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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世間何處不崢嶸

  完顏元昀一統護步答岡的美夢,隨著李太公的到來,迅速破滅了。

  倉惶中,完顏元昀只帶了家人和親信一共十五騎,再加上上官姐弟,自后門而出,落荒而逃。

  背蔭河,被李太公的人馬迅速接管了。

  六天之后,三禿子山。

  三禿子山是一道界嶺,山北面是烏吉赫部的地盤,山南面就是紇石烈部的地盤。

  這個地方距離護步答岡大約有八十多里的路程。

  今天,紇石烈部的大孛堇紇石烈吹鼎,迎來了幾位客人。

  其中一位是他的“鄰居”,山北面烏吉赫部的首領井舟。

  井舟帶來了上官明月、上官駱姐弟,以及逃到烏吉赤部落請求庇護的完顏元昀。

  紇石烈吹鼎對于老友井舟的到來自然是歡迎的。

  對于上京名士上官駱姐弟,他也非常禮遇。

  唯獨對完顏元昀,吹鼎的態度非常冷淡。

  他此前去上京,想要促成宋金和談,免得完顏亮以對宋作戰為理由,不斷剝奪他們對部落子民的控制權。

  結果,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在山東造反后,派人去上京示警,卻故意漏過了一些部落首領,其中就包括他。

  這分明是想借刀殺人。

  完顏元昀是完顏驢蹄的侄子。就算這個侄子想偷他叔父的家被趕了出來,紇石烈吹鼎對他依舊沒什么好態度。

  上官駱笑吟吟地道:“吹鼎孛堇,上京各部將要召開的‘都渤極烈’大會,我們都清楚,這個聯盟長,必須出自完顏家。區別只在于,他是誰。

  元昀雖然是完顏驢蹄的親侄子,不過這對叔侄現在可是勢同水火呢。

  吹鼎孛堇,您對完顏驢蹄的不滿,可不該遷怒到元昀身上啊。”

  井舟趁機道:“是啊,坦白說,都渤極烈的位子,你和我誰都別想。

  那么,誰來做?當然是選和咱們親近的人。元昀和他叔兒不是一路人。”

  紇石烈吹鼎稍稍緩和了臉色,說道:“這一點我也清楚。只是一看到元昀,我就不免想到他叔父。

  驢蹄那個王八蛋,想借完顏亮的刀殺我!

  雖然我們現在得抱起團來對抗完顏亮,可也別想我會站在他那一邊。”

  上官駱微笑道:“這是自然。據我所知,李鳴鶴自從回到歡喜鎮,也在四處聯絡,他也有了推薦人選。”

  紇石烈吹鼎目光一凝,急忙問道:“是誰?”

  上官明月嫣然答道:“當然是他的女婿,完顏驢蹄。”

  紇石烈吹鼎一愣,說道:“驢蹄子不是還在遼東嗎?他回來了?”

  上官明月莞爾道:“沒有,不過,完顏驢蹄已經攻下大定府,占據了這座雄城,抵抗昏君北上平叛大軍。

  就憑他這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想爭這都渤極烈的位子,就算他沒到場,也有這個資格吧?”

  紇石烈吹鼎眉頭一皺,道:“他人不在上京,縱然做了這聯盟長,如何統馭各方部落?”

  井舟大聲道:“嗨!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由他老丈人李鳴鶴做國相,代他打理一切啦。”

  紇石烈吹鼎冷笑道:“這個老東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算盤珠子都要崩老子臉上了。”

  上官駱道:“不過,他想推舉自己的女婿做聯盟長,完顏大睿的族人可未必同意。

  且看他有何手段,說服完顏大睿的家人了。”

  紇石烈撫摸著胡須,思索片刻,說道:“所以,這次都渤極烈大會,可能會出現三個被推選者了?”

  井舟道:“不錯。李鳴鶴這邊想推舉完顏驢蹄。

  徒單、顏盞、烏延諸部,想推完顏撒改的孫子真珠大王設也馬。”

  紇石烈吹鼎乜視著井舟道:“而你,想推舉…他?”

  紇石烈吹鼎說著,睨了完顏元昀一眼。

  井舟微笑道:“不是我,而是我們。”

  完顏元昀急忙道:“元昀若能得諸位相助,登上都渤極烈之位,一定會傾我之所有,報答諸位。”

  紇石烈吹鼎聽了不禁沉吟起來。

  憑他部落的實力,是能在大會上爭得一個渤極烈的位子的。

  但是…如果聯盟長是自己的人,那當然最好。

  完顏元昀現在是一只喪家之犬,兵無也,將也無,是個空有名號的宗室子。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若是自己捧他上位,他對自己,豈有不言聽計從的道理?

  想到這里,紇石烈吹鼎漸漸松動了態度,問道:“井舟,你還聯系了哪幾家部落?”

  上官駱和完顏元昀聽了這話心中一喜,紇石烈吹鼎既然這么問,顯然是意動了。

  井舟剛要回答,便有一名侍衛匆匆闖進大廳,急聲道:“孛堇,歡喜嶺李太公的侄孫李佑,帶人到咱們部落里鬧事,莫爾根大人被他給打傷了。”

  紇石烈莫爾根,是紇石烈吹鼎的從弟。

  聽到侍衛這么說,紇石烈吹鼎臉色一冷,對井舟等人道:“諸位請稍候,我去去就來。”

  三禿子山上的一幢大屋前,李佑、楊玄策,還有他們帶來的十幾個隨從,被紇石烈部落的人給綁了起來。

  這些人中,李佑和楊玄策被打得尤其慘了些。

  李佑的腦袋已經成了一個血葫蘆,鮮血糊了一臉。

  跟他一起來的楊玄策則是鼻青臉腫,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一些紇石烈部落的青壯氣不過,還在對他們拳打腳踢。

  紇石烈莫爾根嘴里咬著一塊布團止血,因為他的牙被女婿李佑打掉了三顆。

  嘴里塞了布團,他就沒法說話了,他的長子阿吉嘎正叫人把繩子搭上大樹,要把李佑吊起來。

  紇石烈吹鼎帶著幾個人大步走過來,怒目一掃,大聲喝道:“這是怎么了?”

  眾人一見是孛堇來了,立即停止了叫罵。

  紇石烈吹鼎看了看莫爾根的模樣,不禁皺眉道:“莫爾根,你怎么搞成這副模樣了?”

  “五力啊!五力!”

  莫爾根含糊地說了兩聲,吐字不清。

  他一把扯出嘴巴里的布團,惡狠狠地指著李佑道:“忤逆啊,這小畜生!

  居然對老丈人動手,我怎么就找了這么個混賬女婿。”

  莫爾根“呸”出一口血沫子,又怒氣沖沖地道:“要不是看在我女兒和我那小外孫的面上,老子現在就生劈了他!”

  李佑被五花大綁,腦袋披血,看著異常駭人,可他卻挺起胸膛,大叫道:“來啊,來啊,你動手啊!

  你個老不死的,伱女兒偷人,你還有臉了。

  想殺我,來啊!你不殺我你就是狗娘養的!”

  四下圍觀的百姓一陣竊竊私語。

  莫爾根的幾個兒子臉上掛不住,其中一個沖上去,照著李佑滿是鮮血的臉便左右開弓,扇了幾個大嘴巴子。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大罵道:“李佑,你個狗娘養的,敢往我姐姐身上潑臟水,真當老子不敢殺你么!”

  李佑竄著高兒地喊:“來啊,來啊,老子給你殺!”

  他的眼睛里都染了血,看著如瘋如魔,非常駭人。

  狂怒之下,他用身子向前撞去,卻被后邊看管他的兩個人趕緊拉住了。

  李佑是來接自己老婆回歡喜嶺的。

  他還在山東路的時候,老婆就以老丈人要過六十大壽,此次格外隆重為由,帶了他們的兒子回北方了。

  當時李佑也沒多想,甚至…有點竊喜。

  老婆不在身邊嘛,你懂的。

  但是,在遼東時楊沅的一句話,卻讓李佑落了心病,總是疑神疑鬼的。

  這幾天,李太公趁著二王家族尚未趕到,正在想辦法控制護步答岡。

  因此直到今天,李佑才騰出空兒來。

  他不相信完顏驢蹄舊部返回歡喜鎮的消息,直到現在還沒傳到三禿子山。

  可是直到今天老婆還沒從娘家趕回來,這就太不合情理了。

  所以一大早,李佑就喊了好友楊玄策,帶了十幾個人,快馬趕來三禿子山接人。

  莫爾根家的女婿,自然是輕車熟路,直接就趕到了他的家。

  結果,他婆娘顯然也知道不能再捱了,正打算今天回歡喜鎮。

  臨行之際,免不了和她的相好兒又黏黏糊糊一番,卻被李佑撞個正著。

  他那婆娘有個早就娶了妻子的相好兒,丈人家里一直都知道。

  當初莫爾根要把女兒遠嫁他這個陪李太公到女婿家做客的遼東人,就是因為女兒的名聲在三禿子山上已經臭了,遠嫁才不至于暴露。

  結果沒想到閨女嫁了人還是如此不知收斂,今天終于敗露了真相。

  李佑發現自己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自然是暴跳如雷。

  可老丈人家里,卻是一味偏袒自己女兒。

  莫爾根要是給自己閨女一巴掌,再痛罵她一番,李佑都不能這般激怒。

  眼見莫爾根家的人居然蠻不講理,還要倒打一耙,李佑就氣到失去了理智。

  他一拳就把老丈人三顆牙齒打飛了出去。

  這一來他的大舅子小舅子們不干了,一涌而上,把他暴捶了一頓。

  楊玄策當然不能看著李佑被打,馬上帶人沖進來救人,和莫爾根家的人打了起來。

  一群人且戰且走,退到街上,聞訊趕來的寨中百姓一見自己寨里人被打,當然要出手幫忙。

  李佑和楊玄策寡不敵眾,就落得現在這般下場。

  莫爾根家那點腌臜事兒,紇石烈吹鼎是聽自己老婆說過的。

  這時再看現場情形,他如何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紇石烈吹鼎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你閨女呢?”

  莫爾根有些不自在地答道:“在屋里呢。”

  吹鼎哼了一聲,道:“她還知道要臉吶。”

  莫爾根老臉一紅,訕訕地道:“閨女就造了這個孽了,你讓我這當老子的能怎么辦,我還打死她不成?”

  吹鼎瞪了他一眼,往從弟身邊靠了靠,低聲問道:“你說實話,你那外孫到底是誰的?”

  莫爾根的神情更加尷尬了,低聲答道:“我…問過閨女,她說…是呼塔布的。”

  呼塔布就是李佑娘子那個相好兒,是紇石烈部落里有名的勇士。

  紇石烈吹鼎往人群中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呼塔布。

  他正站在莫爾根幾個兒子旁邊,呼塔布身材極高,足有一米九上下,非常醒目。

  這是吹鼎的一員愛將,吹鼎也不舍得把他怎么樣。

  吹鼎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現在鬧成這般模樣,你打算怎么辦?”

  莫爾根嘆氣道:“這門親怕是完了。現如今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紇石烈吹鼎道:“你把人放了,趕出寨子,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莫爾根恨恨地道:“李佑他連我這個老丈人都打,而且以后可就是死仇了。

  那個李太公跟咱們紇石烈部落也不太對付…”

  吹鼎不耐煩地道:“再不對付,也就是想爭個誰老大誰老二的事兒。

  大家都是完顏亮的死對頭,咱還能往死里得罪他?

  再說了,就你家這事兒辦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怎么著,你還想把人殺了?

  人家打上門來,大家伙兒會幫你。可這是非公道,大家心里頭也都有本賬。

  就按我說的辦。”

  吹鼎轉身就走,悻悻地道:“這叫什么狗皮倒灶的破事兒。”

  眼見孛堇如此吩咐,莫爾根也只能照辦了。

  他對惡狠狠瞪著他的李佑道:“我閨女清清白白,可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是你疑神疑鬼毀我閨女清白名聲,這門親,咱們兩家結不成了。”

  李佑仰天打了個哈哈,鮮血流進嘴里,被他狠狠一口啐在了地上。

  莫爾根繃著一張老臉道:“我莫爾根家的姑娘也不是非給你李佑不可。

  今天,老夫放你走。你我兩家,從此再無瓜葛。”

  莫爾根對兒子道:“把他們的東西還給他們,趕出寨子。”

  說完,莫爾根拂袖而去,回了自己屋子。

  剛一進屋,李佑娘子就急急迎上前,問道:“爹,怎么樣了?”

  莫爾根一個巴掌,把她抽了個趔趄,怒道:“怎么了怎么了,你爹這張老臉,都要叫你給丟光了。”

  他那閨女捂著臉,含淚正要申辯,就聽外邊一陣驚呼,聲浪如潮水涌來。

  莫爾根心中一驚,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轉身向外就走。

  門前,莫爾根家的人,把李佑一行人的弓刀戰馬還給了他們。

  李佑翻身上馬,雙手從上到下,往臉上一抹。

  原本血紅的一張面孔,這回現出一道道的痕跡,更像一只厲鬼了。

  他那大舅哥喝道:“滾吧,以后你別來我三禿子山。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佑把雙手鮮血一甩,雙腿一磕馬鐙。

  他那戰馬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只憑磕打馬腹的方式和力道,就能明白主人的心意。

  那馬立即斜刺里一竄,直奔“鶴立雞群”的呼塔布而去。

  呼塔布正抱著雙臂,滿臉譏誚、得意的神情看著李佑,忽見李佑向他沖來,不由大吃一驚,不過他卻來不及躲閃了。

  “喝!”隨著一聲短促的厲喝,李佑人隨馬進,腰刀出鞘,一刀便揮了出去。

  “噗!”呼塔布的“高人一頭”被削平了。

  一腔子熱血,噴泉一般涌上半空。

  李佑從那無頭尸體旁一沖而過,大叫道:“咱們走!”

  楊玄策一見,魂兒都飛了。

  你他娘的要殺人,你倒是先給我遞個眼色啊!

  這回要是被逮住,咱們可就真活不成啦。

  楊玄策不敢怠慢,一鞭子抽下去,就跟著李佑向山道上沖去。

  那十幾個騎士也不傻,見此一幕,馬上跟著沖了出去。但凡有人擋路,他們拔刀就砍。

  反正都他娘的徹底撕破面皮了,那還猶豫什么。

  待莫爾根急急從屋里出來,呼塔布那高大的身軀才“卟嗵”一聲倒了下去。

  莫爾根家幾個兒子忙著去牽馬備鞍,可等他們準備停當,再想追趕時,哪里還來得及…

  紇石烈吹鼎聽到愛將呼塔布被殺的消息,不禁呆若木雞。

  上官駱和完顏元昀眼中,卻不禁露出了笑意。

  這個李佑還真是上天給他們派來的好幫手呢。

  這一回,紇石烈部落應該會堅定地捧完顏元昀上位了!

  完顏驢蹄在歡喜嶺上的王府,是三進三出的一幢宅院。

  在此地,這是豪奢無比的一處建筑,但是比起他在山東泰安的那座王府,可要遜色多了。

  那幢王府,原本是泰安第一豪紳耗費巨資打造的一處府第,占地甚廣,極盡奢華。

  如果不在乎權力,只做一個富家翁的話,顯然是那邊更舒坦一些。

  楊沅被分配在第二幢院落的左跨院里。

  第三進院落是留給完顏驢蹄的王妃及本家長輩們居住的,就連李太公都是住在第二進院落。

  不過,李太公住的是第二進院落的正房。

  楊沅雖然住的是跨院兒,卻自成一個小院落,這里的私密性倒是不錯。

  楊沅坐在書房里,正在紙上涂涂抹抹。

  上京會寧府的勢力派系眾多,各個派系的訴求不同,因此畫個思維導圖,顯然更有助于他的分析。

  書案左右站著兩個女子,一臉新奇地看著她們的主人在那兒涂涂抹抹。

  這里畫條線,那里圈個圈兒,再寫幾個字。

  不識字的兩個女子,可不覺得凌亂,她們只覺得楊學士這舉動莫測高深,和她們見過的神婆差不多,因此看向他的目光便格外敬畏。

  她們是今天早上剛被李太公送來侍候楊沅的。

  李太公說過了,她們的主人是大宋國的狀元。

  狀元啊,就連肥玉葉那等心高氣傲的女子,心里都是折服的,何況這兩只深山俊鳥?

  “阿里虎、阿它。”

  楊沅對她們喚了一聲,兩個女子趕緊上前一步,應道:“主人。”

  楊沅道:“把它掛在對面墻上,弄平整些。”

  “是”,兩個女子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揭起楊沅畫好的那張紙,走向對面。

  看得出來,李太公給楊沅選侍婢是用了心的。

  這兩個女子是從護步答岡數萬戶人家挑選出來的,姿色不俗。

  最難得的是,她們那種比小家碧玉更加質樸溫婉的良家氣質。

  阿里虎是個少婦,她的身段不似臨安女子一般纖細窈窕。

  但她的氣色卻像是汲飽了陽光的稻谷,充滿了旺盛的活力。

  她的胸臀宛如剛剛度過灌漿期的瓜果,充滿了一種飽滿的質感。

  阿它倒還是個小姑娘,才十二歲。不過,明顯是個美人胚子。

  在楊沅面前,她竭力做出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但是楊沅看得出來,那只是因為對他的畏懼和討好。

  在家里時,這個小姑娘只怕活潑的就像一只看到主人下班歸來的狗子。

  也是巧了,她的名字就叫阿它,狗子的意思。

  漢文字在這個年代,不僅是日本和高麗的官方文字,也是金國的官方文字。

  不過,這兩個女子雖然會說漢語,但父母給她們取的名字顯然還是女真語的名字。

  光聽她們的名字,楊沅覺得挺高大上的,向她們詢問了一下,才知道阿里虎是盆,阿它是狗子。

  兩女把楊沅畫好的思維導圖小心地掛在墻上,鋪平,扭頭看看楊沅,見他點了點頭,兩女連忙退到一邊。

  楊沅望著思維導圖思索起來。

  李太公帶一千精兵回到歡喜嶺的當天,就干凈俐落地趕走了完顏元昀。

  接著,就是他不斷收服護步答岡各部落的事了。

  楊沅給李太公提了個醒,他得趁著二王家族還沒有趕回來的機會,以完顏驢蹄岳父的身份,迅速控制護步答岡。

  這種地方的軍事體制和宋國那邊是不一樣的,因此想要實施控制的方法也就不盡相同。

  如果護步達岡是宋國的地方,李太公要控制的是駐扎在該地的軍隊。

  那么除了分化和收買,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任命安插自己的親信到該部做軍官。

  可是這種手段在護步答岡就完全行不通。

  這里還是猛安謀克的軍事制度,士兵都是平時為民戰時為兵。

  軍餉什么的都不用給的,族長召集他們打仗,需要負責的只是采購武器的補助、死亡的撫恤以及立功的獎賞。

  此外,他們從戰斗中擄奪的一切是不需要上繳的。

  而統領他們的軍官,就是他們所在村鎮或部落的小首領。

  這些小首領如果不是村鎮、部落最強大的家庭,也不可能服眾。

  所以,在宋國軍隊中那種任命自己的親信,去取代他們的位置,或者擔任他們副手,就完全無效。

  然而,如果只是采取收買分化的方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又很難見效。

  因此,楊沅給李太公出了一個主意,抽調這些部落的精壯,跟著他們去彈壓、威懾其他部落,攻擊不馴服的部落。

  只要這種軍事行動一天不結束,抽調來的這些兵馬就在李太公的掌握之中。

  任何一個村鎮或者部落抽調來的兵馬,在這樣一個群體中,都攪不起風浪。

  但是,在李太公對他們完成真正掌控之前,這種行動就不能停止。不然,李太公也養活不起他們。

  可是到今天為止,護步達岡及其周邊地區,已經盡在掌握了。

  接下來以什么名義繼續保持對他們的征調,這是個問題。

  得樹立一個敵人,還得讓這些兵能從中有所收獲才行。

  楊沅很認真,他就像是在“模擬炒股”。

  賺了他會很開心,因為那證明了他的眼光。

  如果套牢割肉,他也不心疼,因為他根本沒動本錢。

  不管成敗,得失經驗對他的成長,都是很有幫助的。

  如果不是來了上京,他哪有這種試練的機會。

  阿里虎和阿它站在一旁,偷偷觀察著她們的新主人。

  她們不知道楊沅在干什么,但這不妨礙她們欣賞她們的新主人。

  看著看著,阿里虎的臉上便流露出一抹羞澀的歡喜。

  昨天被她那個賭鬼丈夫,一手接過錢袋一手把她推出去的時候,她是傷心欲絕的。

  但是現在,她覺得就不該為了那個濫賭鬼守什么該死的婦道。

  今晚,主人會要了我么?

  想到這里,阿里虎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就像一匹奔跑的小馬。

  馬蹄踏踏,歡喜鎮外,一隊車馬加快速度趕了過來。

  完顏驢蹄家族和當初隨遷山東的民戶,回來了。

  盈歌坐在一輛馬車里,通過車窗觀望了一下外邊的動靜,扭頭看見阿蠻有些忐忑的模樣,不禁瞪了她一眼: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我說了,他脾氣挺好的,你根本不用怕他。

  吶,你就仍然把他當成那個送索喚的閑漢就行了。”

  阿蠻哭喪著臉兒道:“我不敢。我怕他一刀就把我送走了…”

  “呸!他頂多送你一槍!”盈歌說著,自己先臉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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