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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卷 蓼花繁 第六節 何為入道

  事實上陳淮生在調息完畢之后也獨自小坐了一會兒。

  就是梳理頭緒,搞清楚形勢局面和自身定位,順帶也要想明白自己的未來。

  到現在結合前世這一位的記憶,加上這會子和宣尺媚的交談對話,他大略明白自己現在處于一個什么樣的狀態下了。

  這個世界有些復雜,看起來有點兒像中古時代的中國。

  語言飲食,風土人情,風俗習慣,都很相似,甚至在地名上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夏商周到唐宋時代的一些背景淵源。

  但也有很多不大一樣的地方。

  比如自己現在所處的國度叫大趙。

  大趙王朝立國千年,幅員遼闊,東西橫貫大概在四千里,南北縱貫也有兩千多里,人口據說大概有七千萬。

  像游歷過的濟郡,這“濟”得名于濟水橫貫該郡而過,幅員遼闊,人口在接近千萬。

  春秋戰國時代,哪個諸侯國能有千萬人口?

  可單單大趙一個郡就有近千萬人口,而大趙京都所在地的汴梁府就有三百萬人口。

  從人口來說更像是宋明時代。

  從行政規劃來看,郡、府、縣、鎮、村寨,不過村鎮好像就屬于明代的縉紳自治了。

  皇權不下府縣,只不過這“縉紳”已經嬗變為宗門和世家精英了。

  甚至在郡府乃至大趙中樞,大宗門和門閥世家的影響力也已經深入其中,而大趙皇室亦是屬于頂級世家之一。

  再比如那個邪神無支祁,陳淮生也有印象,前世在網上好像也看到過它的傳說。

  既有說它是水神的,也有說它是被大禹治淮降服的水怪的,還有說它是混世四猴中的赤尻馬猴,也有說它就是齊天大圣孫悟空化身,不一而終。

  修道宗門和門閥世家,才是這個世界的核心和主宰者。

  而能夠對這些主宰者構成挑戰,除了泱泱天道之外,還有很多非人類的異類存在,比如獸類,比如妖鬼,比如邪物。

  除了大趙之外,南邊還有南楚,也應該是一個大的王朝。

  事實上陳淮生的家鄉弋郡義陽府就和南楚接壤,而且一百二十年前,南邊同屬于義陽府的鄳縣就屬于南楚,應該是后來才歸屬大趙的。

  從陳淮生已知的情況來看,修道自上而下貫穿于這個世界社會架構始終,應該是比封建社會科舉更普及影響面更廣的存在,涉及到這個世界的方方面面。

  因為它直接關系到凡人和修士之間的差別,關系到兩者不同的壽元和健康,關系到兩者截然迥異的能力。

  一個哪怕未曾入道的道種能輕松活到七十歲,而且體強身健,少有患病。

  入道即可平添壽元十年,而一旦進入練氣,壽元又可平添二十到四十年。

  一旦突破練氣而筑基,壽元可再添四十到六十年。

  每一個層面境界的突破,都會給人身體精神所帶來的的巨大變化,可謂天壤之別。

  現在的陳淮生已經基本上平復下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好歹自己現在已經是先天道種,七八十歲壽元到手,而且體健身壯,再怎么還有五十年壽元可活。

  而前世自己都是四十好幾,雖然拼了個副縣長,但實在太累了,身體累,心累,而且還騎虎難下,還得繼續往上蹦。

  可三高痛風糖尿病的身體弄得自己有時候都覺得這人身太脆弱,也許一覺過去就醒不來,拼個啥?

  可不拼又能干啥?躺平還不到時候,還有一家老小呢。

  現在又是一個全新甚至可以說充滿未知的人生,他甚至有點兒小興奮,哪怕現在看起來自己資質平平,但是保不準后邊還有奇緣呢。

  所以少女說“也許會遇到屬于自己的機緣”這話,他愛聽。

  “但愿吧,我也會努力的,不過尺媚妹子你現在機緣難得,九蓮宗乃是天下大宗,定要好好把握這等良機,你現在才十三就練氣二重了,像我這等,真的是連羨慕的資格都沒有啊。”

  陳淮生話語里還是很坦率爽朗。

  這小丫頭也許日后就算是自己一個“靠山”和“奧援”了。

  若真的這丫頭能在九蓮宗中一直修煉,其表現出來的潛力肯定會讓九蓮宗高層另眼相看。

  沒見著那個練氣三重的虞姓女子對宣尺媚的態度都大不一般,那有這層關系在,就算是自己在固鎮鎮里也好,蓼縣縣里也好,多少都是能發揮些作用的。

  面對陳淮生的夸贊恭維話語,少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淮生哥你過獎了,其實在門里,嗯,就算是我們元荷宗里,和我差不多的弟子很多,二十歲之前突破練氣三重的比比皆是,還有三十歲就已經是練氣五重的了,…”

  入道是一個最艱難的門檻,同樣入道之后練氣一級成功也是很擇人的。

  很多人入道很快,但練氣成功卻不易,半年成功者有之,三年五年未成者亦有,不少人甚至就一輩子只是一個練氣一重。

  像青木門中指導陳淮生種植靈稻和嘉禾的,七老八十也才練氣二重。

  也就是這類情況,一直卡在某個瓶頸上沒法突破,才只能尋個安閑所在,享受清閑生活了。

  天賦悟性和習練法訣乃至于勤奮程度,一樣不可或缺,而勤奮努力只要是進了宗門的自然都不會缺,但前兩者就太關鍵了。

  陳淮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尺媚妹子,那入道可有什么特別的法子或者說感覺?”

  宣尺媚也早就預料到陳淮生會問這個問題。

  事實上一路上那幾個新接引入門的弟子也都問起過,畢竟宣尺媚入道速度之快冠絕人寰,誰都想探求一下奧秘。

  對陳淮生,少女當然不會隱瞞什么:“淮生哥,你問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我,門中的師妹師弟們都問過,還有路上這些弟子,可這個問題真沒法回答,…”

  “…,拿門中仙師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悟感突破,入道是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教授的,也沒法教授,更重要的環境氛圍給你帶來的觸動和靈悟,…”

  “散修一樣可以自行入道,但宗門和世家門閥之所以遠遠優于散修,就在于它能提供很多不一樣的選擇,…”

  “以我們九蓮宗為例,我們門中有許多不一樣的環境,比如溪畔,湖邊,山間,林中,峰頂,霧里,云間,都是靈氣充裕的所在,最能激發靈悟,還有鬧中取靜的宮闕,喧囂浮華的鬧市,…”

  “又或者書閣中有很多雜類書籍,亦或是一些手工藝品和畫卷,也還有一些獨特樂器帶來的音樂,這些環境氛圍能夠給不同的弟子帶來不一樣的感悟觸動,…”

  “也許之前給你許多觸動感受都未必適合伱,但是下一個很簡單的場景,或者一本書,一幅畫,一聲鐘聲,一句佛偈,一個眼神,一場搏殺對決,一盞茶香,就能讓你豁然頓悟,…”

  宣尺媚努力想要用對方能理解的話語來形容入道的頓悟。

  每個人入道頓悟的方式都不一樣,甚至風馬牛不相及,誰也無法斷言誰會一種什么樣的方式頓悟,只能不斷地去引導和嘗試。

  陳淮生卻大體聽明白了,豁然頓悟,就是觸“景”生“情”,這個“景”可能是任何讓你心境發生變化的誘因,而“情”則是一種感悟。

  點了點頭,陳淮生再問道:“那尺媚妹子你入道的方式和感覺…”

  “小妹是夜里在書閣中看完幾篇道論之后突然有些興致,所以深夜獨自劍舞,然后興之所至就一劍劈出,就有些縹緲靈透的飛升感,似乎周圍一切都靜止不動了,自己心跳呼吸似乎都慢到了極致,也說不出來那種很特別的感覺,格外的通透舒爽,就像是嫩芽破土而出,又像是銀瓶乍破,…,第二日仙師見我就說我印堂氣凝靈華,是入道了,其實當夜我也覺得我自己應該是入道了,只是覺得太快,才兩個多月,有點兒不敢相信,…”

  宣尺媚見陳淮生還欲再問什么,也明白對方想問什么:“沒用,那幾篇道論就是很尋常的,后來門中幾名師弟師妹也都拿去苦讀了半個月,都是半夜尋找靈機,可都一無所得,他們中大部分都未能入道,也有一人入道了,但是入道頓悟似乎和讀這幾篇道論和劍舞也毫無瓜葛,…”

  幾句話就徹底堵死了陳淮生的心思,讓陳淮生總算明白了這入道就是一個十分玄妙而又很個人的事兒。

  但宗門和世家能提供更豐富周全的選擇,這確實是散修無法比的方面。

  “其實我聽仙師說,入道和破境幾乎都是這種靠靈根的悟性來突破,而宗門能提供各種條件,無論是靈草還是丹藥,或者是功法,讓你能具備深厚的積累沉淀以筑牢道骨,同時讓你獲得更多的歷練感受,讓你能夠在不知不覺間就突破瓶頸,魚躍化龍,…”

  宣尺媚沒有任何保留地把自己所感所悟所知所曉和盤托出。

  一方面是她的確存著感恩的心思,另一方面也覺得幾無入道可能的陳淮生來說,也讓他能提前有一些心理準備,不是誰都覺得自己努力拼搏就能有所收獲的。

  嗯,也許就是要承認平庸,甘于平庸。

  哪怕師姐真的能幫一把讓淮生哥入其他中小宗門,但入了宗門也未必能入道,可起碼能讓淮生哥一了心愿。

  篝火慢慢小了下來。

  宣尺媚也需要休息,和陳淮生約好明早一起出發回鄉,就道別去了右偏殿那邊和自己門中人一起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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