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總開口后,未久,幾名鼎湖居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入。
他們走到木制的貫通式中式柵格窗邊,把窗子一扇扇的向外打開——看似多此一舉,其實經過高人設計。
真正的雅是什么樣?
沒人能回答,沒人能定義,因為所有人都有著不一樣的判斷標準。
但適當的鋪墊可以創造一種微妙的‘感觸’,工作人員們整齊的動作是為了渲染氛圍,柵格窗對視線的輕微阻隔是以朦朧勾出距離感。
舉個例子:最美的姑娘無法定義,但最撓人心的姑娘絕不是脫光的那種。
猶抱琵琶半遮面是個絕好的形容,此時此地此景,即是對猶抱琵琶半遮面最好的注解。
鼎湖居的這個飯廳名字就叫鼎湖居,它如成大器進入時的風雨連廊一般,亦是立于湖上。
當靠近‘舞臺’的那面墻上的貫通式窗子被一扇扇的撐開后,坐在廳里的眾人可以透過窗子上那一根根木制的格柵,直接看到十余米外的‘舞臺’。
這舞臺即是風雨連廊。
連廊造的又大又寬,為的就是此刻的表演。
廳內的窗子被工作人員們撐開了,但廳外的舞臺上還是空無一人。
這是拉期待。
舞臺出現了,儀式感也鋪墊了,但‘主菜’不會直接上。
“早聽說鼎湖居里的表演很有意思,只是一直沒見過,成總,今天要謝謝你,我是跟著你占了便宜的那個,哈哈哈。”
開口的是楊源,孫東鑫送給成大器的銷售團隊主管。
主菜不上,等待的時間里,要由報幕的陪客再來一波鋪墊。
他的這一捧看似捧得成大器,其實捧得是孫東鑫,同時,起到了進一步拉期待的效果。
成總前世在鼎湖居兼職陪客的時候就做過這個——當然,這里的陪客只是陪孫東鑫一起見客人。
“東鑫歌舞團不是也會在東鑫的年會上表演么?楊總客氣了。”
成大器開口回道。
孫東鑫詫異的眼神一凝,小成,你似乎很了解東鑫啊。
“其實沒什么區別,很多人傳的玄之又玄的,完全是誤解,我在東鑫搞歌舞團,最初的目的就是想支持一下文藝事業。
只是后來知道的人多了,見的人少,他們就誤會了,有人還說這是我的后宮,哎,現在的人啊。”
吃的滿嘴流油還要嘴硬,孫東鑫本質里終究是個資本家。
東鑫歌舞團確實不是他的后宮,但這里的每一個姑娘都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進去的。
其中成員的流動速度之大,到了差不多一年就要換一遍的程度。
對于孫哥的扯淡,成大器只是搖頭附和,同麗莎講起了接下來的表演。
“等會就在那個平臺上,會有舞蹈表演。”
“啊?外面不是在下雨么?”麗莎不解的問道。
兩人剛剛進來時已經有雨滴落下,現在外面的雨絲已經稱得上細密。
“是在下雨,不過這里的舞蹈演員們都是專業的,天氣不會影響她們的表演。”
似是想到了什么,成總眼中有些落寞。
他和孫東鑫的差異就在此,孫哥的原則只存在于他所尊重的東西上,而在很多不那么被他重視的事情里,他的原則似乎很沒存在感。
比如此刻。
“小成,哈哈哈,她們都是很努力的姑娘,今天的天氣確實不巧,不過也不一定是壞事。”
孫東鑫的話剛說完,風雨連廊的舞臺上終于出現了第一位演員。
一身古董白色的新中式復古盤口連衣裙,白色的裙子上,以黑色水墨線條的形式勾勒出了一副山水畫,單就審美來說,這位琴師的審美水平是絕對超乎尋常的高。
她先是走到風雨連廊的中間,單手覆在胸口,微微躬身致禮,而后則于舞臺的邊緣落座。
雅,太雅了,哪怕是見多識廣甚至自己開藝校的郭重陽都覺得雅的那種雅。
單就這位琴師的范,直接就把所有人的期待轉化成了真正的對于美好的欣賞。
第一次期待已經實現,現在,所有人開始期待接下來的舞者登場環節了。
鼎湖居的設計極有意思,風雨連廊的兩側是兩道走廊。
隨著琴師隨手撥弄琴弦的聲音,一隊身著淺藍色長裙的舞者從兩側小步踏上舞臺。
“Chan,這些人都很專業,她們的腳步很穩,節奏甚至和伴奏對得上,所以看起來會有一種協調感。”
金發白妞的母親就是位芭蕾舞演員,她也從小就接受了專業的舞蹈教育。
“總共有九個人,麗莎,你認真看,等她們表演完了,你告訴我你認為哪兩個跳的最好。
到時候我也說兩個,我想知道我的審美和你這種專業的審美差多遠。”成總對金發白妞叮囑道。
配樂響起,第一曲是以詩經蒹葭篇編曲的國風音樂,低沉而空明的女聲如詠嘆般輕聲開口。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什么是雅?沒法定義的!
孫東鑫給出的解決方案是,用兩千年前的詩經編曲為配樂,直接把漫長而厚重而浪漫的歷史擺到所有觀看者的眼前。
只要是個華國人,看完后高低都要贊上一句,畢竟這是刻在民族文化深處的歷史脈絡的傳承。
開始時,舞者們腳步輕盈,飄渺而又靈動,隨著音樂漸漸進入往復的高潮,她們的腳步又變得時快時慢。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雨水是水,落在她們淺藍色的水袖長裙上。
鼎湖之水亦是水,她們于鼎湖之上舞蹈,正正切合了在水一方的詞義。
這些舞者們所穿的淺藍色長裙也是水,在悠揚而靜雅的古琴聲中,她們像是水中的精靈,恣意的顯露著無限的靈性。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最后一句落下,舞者們散作一團從天空中跌落的水花,她們如水散開般伏在地上,久久未動。
這場從曲到人到氣氛到天氣都無比圓融的表演實在太過震撼,即便是見過無數次東鑫歌舞團表演的孫東鑫,都由不住發自內心的嘆道。
“好啊,好。”
成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孫哥啊孫哥,墨水又不夠了是吧?
“孫總,我敬您一杯,今天不虛此行啊。”
武鳴律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從震撼中清醒,發自內心的感謝起了孫東鑫。
“你該謝謝這些小姑娘,謝我這個老頭子干嘛,哈哈哈哈。”
被孫東鑫說了個大紅臉,武鳴訥訥的笑了兩聲,也沒繼續糾結,因為成總已經開口了。
“孫總,能讓她們跳個現代舞嗎?
古典舞太雅了,我欣賞不來啊。”
孫東鑫一愣,笑道。
“沒問題,今天還有三場,我讓她們全改成不同風格的現代舞,讓成總一次看個夠。”
黑心資本家怎么會共情打工人呢,在孫哥眼里,那些連廊上的舞者就是加起來也比不過成大器重要。
“外面還下著雨呢,這里的風雨連廊又不防雨,再跳一個就差不多了。”
成總婉拒了孫哥的建議,他不是心疼那些不認識的姑娘,只是他不喜歡這種看別人在雨中辛苦跳舞的事情。
可如果直說希望趕緊結束,無疑會讓孫東鑫沒面子——孫哥剛剛還說下雨是好事。
于是,成總選了個折中而隱晦的方式實現自己的目的。
孫東鑫當然不會拒絕成大器的要求,他嘆道。
“小成,伱以后肯定是個顧家寵老婆的男人,哈哈哈。”
見孫東鑫如此表態,楊源等人看成總的眼神里甚至有了點敵意。
就是你小子,讓我們不能好好看妞是吧?
可惜,成總是能幫孫東鑫在美國擺平麻煩的頂級人物,他的實力已經和今晚的這些客人不在一個水平上了。
這些人哪怕真的心有怨懟,也不敢說出一句。
被臨時通知改節目,連廊里的姑娘們有些抓馬。
下雨天跳舞已經夠倒霉了,結果還被突然上強度。
人已經麻了,但這事終究算是半個好消息,她們現在只用再跳一場就能結束。
九名舞者商量了幾句,似乎還起了爭執,終于,在一位帶著點嬰兒肥的圓臉姑娘的組織下,眾人又依次就位。(圓臉不等于大餅,趙ly也是圓臉)
只是,在同琴師溝通完配樂后,那位組織眾人的圓臉姑娘卻站到了隊伍的最邊緣。
成大器注意到了這一切,或許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畢竟今晚同宴的眾人都是人精。
集團老總,學校校長,銷售精英,律所老大,哪怕看似帶有些許天真的麗莎,也是個很成功的創業者。
都注意到了,只是也無人在意。
一曲終了,在琴師的帶領下,十個燕肥環瘦、美的各不相同的姑娘進入飯廳,來給觀眾們做答謝。
這種所謂的答謝名義上類似于謝幕,只是,內核完全不同。
東鑫歌舞團的成員差不多一年換一遍,這些姑娘是帶著目的來的。
“成總,這些小姑娘確實辛苦,你覺得哪個跳得比較好?”孫東鑫笑瞇瞇的問道。
他不覺得自己是在拉皮條,在他那套處事體系里,以妾換馬,多是一件風雅之事。
當然,這些舞者不是孫東鑫的妾,這里只是一種比喻。
“麗莎,你覺得哪兩個跳得最好?”成總先問起了金發白妞。
“她和她,嗯,雖然這些舞者都是專業的,但這兩個人更專業一點。”
麗莎很負責——花公司一千刀買平安的事她都嫌貴,這姑娘向來做事負責。
又確認了一遍后,成大器看向這些舞者。
雨水浸透了她們的衣服,雖然不至于濕身露羞,但確實多了幾分誘惑的味道。
從孫東鑫的話里,姑娘們知道今晚的主賓是成大器,面對成大器審視的目光,她們或挺起胸膛,或含笑致意,全都極力的展現著自己的美好一面。
視線落到那個圓臉姑娘身上,成總對她笑了笑。
“選了這么久,小成,你難道挑花眼了嗎?”
孫東鑫調侃起了成大器。
“孫哥,我和蜜兒還在戀愛呢,我哪敢挑啊。”成大器可不會在這些事上犯錯誤。
在孫東鑫面前,他還是忒彌爾的親密愛人。
“那要不讓她們先去休息?”
還得是孫哥,他是真把小成放在了心里。
先去和下去可不一樣,有先就有后,孫哥這話可太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