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咱們優秀的青年企業文化代表,張啟。這位是我們本地優秀企業家馬林。”
在會后參加活動的時候主辦方介紹的時候,馬林跟張啟站在那,雙方互相打量對方,這次仍然是馬林首先伸出手去:“又見面了。”
張啟仍然沒有伸手,只是把手背在身后:“沒想到你在這當鄉鎮企業家了嘛,不是有那么多行業大佬給你背書么,怎么還混成這樣了?”
“還好吧,也不算太差。”馬林收回手倒也是沒什么尷尬:“下次有空去我廠里玩。”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而旁邊的人看出來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能不是很好了,但很顯然張啟表現的并不體面,很多人就開始在那竊竊私語。
至于張啟說是不在乎,但聽到周圍那些閑言碎語時也是很惱火,只是礙于場合不好當場發作。
別看工作人員只是拿著普通工資的普通人,那牛馬也是有脾氣的,雖然不一定跟馬林熟悉,但不喜歡張啟這種鼻孔朝天的海歸那其實可以表現的很明顯。
從這時候開始,只要非必要引導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出現在張啟身邊,反倒是馬林那邊總是陪同著幾個人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就連路邊花壇里種的什么花都給說明白了。反倒是張啟那邊,除了剛才有個人過來不咸不淡的說了句“張總,下午兩點四十在三號樓舉辦青年見面會”,然后就沒人搭理他了。
這個年頭了,大家都不傻,更何況馬林就是本地的,很多東西這些工作人員都清楚,甚至本地電視臺和報紙都報過很多次了,畢竟馬總的工廠不管是產品、福利還是工人待遇以及社會責任,那別說放在這個小城市了,就是放在全國都很炸裂的。
但被請來上課的張啟他干了什么錘子事情,名聲的確大不假,可名聲大跟他們工作人員有半毛錢關系么,他們拿死工資的,犯不著貼誰的冷臉子。
“小黃,我要批評你了。你怎么能在知道我們這邊有同類型企業參加的情況下還邀請同行過來呢,你不是給咱們自己的企業家上眼藥么?”主辦這次的領導在后面一邊布置接下來的安排一邊訓斥主持舉辦這次活動的負責人:“你看那個臺上講話的小子,那像是干實事的人嗎?你啊你啊,我知道你們現在喜歡追流量,但咱們這個活動本身的初衷是什么?是提高就業率,是讓年輕人別好高騖遠、眼高手低,你看看你請的那人說的什么東西!”
張啟是自由派嘛,在臺上講的內容本質上也沒毛病,說是年輕人需要放飛自我,提倡自由主義,反正就是玩命的在那輸出利己主義價值觀。
能當領導的甭管是好是壞,但哪個都不能說是蠢,人家還能聽不出來這玩意?這明擺著有悖于這次活動的初衷,顯然是在給領導拆臺嘛。
“剛才是不是咱們馬總跟他握手,他都沒伸手?”
“好像是。”
“你啊你啊!”領導指了指自己的下屬:“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怎么就找了這么個人過來。”
但顯然張啟并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他還在使用在互聯網上的思維來進行線下活動,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即便是被人冷落了卻也憋著一股勁,就說非要把馬林給比下去。
該怎么形容呢…就是他潛意識里就有一種很不甘的感覺,雖然說跟馬林有兩次見面吧,但兩次見面的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他是輸了的,雖然后頭大量資本運作把馬林給壓下去了,但他心里還是憋著一股勁的。
第二次更別提了,他拎著東西過去找人但卻吃了閉門羹,馬林空著手上去卻一車一車的往回拉,這個事一想起來張啟半夜就會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捶床,怎么想都覺得馬林該死。
本來說他倆就沒機會再見了唄,可好不容易過來做個活動這咋又碰上了…
不過這次他還是很有信心能把馬林壓一個頭的,上午的時候是給領導和企業家代表做演講,下午可就是給年輕人學生上課了,他對自己在年輕人心里的影響力還是有自信的。
到了下午進入大禮堂之后,馬林剛要落座時,就有一個工作人員貓腰跑到他面前說道:“馬總,您有想法上去給學生上課么,我們的計劃可能臨時有變動,領導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上去跟年輕人聊幾句。”
馬林愣了一下:“我?”
“嗯,是的。因為您是市里年輕企業家的代表,我們也希望年輕人能以您為榜樣,靜得下心、沉得住氣。”
“那…那我就試試吧。”
這次到場參加的除了有一部分應屆的畢業生,還有不少在校聲,而且因為是市里的重大活動,所以這次整個的流程都是非常嚴謹的,這種突然中途換人的事情其實也挺讓人意外的。
馬林大概能知道自己應該是替換了本來要上去講話的張啟,但具體是什么原因他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價值觀問題吧。
現在他被趕鴨子上架了,而且留給自己準備的時間并不多,但馬林倒也不是什么大草包,而且…這里不得不感謝異世界夢想領主菲爾大人,他是個不太聰明的夢想家、是個不怎么機敏的理想主義者,沒事的時候就跟人展示自己的理想和期望。
很多內容甚至稍微改改就能直接拿出來用,更關鍵的是馬林也是正兒八經名牌大學畢業生,以前可也是聽過不少課的人,他現在還有半個小時時間,趁著這段各級領導講話的空檔,馬林臨時臨刻開始準備了起來。
在領導講話結束之后,主持人上臺熱情洋溢的說道:“現在我們有請優秀且富有社會責任感的青年企業家…”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啟已經開始整理衣服準備上臺了,可就當他屁股都離開凳子,起身都起到一半的時候,臺上的主持人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有請馬林先生!”
張啟整個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在半空,然后愕然的看著前頭的馬林走了上去。
這一瞬間的張啟腦子里掀起了一場風暴,因為他沒有接到任何更改發言人通知,自己就這樣被撤換下來了?
但這個時候他也不好去詢問,只能坐在那憋著一股怒火,他倒是想聽聽馬林到底能搞出什么花樣來。
馬林并沒有用稿子,全程都是脫稿,他的性格比較內斂,所以肢體動作不明顯,但說話的時候倒也還挺鏗鏘有力的,而且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 每個觀點就好像是在針對張啟一樣。
張啟在下頭聽得臉都氣白了,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目標不同可以坐下來談,信仰不同則必須撕掉一個。
關鍵馬林講的還挺不錯,也沒說給人講大道理或者道德綁架,就是給在座的年輕人講解了一下家鄉振興的必要性,反正就是鼓勵振興家鄉嘛,不管是誰的家鄉,大家都振興了那不就是繁榮昌盛么。
但這個鼓勵年輕人回到家里的論調卻正好跟張啟的出去走走論調截然相反,馬林提倡的是鄉土文化和自我肯定,但張啟提倡的是自由文化和自我反思,兩人似乎就是天生的敵人一樣,怪有趣的。
聽到一半的時候,張啟實在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打斷了馬林的發言:“這位馬先生,您的觀點我并不同意。近現代以來,你嘴里所說的工業和文明大多是舶來品這一點你不否認吧,甚至整個社會的思想方向都是舶來品也沒錯吧,但從你的觀點來看,你似乎是忘了大清已經亡了一百多年。”
哎嘿?還有這一場?
在場不管是領導還是工作人員或者是學生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本來一場平平無奇的招聘活動會突然變成一場辯論賽。
這普通學生當然高興了,這顯然就是兩個思想的碰撞,何等的精彩。但下頭的領導可就集體黑了臉,不管是校領導還是市領導,但他們現在卻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他們當然希望馬林能直接把對方秒掉,但他們也知道這可是個高手來著,想要干掉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全場的期待都放在了馬林身上,而馬林不緊不慢的雙手撐在臺子上,笑著問了一句:“張先生,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我們算不算人,大多數人算不算人。”
“當然算。”
“我不是文科生,也沒有什么舌燦蓮花的能力,更不想討論意識形態,因為我不懂。不過我有一個數據想要跟張先生和大家分享一下。”馬林打開手機翻了一下,然后抬頭說道:“我們徹底完成工業化的時間其實是在四年前,從那時起我們正式成為擁有完全產業鏈的國家,高工業附加值的時代正式宣告結束。當然,張先生也可以說發達國家早已經完成了這些事情,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有一點恐怕張先生應該也不能否認的就是在莪們完成徹底工業化之前,你熱愛的自由世界并沒有用工業制品造福世界不是嗎。我還記得一臺彩電需要幾年工資的時代也記得一臺電話在工資四百卻需要上萬塊的時代,如果你心里的文明真的那么文明,為什么還會用高附加值來收割全世界呢?”
張啟仰起頭:“那是因為一個產品的價格他包含很多方面…而且這里頭還包括了大量的沉沒成本。”
“好,這一點我也不否認。”馬林笑著說:“那為什么在我們的成品出現之前,哪怕工藝已經成熟且早已經把研發費用和其他成本賺回來的產品仍然保持高溢價呢?而當我們的產品進入市場之后,他們又是為什么能迅速的調整價格進行價格戰呢?”
張啟還沒說話,下頭的學生就有那好事的帶頭鼓起掌來,馬林看了一眼張啟繼續說道:“當我們的產品進入到第三世界甚至你眼里的文明世界時,并沒有因為獨創性和稀缺性而進行高附加值掠劫,從而能讓更多的普通人和貧困人群享受到工業時代的紅利,這算不算是文明?或者是說張先生認為只有發達國家的人、城市里的人和有錢人算是人,其他人根本不算是人?工業下沉鄉村、下沉落后地區,為什么會被張先生您認為是大清未亡呢?這不恰恰就是您提倡的自由市場、平等市場和開放市場的體現嗎?所以我有些不懂了,還請張先生解釋一下。”
這時整個大禮堂里已經掌聲如雷,年輕人嘛,血熱,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張啟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臺下的噓聲給噓回去了,他甚至有些惱羞成怒,轉身拂袖離席。
當他走出禮堂大門的時候,全場喝倒彩的聲音讓他的憤怒上升到了極點,但在這里實在不好發作,只是在上車的時候用力的踢了一腳車門。
見到危機解除,臺下的領導看著馬林那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喜歡。
而馬林這番話也被人露了下來發到了網上,而當大家看到那個拂袖而去的人居然是青年人的思想領袖張啟時,熱度一下子就起來了。
隨后大家逐漸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個把張啟說到自閉的馬林,有那好事的人這么一查才發現,馬林就是之前那個飛磚科技的老板,而他們飛磚科技現在不光是掛了軍工合作的牌,甚至…長壽牌拖拉機就是他家的子品牌。
長壽!
別的不說,這個牌子那是真的太有名了。駱駝的全地形自走炮是他們家的,人稱沙漠小鉆風,來無影去無蹤,打得鷹醬頭疼欲裂,打得戴勝抱頭鼠竄。毛子那邊的輕騎兵全地形車也是他們家的,在泥濘的二毛黑土地上上下翻飛,跨山林越沼澤,個頭小機動性高隱蔽性強,軍團作戰時一個騎兵團用四小時二十七分鐘疾行三百九十公里把一整個二毛裝甲步兵師包了餃子。
“操,他不是騙子!他賊勾八牛逼!”網上的吃瓜群眾這才意識到他們罵了半年的騙子,其實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已經牛逼到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