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三十二年，三月初五。
這一夜的大雍王朝，與過去大多數平靜的夜晚，似乎并無不同。
除了極少數的修行者，絕大多數凡俗都已經進入睡夢之中。
萬籟俱靜，月色寂寥。
忽然間——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說謊者必將受到重罰…”
一聲縹緲而悠遠的嘆息低語，陡然響徹在整個大雍境內，或者說…在大雍所有人的心中響起。
與此同時，下至食不飽腹的凡俗底層，上至高高在上的入圣強者們，無一例外都感覺到了一陣心神恍惚，眼前的世界陡然變得模糊起來。
這一刻，濃霧仿佛彌漫在眼前的整個世界。
沉睡中的凡俗們紛紛蘇醒，茫然而無措地看著眼前的迷霧，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是傳說中的修行者所做的？
但他們卻不知，即使是修行者，此時也不明白此時到底是什么情況。
莫說是尋常修行者了，即使是高高在上，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入圣強者們，此時也都懵了。
“怎么回事？”
帝鴻城夏王府內，林越也不由得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迷霧：“什么東西？”
以他的境界，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未知的奇異幻境之中，就像是天下樓一樣的幻境世界存在。
可是，以他的境界，還有夏王府再次加強的陣法心神防護，除了二皇子之外，居然還有人能強行將他將他拉入幻境？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無法擺脫這幻境！
“不對勁…”
林越感知到自己還是可以分出意識的，立刻分出一道意識進了天下樓，又分出一道意識以神念探入鎮府陣法之中。
鎮府陣法并無絲毫損傷，甚至連一絲動蕩都沒有。
他透過鎮府陣法，也觀察到了府內其他人的臉色變化——無論是凡俗下人，還是碧虛元君這位人間仙，無一例外都處于震撼和茫然之中。
林越立刻神念傳音：“元君，莫非你也陷入幻境了？”
“也？”碧虛元君微微一怔，“莫非殿下也…”
“對，我再去天下樓問問。”
“我也問問。”
不一會兒，兩人都從確定了，無論是尚未踏上修行路的凡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入圣存在們，此時竟然都已經陷入這夢境！
而且與距離無關，哪怕是相隔數萬里之外的人，也一樣陷入了夢境。
似乎…是整個大雍范圍？
這時——
林越忽然感知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熟悉氣息出現在了附近。
“二哥？”林越立刻神念傳音道：“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恐怕是妖族…終于行動了，這是遍布整個大雍的幻境。”
二皇子的臉色也很是凝重，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不僅范圍很大，而且這幻境的層次也高得不可思議，單純的境界上已經完全超越我了。”
境界超越二皇子？
林越聞言不由得一怔。
二皇子不僅是整個天下心靈一脈的至強者，境界上也是以部分終極之道證道的層次。
理論上，能夠完全超越二皇子的境界，那就只有以終極之道證道的存在了。
但哪怕是放眼太古神話時代，也只有傳說中那三位太初之子達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境界，而且也只是傳說而已。
此時這幻境的層次之高，連二皇子都無可奈何，那豈不是說…
“難道是太初之子施展的幻境？但太初之子不是太古神話時代的人物嗎？妖族怎么會…”林越喃喃道。
“不可能。”
二皇子立刻沉聲道：“莫說太初之子是否還存在，即使存在，如果妖族請得動太初之子，大雍早就已經破滅了，哪還需要這等手段？”
他皺了皺眉，說道：“這應該是妖族得到的某件與太初之子有關的奇寶…”
“太子呢？”林越不由得問道：“太子在大雍境內所向無敵，也奈何不了這幻境嗎？”
“他也沒辦法。”
二皇子緊皺著眉頭：“太初之子在太古時期乃是諸神領袖，連太古神靈都無懼于天道，更別說太初之子了，除非神皇還在，否則…”
林越明白了。
但…神皇已經死了。
“證道強者能抵抗這幻境嗎？”林越問道。
二皇子沉默了一下，說道：“天下間的諸位證道強者，都沒有被拉入幻境之中。”
林越微微一怔。
“我覺得施展這幻境的人，不是做不到這一點，而是不愿意。”二皇子低沉道：“我也只能感知到這幻境的存在，但卻插不了手。”
“特意避開了證道強者？”林越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太子已經推演出來了。”二皇子說道：“妖族只針對凡俗到合道層次，正好是所有沒跳出天地的存在，最大的可能性是為了人族氣運，從民心和大雍強者入手…”
“人族氣運？”
林越心中一動。
他得到過太子的秘密，太子能夠調動天道威能，便是因為煉制了一件鎮國至寶，只要在大雍調動國運，即可借用這件至寶調動天道之威。
但前提是…這件鎮國至寶必須關聯一半的人族氣運。
這也是太子在大雍境內無敵的原因。
妖族目標是人族氣運，那就一定是為了針對太子…或者說那件鎮國至寶。
就在這時，林越眼前的迷霧幻境忽然翻涌起來，伴隨著詭異的低語和沙啞的嘶吼，迷霧之中緩緩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披著黑色長袍，如夢中所見的模糊身影。
“諸位，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清夢。”
這黑袍人影低笑道：“但不必擔心，這只是一場幻夢罷了，只要遵守規矩，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
林越微微瞇起眼睛，同時神念也在天下樓之中形成了化身，與其他大雍強者時刻交流。
可以確定，上至登頂天下樓的入圣強者，下至無數凡俗百姓，每個人此時都看到了這道黑袍人影，說的內容也都一模一樣，完全同步。
“就像是在直播一樣…”
林越盯著這道黑袍人影，但即使用盡手段也沒能看出對方的真實面目，更感知不到絲毫氣息。
也不知對方到底要做什么，所有人都只能聽著。
“容我介紹一下。”
那黑袍身影微笑道：“諸位可以稱呼我為‘神夢使者’，此時大雍十九州各地，已有五十六億五千三百七十五萬一千五百七十二人都進入這夢境之中，其中也包括修行者，無論是散修還是修行圣地的人，亦或者是高貴的夏鴻氏皇族，都已經在此了。”
這么清楚？林越微微皺眉。
而且，對方還特意將這消息都公布于眾？
“諸位所在的這個幻境，名為真實夢境，有三條規則，任何人都必須遵守。”
自稱神夢使者的黑袍人低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說道：
“第一，在這里，任何人說謊都會受到懲罰，也包括我自己。
“越多人知曉的謊言，受到的懲罰就越重，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知曉的時候，謊言的懲罰僅僅只是些許痛楚罷了，不信的人可以現在就試試。
“但如果是天下億萬人同時知曉的謊言…
“呵呵，我相信沒有人愿意承受這等懲罰。”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試著說了一句謊言，驗證這所謂的懲罰是真是假。
林越瞇起眼睛，也試著輕聲開口道：“我是女的。”
下一刻，周圍迷霧緩緩翻涌起來，只見一縷霧氣迅速沒入了他的體內。
一股發自神魂的痛楚陡然出現。
林越神色未變。
這點痛楚，也就相當于他修煉三千地獄身時最初最淺層的痛苦。
他自然完全無視。
不過，對于普通人而言，這痛苦還是很恐怖的。
而且…
這還只是他一人說謊時的痛苦，若是被天下人都聽到的話，那痛苦恐怕就可怕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了。
林越則是在心中思索。
妖族放出這個與太初之子有關的夢境，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即使知道目的是人族氣運，但他還是不明白妖族打算怎么做？
這時，神夢使者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介紹第二條規則：
“第二，在這里，罪孽和功德都會詳細顯現，凡罪孽者必將受到應有的懲罰，凡功德者也必將得到應有的獎賞。
“我知道，數十億凡俗百姓都不明白，功德罪孽究竟是何物。
“簡單的解釋來說，當你做了對天下有益的事情，這就是功德，反之，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為私利迫害他人…這就是罪孽。
“諸位只要在心中默念‘罪孽功德’，即可隨時知曉自己的罪孽和功德。
“若是想要查探其他人的罪孽功德，只要你知道對方的名字和長相，亦或是親眼見到對方的時候，在心中默念‘我想知道此人的罪孽功德’，亦可知曉對方的功德罪孽。
“無論任何人，就算是醒來，在現實也能隨時查探罪孽功德。
“當然，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既無功德也無罪孽。”
林越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按照這所謂的神夢使者所說的嘗試了一下。
下一刻，迷霧翻涌起來，他的眼前也浮現出了一塊有些斑駁滄桑的石板。
石板上可見一行行字跡。
功德：無罪孽：無 林越沉默不語地看著這塊石板。
他是天機難測之人，自然沒有任何功德和罪孽，就像是普通人一樣。
此時他也在天下樓詢問了其他人，但出乎意料的是——
“功德和罪孽，同時出現了？”
天下樓的觀天臺上，林越吃驚地看著眼前的荒古殿主，忍不住說道：“功德和罪孽不是會抵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