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敏一驚,喝道:“混賬!提舉已然寬宏,你還有什么不服的?滾下去!”
劉商秋卻笑吟吟地看著張艾博,饒有興致。
張艾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不就是賭個錢嗎?多大點事兒?老子為朝廷出生入死,耍個錢怎么了,至于就此斷我的前程?”
木恩緩緩站起,依舊一臉平和:“張艾博,這是軍令。你若抗命,本座就削你的軍籍,到那時便是想做一個鋪兵,也是妄想。”
“去你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張艾博紅了眼,咆哮一聲,就向木恩撲去。
木恩眉頭微微一皺,右手一翻,袍袖如龍,隨之掀起。
張艾博十指箕張,剛剛撲到公案前面,木恩的大袖就云龍一般卷了過來。
“噗!”
長袖抽在張艾博的胸口,”呯“地一聲。
張艾博慘叫一聲,以撲過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后摔了出去。
“嗵”地一聲,張艾博重重摔在大堂下,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木恩淡然道:“送去就醫。若不死,削籍除名,免一切待遇。”
曹敏定了定神,忙大聲喝道:“來人!”
堂下侍候的士兵,連忙沖進幾人,其中兩人抓起奄奄一息的張艾博手腳,往外就走。
張艾博被皇城使一袖抽斷了三根肋骨,胸骨也塌了。
再被他們這么一抬,斷骨插進血肉,痛得一下子又醒了過來。
只是這時他既沒有力氣叫罵,也沒有力氣乞饒了。
其他幾名軍卒急忙拖地清洗,片刻功夫清理停當,又如流水一般泄了出去。
木恩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似的,笑瞇瞇地對眾人道:“本座奉旨打理皇城司之始,就和諸位打過招呼了。
但凡有飲博、逃亡及別為過惡者,則移配六軍及京畿縣鎮下軍。
甚而情形更嚴重者,要發配外州軍本城或邊遠牢城。
你們若不知道本座的規矩,本座不會怪你。
可是既然已經知道了,還要知法犯法,那就別怪本座要毀你的前程了!”
堂下眾人凜然,齊齊稱喏道:“提舉公正嚴明,卑職敬服!“
木恩淡淡一笑,忽然提高了些聲音,說道:“第三都副都頭寇黑衣,上前一步。“
眾都頭聽了都怵然一驚,還沒完呢?
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武官微微一詫,旋即上前一步,叉手施禮道:“第三都副都頭寇黑衣,見過三位上官。“
這寇黑衣容顏極是俊美,畢竟皇城司選人,容貌、身高、身材,那都是硬指標,就沒一個長的差的。
可是在個個都是英俊小伙的皇城卒里,寇黑衣的容貌也是上上之選。
皇城司里最俊俏的兩個人,號稱皇城雙璧,他們都在下一指揮所。
一個是寇黑衣,另一個就是劉商秋。
只不過,寇黑衣與劉商秋的俊俏完全不同。
寇黑衣五官俊朗,雙眼微陷、鼻梁高挑,較之劉商秋的精致,多了幾分不羈和陽剛。
木恩向寇黑衣欣然點了點頭,說道:“寇黑衣,你自擔任副都頭以來,任事勤勉。
更有查獲金人販私商隊、偵破金人秘間之功。
曹指揮和劉副指揮在本提舉面前,也曾一再夸獎于你。
而今,本座擢升你為下一指揮所第三都都頭。”
寇黑衣露出一絲喜色,連忙叉手施禮道:“多謝三位上官,卑職定勤勉任事,不負厚望。”
木恩點點頭,向曹敏看了一眼。
曹指揮其實根本看不見木恩的眼色。
但是那兩條縫兒向他這邊一望,他也就明白了皇城使的意思。
曹敏忙朗聲道:“楊澈進見!”
“皇城司親事官楊澈,見過上官!”
已經提前得到通知,候在簽押房外的楊澈馬上唱名而入,禮拜如儀,然后叉手站定。
他的一顆心抑制不住地跳了起來,雖然竭力保持平靜,臉上還是泛起了激動的紅暈。
他知道,要升官了!
半年前,楊澈抓獲了一個金人間諜,魏漢強。
他是金人,也是漢人。
魏漢強于七年前成功潛伏大宋,此后一路經營。
三年前,已經成為大宋待漏院的一個小官了。
“待漏院”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大臣們上朝前在此歇腳的所在。
他們在這兒喝茶聊天打發時光,難免就會談及一些時政國策。
魏漢強雖然只是待漏院的知班驅使,一個負責端茶倒水的小官兒。
但他卻能利用這個關鍵位置,搜集到許多大宋的重要情報。
他在待漏院待了三年,也不知已經送出了多少重要情報。
如果他繼續在這里潛伏下去,還不知有多少機密情報泄露于北國。
但是,楊澈把他給揪出來了。
一年前,楊澈尋回了“胞弟楊沅”,喜極之下,帶著楊沅去靈隱寺上香還愿。
在廟里,楊澈偶然發現了一塊匾額,上面有待漏院魏漢強的名字和官職。
善信們為了表示虔誠,不僅有向廟里捐香油錢的,也有捐獻物資的。
包括重塑金身、修繕廟宇、捐贈各殿各院匾額,都是功德。
捐獻者在自己捐贈的匾額上題寫名字很正常,可是連官職也一起寫上去的卻不多。
佛曰:眾生平等。
你在佛陀面前顯擺什么官職?
再者,你若官兒做的很大有心炫耀,那也罷了。
可待漏院里一個從九品的知班驅使,在高官權貴多如過江之卿的臨安,有什么好炫耀的?
楊澈的職責就是抓間諜,一見那塊匾,他的職業病就發作了。
楊澈為此足足調查了魏漢強大半年,終于抓到真憑實據,把他繩之以法了。
原來,受制于這個時代落扣的通訊條件和通訊方式,任何一國都無法對自己的間諜進行有效且實時的控制與聯絡。
金國每次派出一批間諜,他們將去哪里,混成什么模樣,誰也無法事先確定。
所以,他們會以敵國重要城市里一些地標性建筑,做為固定的初始聯絡地點。
只要有派出的間諜在敵國這座城市里成功站穩了腳跟,就會去這些地標性建筑,通過一些事先約定的辦法留下記號。
金國會定期派出間諜巡視這些地方,發現暗號后,就能找到他,重新建立聯系,搭建諜報渠道。
魏漢強的這塊匾,就是和金國事先約定的一個聯系方式。金國聯絡人見到他的名姓和官職,再想找他自然容易。
只是這細微的不合理處,卻被楊澈看出了破綻。
木恩微笑道:“楊澈自入皇城司以來,任事一向勤勉,更有抓獲金諜魏漢強的大功,如今擢升你為下一指揮所第三都副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