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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時,蕭舊師才帶著兒子,走進萬壽觀。
這時已經有兩位客人在他的“工作間”門前等候許久了。
蕭千月一見連稱抱歉,趕緊把二人讓進房去,叫兒子去沏茶來。
蕭千月則一一詢問二人所要制作之物,將要點要求一一記下。
待收了定錢,蕭千月又把兩位客人殷勤地送出門去。
站在門口,望著離開的兩位客人,蕭千月捶了捶腰桿兒,笑瞇瞇地便要回轉房間。
他今天之所以這么晚才到萬壽觀來,是因為他昨晚終于小妾黃氏身邊侍候的丫鬟春梅給收房了。
這小妮子,明明豆蔻初開,大概是平時見他與黃氏親熱,早已耳濡目染,居然學得了一身風情。
蕭舊師一時情難自控,不免多要了兩回,結果今天就起晚了。
不過,這種累,雖然累,可他甘之若飴啊。
“蕭舊師…”
后邊忽又有人喊,看來今天生意還真不錯。
心情正好的蕭千月笑瞇瞇地轉過身,一眼看清來人,他的臉色便“呱嗒”一下撂了下來。
來人頭上戴著一頂竹笠,把他的眉眼壓得極低,一看就不是個好路數。
蕭千月沉下臉道:“足下有什么事?”
“竹笠人”微微一笑,道:“蕭舊師不請我進去談么?”
蕭千月遲疑了一下,才肅手道:“請。”
二人進了房間,那人也不等蕭千月讓座,便大剌剌地坐了下去。
蕭千月問道:“足下想做什么舊物啊?”
那人開門見山地道:“我不做舊物,我來找蕭舊師,是想請你做一管‘神火飛鴉’。”
蕭千月聽了臉色頓時一變,沉聲道:“‘神火飛鴉,那是何物?蕭某聞所未聞。”
那人笑瞇瞇地道:“制作舊物,只是蕭舊師用來謀生的手段。
制作精巧之物,尤其是機括武器,才是蕭舊師所愛,我沒說錯吧?
‘神火飛鴉’是大宋軍器局曾經研發出來的一種火器,因為種種弊端大于利益,遂最終放棄。
不過,畢竟是一種叫人耳目一新的火器,蕭舊師你是說是不是?”
蕭千月板著臉道:“蕭某不會造!”
那人微微一笑,又道:“那么,以五金之絲絞制,長三十丈,可承數百斤重量的滑輪,蕭舊師可會造么?”
蕭千月一聽,不由得臉色大變,驚退了兩步,失聲道:“你…你究竟是誰?”
這“竹笠人”就是“有求司”招募訓練的第一批十三弟子之一。
他今天是奉楊沅之命,找蕭千月訂制“神火飛鴉”的。
楊沅曾經讓鴨哥來找蕭千月,給他訂制過猶如釣魚滑輪的物件。
只不過,他那滑輪不是釣魚的,而是用來吊人的。
楊沅在“至味堂”一把大火,把國信所的人幾乎一網打盡,此后便是借助這滑輪,逃出了熊熊火海,越過了樓下的皇城司官兵,順利逃脫的。
事后,仵作勘察現場,自然發現了這種制造精巧的“滑輪”。
消息傳開,蕭千月才知道那個黎黑臉兒的少年訂制的滑輪,竟然是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那可是上百條的人命啊!
那一陣子蕭舊師整日里提心吊膽,唯恐查到他的頭上。
到如今,那樁噩夢終于漸漸成為過去,想不到今日卻又被人提起。
“竹笠人”豎起一根手指道:“‘神火飛鴉’,只做一筒。
蕭舊師,只要你替我造出此物,‘至味堂’廢墟中發現的那只滑輪,便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它是出自于你蕭舊師之手。”
蕭舊師哪肯爽快答應,他上次造了一個滑輪,結果為此足足死了一百多人,還都是國信所的公人和官人。
不過,那滑輪它好歹不屬于兵器啊。
這回可好,已經明目張膽地找他定制武器了,還是“神火飛鴉”這種可怕的玩意兒。
蕭千月苦著臉兒道:“足下說的那個滑輪,只要曉得漁桿滑輪的原理就能造出來。
可這‘神火飛鴉’是什么東西,蕭某真的不知道啊,如何造的出來。”
“竹笠人”莞爾道:“蕭舊師太健忘了,這‘神火飛鴉’,伱造過的。”
蕭千月聽了暗暗心驚。
他的確造過,他制造完成的那只“神火飛鴉”,現在還放在他的私人儲藏庫里,有時會拿出來把玩一番呢。
只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再加上火藥放久了會發潮,所以他那具“神火飛鴉”里邊的火藥已經拆掉了。
可是,此人怎么能篤定他造過“神火飛鴉”呢?
此事只有…只有…
蕭千月突地恍然大悟,咬牙切齒道:“曲澗磊!是那老匹夫告訴你的對不對?”
“我不認得什么曲澗磊。”
“竹笠人”笑吟吟地道:“我只要一具‘神火飛鴉’。”
“竹笠人”能斷定蕭千月制作過“神火飛鴉”,確實是曲大先生說的,不過不是現在說的。
當初,宋老爹察覺楊沅假意去往金國,暗中開始著手對付國信所,為他大哥復仇。
宋老爹便決定和幾個老伙計幫他一臂之力。
當時,曲大先生就是找蕭千月幫他制作弓和刀的。
蕭千月見到曲澗磊來了,還曾興致勃勃地要曲澗磊幫他弄一具大宋剛剛研發的“馬皇弩”,他想研究研究,卻遭到曲澗磊斷然拒絕。
待楊沅解決了國信所,又在鵝王趙璩幫助下,搖身一變,成了大宋樞密院機速房派駐于金國的一個秘諜。
如今成功回返,就職機速房后,便回了“宋家風味樓”。
這時,他才知道宋老爹等四名老軍,暗中為他做了多少事。
兩下里聊起來時,曲澗磊曾經提過兵器來歷,是找他的好友蕭千月造的。
那時曲澗磊順口提起,當初軍中廢止“神火飛鴉”之后,他曾受蕭千月所托,取了一架使用過的“神火飛鴉”給他。
而蕭千月就憑這使用過的廢品,倒推出了“神火飛鴉”的運作原理,然后依樣畫葫蘆制作出了一具,實乃匠造奇人,尤其擅于制造兵器。
當時曲澗磊只是順口提起,反正經過共同對付國信所這件事,他又答應加入了“有求司”,楊沅就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了。
楊沅當時雖然聽在耳中,卻也沒有當回事兒。
直到前兩日夜里,聽花音和小奈把倭人的行刺計劃告訴他。
楊沅反復思量,在無法確定太多行動細節的情況下,他決定主動制造機會來把握主動。
于是,他便想到要制造一具“神火飛鴉”。
“神火飛鴉”在秦檜的計劃中顯然是一件重要的工具,應該是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的。
楊沅現在不知對方的計劃全貌,若他也能擁有一筒“神火飛鴉”的話,就可以在關鍵時候以對方的名義做些事情。
蕭千月在威脅和金錢之間,最終不情不愿地選擇了金錢。
他收下了“竹笠人”的四錠黃金,也接下了制造“神火飛鴉”的差使。
今天倭國使團的正副使者分頭行動了。
正使靜海和尚去了香積寺,由接伴使杜讓眉陪同。
副使吉田政廳官去拜訪禮部尚書,由接伴副使于吉光陪同。
楊沅和寒千宸各領一半雜役兵,隨從兩位倭國使者行動。
寒千宸當著楊沅的面,把一個烏龜殼拋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他從中看出了什么門道,撿起烏龜殼之后,他便告訴楊沅,他想陪同倭國副使去禮部。
楊沅很是無語,正常情況下,你這個清游隊副隊長,不就應該陪同倭國副使么,這還用你算個什么勁兒。
靜海和尚到了香積寺,與香積寺主持大師圓慧一番交談,雙方甚是投契。
靜海和尚當即便決定今天要留宿于香積寺,和圓慧大師秉燭夜談討論佛法。
香積寺的主供佛是緊那羅菩薩,緊那羅菩薩是樂神和廚神。
因此香積寺的大施主多為娛樂圈的名伶或者餐飲業的大亨。
如此一來,靜海和尚跟圓慧大師要談論的究竟是佛法,還是討論今后雙方如何精誠合作,以互相“損贈”的名義,“合理合法”地避稅,那就不為人所知了。
靜海和尚入住后,慨然表示,他要為香積寺天王殿、緊那羅菩薩殿、大雄寶殿重塑金身。
為表虔誠,他將親自主持其事。
楊沅想著這個剛剛得到的消息,目光不由落在了前方“大圣緊那羅王菩薩”的金身法像之上。
靜海和尚要為香積寺三大殿佛像重塑金身,說是親自主持其事,但施工的具體執行人,卻是化身使團判官的忍者中的上忍柳生四十竹。
倭人手中有三筒“神火飛鴉”,而他們現在要為三大殿的佛像重塑金身。
難不成,這“神火飛鴉”,是要安置在佛像之中?
是要安裝在佛像身上,還是安裝在下邊的蓮花臺里呢?
想象一下,木魚聲聲中,官家進殿上香,在佛前雙手合什,正在默默禱告。
突然,一枚枚火箭噴涌而出,竄天猴兒一般滿殿亂竄…
就算那火箭無法控制方向,一旦射出就只能聽天由命,首當其沖的趙官家挨上二三十箭,也不算過份吧?
楊沅覺得,他似乎找到了對方對于神火飛鴉的用法。
要確認這一點,只要等柳生四十竹主持的重塑金身工程結束,他再伺機來檢查一下,應該就能有結果了。
想到這里,楊沅雙手合什,向“大圣緊那羅王菩薩”施了一禮,轉身出了主供殿。
靜海和尚要留在香積寺里辯經,而廟里又沒有那么多的禪房供靜海和尚的隨從和護衛們使用,所以清游隊就被打發到旁邊的香積寺碼頭暫住了。
楊沅帶人趕到碼頭,在臨時征用的幾處屋舍中安頓下來。
這時,已然做了漢家女打扮的花音和小奈恰從運河上來。
一條輕舟,兩道倩影。
兩女手執竹骨小傘,衣裙則是一白一青,站在船頭,衣帶飄飄。
人是皓齒明眸,質若道骨仙風,一時間,便吸引了無數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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