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最近有些不太對付,在趙學寧看來,無外乎是經費的原因。
陳啟隆順著蘭芳向外擴張的趨勢,打算在蘭芳目前準備控制的諸多國家建設大使館,還準備向域外更多的國家派駐更多的外交人員,以達到彰顯蘭芳存在的目的。
但是唐文山卻屢屢從財政角度限制外交部的經費,要求外交部稍微限制一下活動經費,使得陳啟隆十分不滿,雙方多有爭執。
但是目前明顯是內政大于外交,所以唐文山占了上風,趙學寧也持支持態度,陳啟隆只能接受現實。
于是這兩人就經常拌嘴。
不過涉及到政治立場的問題還是比較敏感的,趙學寧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繼續存在,于是他出言制止。
首先是陳啟隆。
“陳總長,就事論事,不要把具體的國家大事歸咎到政治立場上,這是不正確的,以后不要這樣了。”
陳啟隆一臉無奈。
“是。”
然后是唐文山。
“唐總長,你也是,不要什么事情都只看錢,還是有很多錢辦不到的事情,民眾自發起來進行革命要推翻專制,這分明是好事,我們要鼓勵,要支持,否則我們會孤立。”
“是。”
唐文山也點頭表示認可。
各打五十大板,解決這兩人的爭端之后,趙學寧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總體來說,我認為唐總長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從政治上來說,反對帝制的革命我們都該支持,但是從經濟上來說,商貿對象是否穩定顯然關乎到我們的經濟發展。
雖然說歐洲離我們很遠,但是作為我們重要的商貿對象,他們那邊的風吹草動對我們也很重要,首先最直觀的就是,原先經由英吉利出售給法蘭西的貨物恐怕短時間內是無法銷售了。
英吉利的東印度公司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所反應,我們的訂單會減少,這一點我們要提前準備,不過我認為,這是一時的,不是長期的,我不看好此番法蘭西的革命,失敗是大概率事件。
而且就算成功了,還是會有政府,還是會有統治者,他們還是會有對瓷器絲綢和茶葉的需求,而且不一定會減少,甚至可能會更多,人類的貪婪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政治體制就能解決的。”
趙學寧的這一看法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于是,隨后會議的進程就變得比較輕松了,大家談論起了蘭芳北伐與革命在歐洲的影響以及蘭芳政府的聲譽在歐洲的提升。
“我覺得這是好事。”
宣傳總長章輝笑道:“大總統的那本《共和國》不是在歐洲引起巨大的反響嗎?說不準,那些法蘭西人發起革命也是由于大總統的那本書的推動,到時候大總統在歐洲聲威大震,咱們和歐洲諸國做生意說不定會更輕松。”
“那倒不一定,在共和國里做生意應該是輕松的,可要是個王國、帝國就不一定了。”
民政總長費永豐笑道:“不是說了嗎?那個什么普魯士國就要禁止《共和國》的發售與傳播,想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知道咱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能放心讓咱們去賺錢?”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教育總長陳羅孚笑道:“前有法蘭西,后面說不定就是這個普魯士,禁了《共和國》干什么?不還是害怕嗎?法蘭西的革命既然開始,說明革命在歐洲是有基礎的,有這個基礎在,就不擔心整個歐洲不會朝著共和國的方向前進。”
一群人說來說去,最后甚至談起了趙學寧個人在歐洲的形象,宣傳總長章輝甚至打算要在歐洲給趙學寧搞一波個人宣傳秀。
他打算借助中華文明在歐洲的正面形象與目前趙學寧的高人氣,狠狠吹一波趙學寧的個人魅力,給趙學寧在歐洲狠狠的收割一波粉絲,把趙學寧打造成世界級別的愛豆。
自從趙學寧給章輝等宣傳部人員上過幾次課之后,他們就集體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門。
章輝作為宣傳部的頭頭,思維十分活躍,且跳躍速度極快。
打個比方,一般人看到大白胳膊最多躍進到房中事的級別,而章輝看到大白胳膊就能躍進到以后和妻子合葬時該怎么選擇墓地的規格,主打一個強勢遞進。
所以他直接提出要給趙學寧搞個人設,比如把趙學寧打造成共和偶像之類的,直接把趙學寧本人輸出到歐洲!
然后通過一系列的宣傳行動,推動歐洲共和分子對趙學寧的個人崇拜,把趙學寧和共和主義綁定在一起,成為共和代言人,再掛羊頭賣狗肉狠狠宣傳一波中華文明的優秀之處,吸引歐洲信徒。
這樣搞,以后說不定能把大中華聯邦的勢力推進到歐洲去。
章輝的這一建議引起了整個國務委員會的興趣。
該說不說,這幫人可是蘭芳群猩集團的一部分,放在文明世界里,個個都算得上是恐怖分子,進取之心十分旺盛。
攜對帶清軍事大勝之勢,群猩的自信心也是爆棚的存在,紛紛表示應該趁此機會對歐洲進行文化輸出,讓中華共和文明之光閃耀在歐陸上空,推動他們對中華的全面崇拜。
所以,為了中華文明的進一步繁榮,為了以后中華聯邦的昌盛,大總統,準備準備,出道吧!
眼看著群猩商量來商量去逐漸達成了共識,一個個的都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仿佛自己是個純金打造的小金人兒,趙學寧感到十分無語。
好家伙,連你們的大總統都敢拉出來用?
今天敢讓我出道,明兒個是不是就敢讓我上臺表演了?
不過趙學寧也必須承認,蘭芳群猩們所想的也的確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把共和的定義權和主導權從歐洲那里奪過來,的確很有意義。
趁著現在歐洲尊崇中華文明的大體態勢,把這個“刻板印象”變成思想鋼印狠狠的烙進歐洲人的dna里,不是很有趣嗎?
說干就干,章輝當場就準備著手修改歷史了。
他開始大談自己的計劃。
他打算從周召共和開始一直談論中華文明的共和傳統,把秦漢的三公、隋唐的三省都給算到共和傳統當中,以此論證中華深厚的共和土壤,將中華塑造為共和文明的故鄉,而歐洲不過是后進生罷了。
從古至今幾千年的共和傳統,你就說你怕不怕?
要學共和,還是要到咱們大中華來!
趙學寧對此感到驚訝。
“三省還勉強能算有共和的影子,好歹講究個互相制衡,雖然沒怎么生效過,但是這周召共和還有三公是什么意思?這也能算共和?除了兩個字一樣,還有什么區別?而且這東西好像還是我翻譯過來的吧?歐洲人信嗎?”
當初怎么給歐洲的新政體還有蘭芳國名下定義,是趙學寧把共和這兩個字和歐洲那邊的詞匯綁定在了一起,完成了共和這兩個字的新定義。
83最新地址 所以這東西目前還沒有在歐洲有大規模的傳播,歐洲人也不曉得“共和”這兩個漢字。
但是在章輝看來,這都不算事兒。
“同樣兩個字,怎么不能算共和?”
章輝言之鑿鑿道:“反正不就是分權嗎?三公也算是分權吧?互相斗爭也能算制衡吧?分權和制衡,這不就妥了嗎!”
趙學寧頓時哭笑不得。
“你就這么闡述共和的?”
“反正歐洲人也沒經歷過,甚至都沒來過咱們這兒,他們哪知道咱們這算不算共和?只要咱們說了算,那就必須算!”
趙學寧忍不住給章輝豎起了大拇哥。
“你是懂共和的。”
“嘿嘿嘿,略懂,略懂。”
章輝很不要臉的笑了出來,一臉得意的模樣,如此厚實的臉皮,還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果然是個搞宣傳的好手。
趙學寧甚至有點擔心把他放到歐洲去害人是不是有點太不人道…
不過趙學寧隨即想到了歐洲人諸多不做人的往事,頓時覺得自己做的事情還是太保守了。
跟一群不做人的人談人道,屬實是有點大可不必了。
這場會議的最后,趙學寧把德川幕府投降的事情說了一下,和大家伙兒談了一下自己接下來通過控制德川幕府進而掌控日本全局的計劃,并進一步談論到了自己未來的大中華戰略。
“因為江寧畢竟靠海比較近,沒有充足的陸地縱深,所以我打算把江寧的東部防御直接放到外海地區,從日本開始,算上琉球,還有臺灣,以及咱們的南洋諸島,形成一條外海島鏈,作為江寧的海上防線,保護江寧的安全。”
對于趙學寧的這一打算,有些部下覺得有點疑惑。
他們覺得東邊大海一望無際,哪里來的敵人?
趙學寧搖了搖頭。
“有哦,美利堅合眾國不就是嗎?”
“美利堅?”
眾人疑惑不已。
不知道為什么趙學寧會把一個剛剛建立起來的國家視作海那邊的敵人…
“說起美利堅,倒不得不提一下之前的事情。”
商貿總長秦壽舉手發言道:“美利堅從數年前開始就有商船抵達廣州,售賣的是皮毛和西洋參,買進絲綢瓷器和茶葉,且每年前來的船只和銷售額都會上升,總體來說,還算規矩老實。”
“西洋參和皮毛…嗯,還算是我們比較需要的貨物。”
趙學寧點頭道:“能遠渡重洋來我們這里,說明國內市場需求旺盛啊,商貿部可以考慮一下,專門開辟一下去美利堅的航線,別讓錢都給二道販子賺了,咱們自己也要去賺。”
“好的。”
秦壽提筆記下了這一點,隨后翻了一頁面前的紙:“還有一點,大總統,我之前翻閱了一下廣州歷年來的進口貨物清單,發現英吉利東印度公司的鴉片銷售量正在逐年遞增,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好東西,咱們要不要注意一下?”
“鴉片?”
這個名詞被秦壽提起來之后,立刻在趙學寧的腦海里引起了連鎖反應,使他瞬間警惕起來。
對啊,一直以來都在忙著打仗的事情,居然忽略了這東西!
這何止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在某種意義上能算是中國近代沉淪史的標志性物品啊。
“這個東西,英吉利人運來的很多嗎?”
“不少,而且一年比一年多。”
秦壽翻閱了幾張資料:“根據我們從粵海關收繳的資料統計,從二十多年前開始,東印度公司就已經開始往廣州輸送鴉片了,一開始送的不多,然后逐年遞增。”
秦壽把幾張資料遞給了趙學寧。
趙學寧接過后看了看,發現的確如此,粵海關的資料不知道是否完整,反正從乾隆三十五年開始,就已經有記載英國人輸送鴉片來銷售的記錄了,只是當時的數量不多。
趙學寧這邊看完,那邊衛生總長馬修也隨之開口。
“大總統,我也想說一下這個事情,上個月蘭芳醫院總體搬遷任務完成了,我在廣州的分院那邊開了一個會,會上有個漢醫跟我提起了關于鴉片的事情,說有個病人的癥狀很奇怪。
這個人身體非常虛弱,也很瘦,身上幾乎感覺不到有什么肉,就像是骨頭撐著一副人皮,正常的時候總是懶洋洋地躺著,一旦發病,就會眼淚鼻頭一直流,整個人十分懶惰,就算用針扎他都不會反應。
可有些時候卻會發狂,一直喊著福壽膏福壽膏之類的,他的妻子摁不住他,反而被他毆打,只有吸食鴉片之后才會變回那種軟綿綿的安靜的模樣,反復發作,無論用什么手段都無法醫治。”
趙學寧眼神一凝。
“這樣的病患多嗎?”
“不算多,但是好像每年都會多一些,這是衛生部在廣州搜集來的十多年來的各大醫館的治療記載。”
馬修把一疊泛黃的紙張交給趙學寧,趙學寧接過看了看,又分給身邊人一起看。
這上頭記載的是各大醫館對吸食鴉片的人的診療記錄,記錄了那些吸食鴉片的人從最開始犯癮到最后徹底沉淪虛弱致死的全過程,醫生們用盡各種方法也無法治療他們的癥狀。
根據記載,這東西有被叫做鴉片的,也有人稱之為福壽膏,在廣州小范圍流行。
有一個醫館的醫生在十多年前還做了考證,說這東西從明萬歷年間就有了,當年萬歷皇帝甚至還派人下南洋采購過福壽膏,不過當時這東西屬于上流社會的奢侈品,一般人消費不起,所以危害有限。
從乾隆三十五年往后,廣州市面上銷售的福壽膏價格屢創新低,原本只有官員權貴和大地主能消費起的福壽膏,販夫走卒市井小民也漸漸能消費起了,于是便有人趕時髦,也學著權貴們的樣子吸食起來。
然后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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