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于鳳謙臉上憂色不減,陳淮生心中一暖,“這么擔心我撐不下去?再不濟,奪路逃命的本事我總還是有的吧?”
“你是那種人么?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子,…”似乎是注意到了陳淮生明亮的目光,于鳳謙臉頰微微一燙,心思驟亂。
出來的時候,曲師伯和秦師伯都意味深長地提醒自己,自己是圣火宗圣女,莫要失了身份,她當然明白其中含義。
圣火宗圣女不允許雙修,更不可能與外宗門弟子雙修,當然圣火宗的規矩也并非沒有變通,若是因為提升靈境實力而需要雙修,可以卸任圣女一職,曲師伯和秦師伯的提醒也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這并不是說曲師伯和秦師伯就贊同自己和陳淮生走到那條路徑上去了。
再說陳淮生幫過宗門,但是橋歸橋路歸路,自己要與他日后走上雙修之路,他們肯定還是不贊同的。
更何況林圭賢這么多年對自己的心意宗門里無人不知,他才是他們心目中與自己雙修的最合適人選。
奈何自己對林圭賢完全就是只把他當做自己一個普通師兄來看待,心中半點漣漪都翻不起來,這是于鳳謙不可能接受的。
于鳳謙心目中的道侶,除了修行相通之外,她更看重心意相通,嗯,現在這樣的人選卻恰恰落到陳淮生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十來歲的小男人身上,這一度讓于鳳謙都有些不能接受。
但于鳳謙是個理性之人,她能清醒認識陳淮生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分量,同樣也不會掩耳盜鈴般地去躲避這段感情,只是現在時機尚未完全成熟罷了。
自己的圣女職位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幾個候選人,于鳳謙感覺恐怕還難以讓宗門諸公滿意,而陳淮生現在卻還在為了大槐山的生存而奮斗。
對自己和陳淮生而言,現在都還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于鳳謙粉靨生暈,美眸流盼,嘴角若隱若現的笑意更是勾起陳淮生心中滔天情焰。
他也記不清怎么就和于鳳謙看對眼了。
或許是那一戰臨戰證道?
又或者是在桃花島上的相處?
可好像還有唐經天在場啊,似乎也沒有能影響到自己和于鳳謙的眉來眼去,情意相通?
好像也不是啊。
陳淮生也說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和于鳳謙就這么“意氣相投”了,這種默契甚至不需要言語,兩人就能眼神中明白。
看到陳淮生火熱晶亮的目光投射過來時,于鳳謙心中一顫,還沒等她作出反應,陳淮生原本擱在桌案上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柔荑。
于鳳謙的雙手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纖細柔巧,而是充滿著一種柔媚豐膩的圓潤。
握在手中暖入溫玉,纖毫畢現。
于鳳謙呀了一聲,猛然想抽回手,但是卻被陳淮生牢牢握住,一時間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素來明朗大氣的面龐也變得緋紅。
不過也僅僅是這么一瞬間的慌亂,于鳳謙便恢復了正常,只是臉頰依然滾蕩,但目光卻沉靜了不少。
陳淮生也不說話,也沒有更多的其他動作,就這么靜靜地端詳著眼前如花麗人。
殘燈斷雨,靜戶幽窗。
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來的,倒是讓整個客舍中平添了幾分寧靜。
“怎么,突然這般孟浪之舉,就不怕我翻臉?”許久之后,見陳淮生握著自己收不肯松開,于鳳謙這才抿嘴帶著幾分嬌嗔:“若是被人看見,又如何解釋?”
“何需解釋?”陳淮生發問:“犯了天理王法么?還是重華派與圣火宗是不共戴天之敵?我仰慕鳳謙,鳳謙心中有我,這有罪么?”
“誰心中有你?!”再說是爽朗大氣的性子,但面對陳淮生這般話語,于鳳謙也覺得有些吃不消,美眸圓睜,鴉髻微顫,“再要胡說八道,…”
“我是胡說八道么?這里就我們兩人,鳳謙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陳淮生輕笑道。
被陳淮生的話給堵得忍不住猛抽手抽回,于鳳謙狠狠地白了對方一眼:“你和你屋里的其他人也是這般張狂無忌么?方寶旒,宣尺媚,嗯,還有一個閔青郁吧,還不夠,卻還要來擾我心志?”
“道心何須擾,相知總關情。”
陳淮生幽幽一句,卻讓于鳳謙一時間有點兒恍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陳淮生嘴里出來。
細細咀嚼了幾遍,于鳳謙才吐出一口氣,目光里充滿了探索。
“你這個人總讓人看不穿悟不透,不知不覺就被你給吸引住,初看訝然,再看淡然,久看盎然,嗯,也不知道你身上這種味道是從何而來,蓼縣一個鄉野村寨也能出你這樣的人么,難道是弋郡這地方真的物華天寶,地靈人成,…”
這個問題陳淮生也無法回答,他只能說一切遵循本心了。
陳淮生重新探出雙手,張開放在桌案上,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于鳳謙。
于鳳謙把臉扭在一邊,假作不理,但卻在陳淮生執著的目光注視下,最終還是把臉扭了回來,把手放入陳淮生手中。
孤燈如豆,搖曳明滅不定。
雨夜中這樣靜謐的時光流逝,卻讓二人多了幾分溫情。
不需要多余的話語,也不需要為日后考慮,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滋生暗長。
“好了,我要回去了。”于鳳謙終于收回了手,眉目間卻多了幾分留戀。
“這么早?”陳淮生皺起眉頭。
“還早?是不是該留在這里過夜你才高興?”于鳳謙揶揄,“還得幫你去籌齊幾萬靈石呢,真以為我們圣火宗人人都是腰纏萬貫啊。”
陳淮生也笑了起來,“那就拜托鳳謙了。”
第二日依然是空跑一趟,云蜃真境仍然杳無音訊。
但于鳳謙卻把兩千靈砂送了過來,算是多為陳淮生預留了一些。
陳淮生也沒有客氣,兩千靈砂不是小數目,但對二人之前的情誼來說,卻不算什么。
無需借條,情意更重。
腰包鼓脹,陳淮生就沒有在拖延,直接登門,買下了妖蓮脈葉和青云玉藕。
陳淮生感覺得到,像東合派這青云玉藕應該不止這一段,而鐘家手中的妖蓮脈葉也一樣不止這一葉,這也讓陳淮生對這東元鎮這幾家的財力刮目相看。
青云玉藕就要賣八萬靈石,若是東合派有三五段,那都是三四十萬靈石了,這還不談其他,這東合派的財力豈非是數以百萬甚至千萬計?
一個只是蝸居于衛懷道西南一隅東元鎮的地方宗門,都能有這樣厚實的底子,不能不讓陳淮生怦然心動。
倒不是說對東合派起了什么歹念,好歹東合派背后還有月廬宗呢,而是覺得這種地方宗門家底都能如此厚實,青云玉藕說賣就賣了,看那架勢沒準兒就還藏著幾段。
再看看自己好歹還占著大槐山呢,前年為了十多萬靈石就帶著一幫人四處奔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四處“撈錢”,這之間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一點,讓人難以釋懷。
看樣子這鐘家的情況恐怕也差不了太多吧?
陳淮生越發意識到這些地方宗門宗族底蘊的厚實,像丁家雖然加入了重華派,但是人家自身底蘊十足,除了能從宗門里獲得必要的資源外,還可以依托原有的底蘊來不斷提升自己族人。
也難怪丁宗壽在宗門里越發強勢,在朱鳳璧逝去之后,已經穩居第二人,連商九齡都要尊重其幾分。
如果不是其徒李明昊在前年的妖獸潮中戰死,現在弄不好也沖擊紫府了,那就更不得了。
但即便如此,其子丁元高現在是筑基六重,正在沖擊筑基七重,其孫丁立人也已經在年初筑基,其孫女丁潤瑤也已經煉氣九重,其孫女婿王馳也在前年就已經筑基,自己離開大槐山之前就聽得李煜來信說王馳已經筑基二重了。
丁熹蓁的進境也相當快,據說年初已經突破煉氣七重,其資質稟賦并不比宣尺媚遜色,又有足夠的資源支持,也難怪進境速度已經甩開了閔青郁,緊追宣尺媚。
當然像丁家這樣的勢力也還是有不同,丁宗壽數十年前就是紫府真人這一點沒幾個人比得上,穩居白塔鋪獨占資源,自然能把丁家經營得這般。
哪怕是以前自己不太看得上的孫家,現在感覺似乎情況也不差。
以前陳淮生沒太在意孫家,但現在充分感受到了荷包干癟的滋味,也才意識到孫家這種以貿易立族的宗族一樣是資產豐厚,也是他們現在族中沒出稟賦上佳的苗子,但是只要資源還在,所欠缺的就是幾個具有稟賦的子弟而已。
一旦族中出幾個像樣的天才能一躍而起,立即就能讓孫家成為丁家,甚至超越丁家。
所以這宗門與家族,對個人來說,究竟誰優誰劣,還真的不好說。
你覺得宗族更好,但看看沒落的京師四大家,再看看洛邑宓家這樣的慘狀,你又覺得或許宗門才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