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金寶遲疑了。
過了半炷香時間，那頭賊鷗忽然拍拍翅膀，飛走了。
凌金寶并沒有松一口氣，因為他察覺到地面微微顫動，應該是有個大家伙過來了。
賊鷗就是不想被它發現自己在偷懶，才趕緊溜掉的。
這種震動很奇特，還夾帶著什么東西掃過地面的聲音。凌金寶推斷是那頭巨蜥，它尾巴太長了，走路難免拖地。
“它沖你來了。”那聲音道，“聞著你身上獨眼巨人的味兒了。”
凌金寶手中的布偶，也迅速指向兩個方位。
危險，危險！
他快要被包圍了。
“再不聽我的，你就死定了。”那聲音道，“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現在卸掉偽裝，收斂氣息，往東走。”
罷了，凌金寶只得照做。
途中好幾次遭遇魔眼，但有那聲音及時提示，再加上凌金寶自己手中的布偶，也都有驚無險地避了過去。
但他知道，巨蜥還在身后緊追不舍。
這樣溜出一里，那聲音忽然道：“看到你邊上的蘑菇傘嗎？跳上去。”
凌金寶恰好走到一棟蘑菇形的建筑邊上，聞言跳上蘑菇房子，就瞧見房頂有道很深的凹痕，妙的是被另一座建筑的屋檐擋住了，從空中也瞧不見，除非站在他這個角度。
“趴進去，裝死人。”
凌金寶依言跳進這道凹槽，不僅一動不動，還把心跳停了。
兩息之后，巨蜥就來到這處狹窄的天井，并且舉目四望。它身后的狼群也到處嗅聞。
但是從它們的角度，就是瞧不見屋頂上的凹槽。
例行公事找了兩圈，沒什么異常，巨蜥就帶著小弟們繼續往前了。
不久后又有兩個魔眼路過，也沒發現凌金寶的身影。
最后，那聲音道：“暫時安全了，下來吧。”
凌金寶低聲道：“你是誰，你在哪？”
“想見我？”這聲音道，“往左…往右…”
它又指引凌金寶走了好幾個地方，最后道：“往前。”
“前？”前方是一堵石墻，縫隙里長滿青苔，顏色斑駁，一看就很有年代感。凌金寶伸手摸了摸石墻，發現它真實存在，而且手感粗糙。
“看到墻上那塊紅色砂巖沒有？按兩下，然后進來。”
石墻左上角的確有一塊鵪鶉蛋大小的紅砂石，凌金寶輕輕按了兩下，然后往石墻一推——
石墻沒動，但他人進去了。
眼前一黑。
然后，凌金寶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暗洞，沒門沒窗，光源是前方一道狹窄的橫向裂隙。而這洞里到處擺滿了瓶瓶罐罐、各式雜物，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你在哪里？”
“這兒。”黑暗的角落里冒出一縷煙霧，飄到石墩子上面化出了人形，然后坐了下來。
他長得斯文白凈，身形瘦削，尤其雙臂比普通人略長一些。
凌金寶打量著他，這人的外貌沒透露出太多信息，只知道這廝多半不是活人。
“閣下何人？為何在此？”
“我姓包，跟你潛進來的目標一樣，很久以前就失陷在此。”這人微笑，“真沒想到，直至現在還有人送羊入虎口。”
包？凌金寶心頭一動，脫口而出：“馳山賊！”
從傳說到玉京城的妖怪俘虜，都提過從前有個仙賊摸近白房子時失手被捕，地母大怒，特地抽出他的魂魄，困在城池深處折磨。
而這個倒霉蛋的外號，就是“馳山賊”。
這人側了側頭：“世間竟然還有人聽過我的名號？都過了那么久了。嗯，五百年還是一千年？”
“兩千多年了。”
馳山賊眼睛圓了：“什么…”
“你在這里，倒是躲過了外界的靈氣衰竭、群仙隕落。”
馳山賊喃喃道：“兩千年，竟然過了兩千年！唉，城中無日月啊。你又是哪里過來送死的？”
這人講話不好聽，凌金寶也不介意：“兩千多年，‘多’字不能省略。我來自靈山。你是被囚禁在此？”
“算是吧。”
凌金寶一直在環顧四周：“這是秘境么？聽說玉京城中的秘境，多半都被地母掌控。”
“倘是地母的秘境，你一進來，地母就會知道。”馳山賊一指縫隙，“你湊近看看，就明白了。”
凌金寶小心湊到裂隙邊上往外瞅，結果——
第一下，他就跟個大黃眼珠子對上了！
饒是凌金寶自認膽大包天，這個瞬間也嚇得心臟差點停擺。
好大的眼珠，還是豎瞳的，就這么直勾勾瞪著他。
凌金寶噌一下閃去邊上。
然后，裂隙外那個大眼珠子的主人，就邁動沉重的腳步繼續前行，好似壓根兒沒瞧見他。
“啊哈哈哈哈！”馳山賊笑得前仰后合。
凌金寶尬著臉站在原地：“它瞧不見我？”
他再湊近裂隙，才發現方才走過的正是那頭巨蜥，而后頭緊跟著又走過了好幾頭妖怪，但個個都瞧不見他。
最重要的是，這些妖怪的塊頭都好大，光是腦袋都比他身處的這個暗洞要大得多。
凌金寶撓了撓后腦勺，不對，不是妖怪們變大了，而是他變小了！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墻縫。你進來的那棟屋子…的墻縫。”
所以妖怪們才瞧不見凌金寶。誰沒事會往墻縫里一個勁兒猛瞅？
“不好意思，一個人待太久了，難得有客上門。”馳山賊挺直了后背，“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外號的確是‘馳山賊’，但我不是包馳山，而是包馳海。”
“啊？”凌金寶一臉懵。
包馳海又是哪個？包馳山的兄弟嗎？
“我和包馳山是孿生兄弟，但我剛出生就夭折了，于是被父母煉成了陰神，跟包馳山一起長大、一起修行。只不過他是活人，我是陰修。”
凌金寶恍然：“你們共用一個身軀？”
陰神，民間俗稱養小鬼。
有些邪修會害別人家的孩子枉死，再勾魂去煉小鬼；但像包家這樣，就是用自家夭折的幼魂去煉，也算是挽留親人的一種方式，并且這對兄弟從小心有靈犀，戰斗時會更加強大。
“算是吧。這件事，幾乎沒有外人知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