好奇,你現在到底有多少資產?”
格魯非常、非常、非常好奇。
看看成大器的對手吧,牛森——加州幫的核心人物、美利堅西海岸之王、剛剛過五十歲的加州牧,阿基里斯——一個格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家族的下一代領袖,動一下美利堅都要抖一抖的象黨幕后大佬。
成總的對手厲害,隊友更厲害,厄里斯——兩個已經開始洗白的黑幫的幕后老板、西海岸上上下下都吃得開的代理人,這還是最小卡拉米的一個隊友,自己——LAPD警長、決定圣洛都有多亂的白道黑幫之王、綁著牛森低頭的頂級黑警,沃爾夫——千億家族德古拉的話事人、驢象兩黨左右橫跳的頂級高手、加州象黨下一代領導核心,像克魯索之類后投效的隊友就更多了,馬格努斯只是第一個,不會是最后一個。
成總的女人更厲害,忒彌爾的哥哥送了她一個物流巨頭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這女人居然把公司實控權送給了成總。
格魯是真的佩服這對狗男女,他有時候甚至羨慕成總。
成總的人生多瀟灑啊。
他太狡詐也太無情了,總是能找到機會,總是敢于做出不合情理的決定,他像是個無情的超人,在狂舞的風暴中,竟只以微弱的實力就立于不敗之地。
格魯是陪著成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嗯,有時候是隊友,有時候是對手,不過現在不得不做了成總的狗。
他看得清楚,每一次風暴過后,成大器都能往前走一大步,從無例外。
所以,格魯非常好奇,這樣的成總,究竟有多少資產。
“不知道!”
私人直升飛機的隔音已經拉滿了,但螺旋槳的噪音還是不小,成總只得高聲的回答著格魯的疑問。
“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
黑警一臉疑惑,他微微有些傻眼,這哥們還以為成大器是在搪塞自己。
似乎想到了什么,成大器調侃道。
“格魯先生,你要明白一點,真正的超級富豪,永遠算不清自己有多少錢!”
壞了,被他裝到了!
格魯張了張嘴,成總的回答太巧妙,令他多少有幾分無言以對的味道。
“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如果想要西洲物流這家公司,那八十億的債務是繞不開的麻煩,你有什么應對的方案嗎?”
那是八十億刀!
不是八億,不是八千萬,是八十億!
讓我給個應對方案?
沒有哪怕一秒鐘的猶豫,奔波兒灞連連擺手。
“我沒有方案,我不行,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