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虛空一脈的九重天，陳牧悄然隱匿身形，立刻就沒了蹤跡，匯聚在眾妙之門外那數以億計的神君們，也俱都尋不見他的蹤影。
聚集于眾妙之門外部的，雖然都是九重天，但基本全都是未曾踏入單脈圓滿的存在，在九重天之中算是較低的層次，他們難以得到大勢力的接納，也沒有能力在源境內部長久生存，基本上消耗掉三次進入源境的機會后，就只能在眾妙之門外干看著。
一邊尋覓機會，一邊繼續追求大道，以求早日突破單脈圓滿。
一般來說，
能達到單脈圓滿，就有了在源境內部長久駐留的基礎了。
因為單脈圓滿，就算依然難以加入一些大勢力，可總歸還是能尋到一些同層次的單脈圓滿們聯手，這種情況下，在源境內部也就具備了一些爭奪力，往往能夠搶奪到少量的本源之力，以維持在源境內部的長久存留。
陳牧對于這些情況，基本上是心知肚明，主要還是來自于與天極之主的交談。
天極之主曾經進入過一次源境，因而對源境的情況十分熟悉，他也是吃過虧之后明白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在源境中長久駐留，繼續進去也只是浪費機會，所以又返回了天極空座，搜集種種資源，尋覓各種機遇，以求能達到單脈圓滿。
但事與愿違，寰宇末劫已現征兆，他距離單脈圓滿仍然還差些許，到了此時已經沒有時間可供遲疑，于是天極之主也遠離了天極空座，奔向源境，他希望能在后續的兩次機會中，練就單脈圓滿，然后得到一個在源境中長久駐留的機會，進而展望尊者之路。
在天極之主眼中，這些事情對九重天轉世的陳牧而言應該不算是什么秘密，因此與陳牧交談之中也根本沒有刻意隱瞞，甚至也是主動向陳牧示好。
陳牧對天極之主的示好心知肚明，不過他依然不會與天極之主聯手進入源境，畢竟他如今的實力，已然屹立于單脈大圓滿的層次，差不多具備在源境內單獨生存的資格，天極之主連單脈圓滿都尚未達到，完全不適合與他聯手同行。
當然，
從天極之主那里得知了許多信息，也算是得到些許收獲，倘若之后他手中能得到大量的本源之力，而又能偶遇天極之主，他倒也不介意回報少許。
陳牧就這么悄然向前，越過眾多的九重天神君，繼而抵達了眾妙之門的前方，然后向前一步踏出，整個人瞬間跨過了眾妙之門，消失不見。
他跨越眾妙之門時，藏匿于虛空中的身影也是顯現出來一瞬，但下一刻就消失無痕。
“誰進去了？”
“嗯？是虛空一脈么。”
“好玄妙的手段…虛空一脈在源境中可是前景不凡啊。”
聚集在眾妙之門附近的九重天神君也有很多，有人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動靜，各自矚目看來，但被眾妙之門的力量遮掩，皆看不見陳牧的身影，只能知道有人進去了。
這種情景，自然許多人都是第一時間辨認出，應該是虛空一脈的隱蔽手段，才能這樣悄無聲息的接近眾妙之門，然后直接進入其中。
三種本源大道的三脈修行者，盡管同層次中，實力不分高下，也各有所長，但在源境之中，為數眾多的造化一脈最為普通，而虛空一脈和歲月一脈更受歡迎的多。
像造化一脈的單脈圓滿神君，在源境中只能說是初步具備生存資格，能夠與一些同層次的存在聯手，或是加入一些小型勢力，他們想要加入大勢力麾下，往往很難。
可同為單脈圓滿的虛空一脈神君，則想要加入任何一方勢力，往往都不會遭到拒絕。
至于歲月一脈，更不用說，若是能抵達單脈圓滿，各方勢力甚至會主動相邀。
睜開眼睛。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逾百步的朱雀大街，青石板道延伸如棋盤經緯，兩側重檐斗拱連綿如浪，街道之間但見挑擔貨郎搖響銅鈴，蜜餞、泥偶、竹編在籮筐里躍動，道路兩側的茶樓中，說書人醒木一拍，引起一片叫好之聲。
陳牧看著眼前這一片凡俗中的景象，卻并未露出太多的意外之色。
“源境，源初之境，百般玄妙，千變萬化。”
“這次是‘古城’么。”
源境乃是極其特殊的秘境，沒有人知道源境的整體模樣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每一次踏入其中，都會進入一片不同的區域。
而呈現在陳牧面前的這一片景象，或者說這一片區域，便是最為常見的古城。
一眼望去，
城池十分遼闊浩瀚，綿延上千里，城內生靈無數，但基本都是凡俗，看上去仿佛是源境之中，大道之力交織所產生的幻象，但仔細感受，卻又全部真實存在。
實際上，說真實是錯，說虛幻也是錯，在源境之中，一切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在這里幾乎一切事物都無法攜帶出去，真正實質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本源之力。
“這就是本源之力么。”
陳牧收斂視線，凝視向自身，他隱約能感知到，此刻的他身體外圍，被一縷若有若無的光芒所覆蓋，這光芒肉眼無法看見，但他卻能略微感知到。
這一縷光芒，隔絕了他與這片天地的直接接觸，那正是他初次進入源境，本源大道賜予他的第一縷本源之力，能夠維持他在這里呆上一個紀元的時間。
陳牧繼續審視自身。
旋即便發現，他的身形也發生了變化，他身上的衣袍變化為凡俗中的樸素布衣，他那如神靈般威嚴的面孔，也變得平平無奇，看上去與這座古城中的凡俗生靈無異。
“強行融入這方古城么，這是什么手段，幻境如夢？”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刻的他，本來是虛無化身之軀，但現在卻被強行定格，化為有血有肉的身軀形態，可偏偏他并未失去力量，仍然能感受到那份屬于九重天的澎湃偉力。
這是一種他有些難以理解的狀態，具備神靈之偉力，身軀卻又與凡俗無異，是一種十分矛盾的形態，感覺并不真實，仿佛他這幅軀體完全是虛幻的，是如浮夢境那樣的特殊秘境中，制造出來的幻象。
可陳牧卻又清楚，源境之中，似幻非幻，似真非真，說是幻象是錯，說是真實也是錯，因而不可說，不可言，不可理解，不可體悟。
至少對于九重天的神境們來說，源境就是這樣，至于那些成就大道尊者的存在，能否在源境中窺見更為本質的根源，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力量沒有任何的減弱，但這古城內部的空間…”
陳牧凝視著眼前開闊的街道，體會著這里的虛空結構，喃喃低語一聲后，不由得抬起右手，隨意的斜斜一劃。
看似只是隨手一劃，但他卻是調動了虛空大道之力，也同樣爆發出了這幅身軀內蘊含的九重天之力，按說這樣的力量爆發出來，足以一瞬間撕裂億萬里虛空。
此刻陳牧這徒手一劃，卻僅僅只是將前方的虛空割裂了一道約莫三丈的裂隙。
不是他的力量變弱了，而是源境中的虛空穩固程度，幾乎難以想象，甚至比無終之淵還要更為穩定的多，因而他幾乎全力的一擊，也只能撕裂三丈虛空。
陳牧繼而又感受了一下他其余的手段，最基礎的虛空挪移，本來一次挪移就能跨越一方浩瀚空座，但現在卻只能在這里挪移約莫十丈左右。
“果然似真非真，似凡非凡。”
陳牧簡單嘗試了一下自身的手段后，看向遠處街巷間那些行走的凡俗生靈，眼眸中露出一抹深邃之色。
這樣恐怖的虛空壓制力，別說是有血有肉的凡俗生靈，哪怕是一位六重天的真神，在這里恐怕都會被壓的神體直接崩潰，承受不住，就算是七重天神君，可能都舉步維艱！
因而這里的一切，的確都只是假象。
那些街上行走的凡俗生靈，那些沿街叫賣的商販，看似都是血肉之軀的凡俗，可能在這種環境下正常生存，本身就已經非凡了。
正當陳牧瞇著眼睛，打算繼續觀察這座古城時，忽然一個聲音從后方傳來。
“這位兄弟，外來的？”
陳牧一轉身，就看見一位身著青衫的中年人，笑呵呵的看著他。
中年人見陳牧目露警惕，不由得笑著擺擺手，道：
“這里是無相城，常有外來人流落到此，我觀兄弟身手不凡，舉手投足間皆具道蘊，向來絕非一般人物，在下季常安，在這城中開著一家鋪子，向來喜好結交各路好漢，兄弟初來此城，若無去處，不若便去在下那里轉一轉如何？”
“嗯，兄弟對這無相城，想必還一無所知，我也正好向兄弟介紹一番。”
季常安說罷，就等待陳牧回應。
陳牧仔細打量了季常安一眼，心中閃過些許念頭，道：“在下陳牧，見過季兄，季兄眼力不凡，陳某的確初來此城，對此地情況規矩盡皆不通，還請季兄指教。”
他不知道眼前的季常安是什么來路，單從外表也看不出來對方究竟是這無相城的‘原住民’還是如他一樣，從外界踏入此地的九重天神君，但總歸他的確需要盡快了解無相城，無論對方主動尋他攀談是否有什么意圖，總歸先了解一番無相城的情況不是壞事。
見陳牧如此爽快，季常安朗聲一笑，拱手作揖道：
“好，陳兄弟請。”
“季兄請。”
片刻后。
一間寬敞的茶室內，陳牧與季常安相對而坐，深色古制的茶臺上，擺放著兩杯茶盞，茶盞中的茶水已然飲盡，而陳牧正坐在那里，露出思索之色。
與季常安的簡短閑談，他已然了解了這座無相城的大致情況。
首先無相城地域廣袤，北面環山，東南西三面則分別是三條蜿蜒的長河，延伸到不知多么遙遠的盡頭。
在無相城中，如他一般的外來者很多，作為外來者，來到這里第一需求，就是先尋覓一處住所，沒有住所的話，便會被城中衛隊驅逐出城。
城內十分安全，沒有任何兇險，也嚴禁私斗，那位無相城的城主不知道是什么來路，但從季常安的口中描繪，幾乎是無相城中無敵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忤逆。
城外則不同，
無論是北面的無相山，還是東南西三面的三條無相河，都十分的危險，山中與河中都常有異獸出沒，哪怕是其中最弱小的異獸，三五十個民夫聯手也難以對付。
往往只有專門的獵殺者，組成團隊，才能應付那些異獸。
異獸價值非凡，若是能獵殺一頭異獸，便能在城中換取大量‘源石’，據陳牧的了解，這種源石是無相城內的貨幣，其本質十分特殊，甚至能從中提煉出本源之力！
顯然，
無相城的生存規則已經很清楚了。
要么加入一些獵殺者勢力，組成團隊，一同獵殺異獸，然后在無相城中交易換成源石各自分取，再從中提煉本源之力，以此來長期駐留無相城。
要么就是單獨行動，不去獵殺那些異獸，而是尋覓一些有價值的奇花異草，同樣能夠換取源石，不過單獨行動往往十分兇險，必須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在異獸面前自保。
季常安就開著一家收購異獸、奇花異草的鋪子。
同時，
他也認識一些獵殺者團隊，也愿意為陳牧介紹門路，當然所求的便是陳牧之后收獲的異獸、奇花異草等等，都在他這里交易販賣。
一番交談下來，陳牧已經大致知道，季常安應該是這無相城內的土著生靈，但有些不同尋常的是，季常安對于他們這些，來自寰宇外界的存在，似乎也極為了解！
甚至，
陳牧在與季常安的交談中，隱約感覺到，季常安對他的態度，與他心中的態度幾乎出奇的一致，似乎這些城中的土著生靈們，認為他們這些來自外界寰宇的生靈，才是所謂的‘土著’，認為這無相城中一切，才是唯一的真實，除此之外一切皆為虛幻。
他們這些來自寰宇中的生靈，幸運的踏入了無相城，才算是得到了一絲擺脫虛幻，成就真實的機會，而往往大部分寰宇中的生靈，都抓不住這機會，很快又歸于虛幻。
這種似真非真，似幻非幻，混淆難辨的情況，倒是讓陳牧心中暗自稱奇。
但他乃是九重天的大圓滿神君，從微末之中崛起，一路修行至今日，心志從來堅定無比，這種混淆真實虛幻的情況，根本干擾不了他半點心境。
虛幻如何，真實又如何？
成就大道尊者，才是唯一，到那時無論是虛是幻，都不重要，因為身融大道，便跳出了無相城，跳出了茫茫寰宇，跳出了樊籠，得到唯一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