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輩,到底是從何處,奪得的這一通天靈寶?玄靈仙子生前,恐怕也難擁有此等重寶…”
被延壽仙燈‘噬靈法則’掠奪法體、肉身菁華,以及香火之力導致境界跌落的同時,紫面散人的靈智,也在這呼吸之間,重新恢復了過來。
他一邊艱難抵御仙燈偉力,一邊滿是忌憚的遙望衛圖。
這一刻,他對衛圖是被古魔奪舍這一件事,再無懷疑了。
因為,再是人族天驕、再有機緣,也不可能,在飛升靈界的千年后,擁有這些可以威脅到他性命的種種手段。
“逃!”數息后,在仙燈所釋放的靈光突然黯淡后,紫面散人不再遲疑,他咬牙忍痛,挺著半邊已是骷髏的殘軀,再起遁光,向著遠離衛圖的方向逃去。
“以我的法力,應能支撐到,趕回金焰島…”紫面散人深吸一口氣,不斷燃燒體內殘存的香火之力,以此作為法力進行趕路。
香火之力,這等‘偽’天地之力,對于高階修士而言,除了有侵蝕靈智、阻塞道途的風險外,堪比萬金油了。
此前,他忌于此項,寧愿不顧法體損傷,以燃燒精血、肉身精華等手段榨取法力,但現在,為了性命著想,這一‘后患’也就成了無傷大雅的事了。
只是此念剛剛興起,紫面散人的耳邊便突然響起了,一道輕飄飄的、由衛圖所說的誅心之言了。
“靈僵前輩追殺衛某半載之久,想要從此地重返金焰島,可沒那么容易…”
“衛圖——”紫面散人臉色難看,轉首向后怒視,修行數萬載,登頂合體巔峰之后,他已經許久,沒受此屈辱了。
只是,剛轉頭這一望,他便看到了,一道道宛如黑霧凝聚的幻影、向他緊追而來。
其速度絲毫不亞于他此刻拼命之下的血遁之速!
“七妙魔身?不好,此魔果然還有追殺我的余力。”紫面散人心頭一跳,連忙把心思重新放于遁逃之事上,不敢再有絲毫的懈怠。
“此修法力已盡,支撐他遁逃的,只剩那些香火之力了…”
遠處,窺探到紫面散人虛實的衛圖,眼睛微瞇了片刻后,微一抬手,便把緊握于手中的延壽仙燈,重新封印在了手臂之內。
榨盡肉身精氣、燃燒精血的話——此刻的他,應該還能勉強再催動一次延壽仙燈,盡量做到畢其功于一役。
只是,此時紫面散人距離他尚遠,以其謹慎,恐怕亦難再給他,如適才那般、近距離催動‘萬禁魔咒’和延壽仙燈的良機了。
戰機,是轉瞬即逝的。
他也難以算計全局。
能引其入套,借延壽仙燈進行必殺一擊,已是他憑靠算計、以及此修的小覷之心,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但可惜,在有這‘金色佛像’的庇護下,紫面散人這合體大修,哪怕耗盡了法力…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殺。
“幸在,此地乃是深海之地,距離金焰島、喪神嶺二地尚遠…而我,盡管也是‘強弩之末’,但在此之前,亦留有后手…”
借‘七妙魔身’趕路追殺的衛圖,暗暗冷笑一聲后,一翻手掌,從袖中取出了一只紅色玉匣。
和紫面散人這下界大能一樣,因人界天地之力的緣故,他也難攜帶任何恢復法力的靈丹妙藥…只能帶上魔蛟剪、延壽仙燈這等質地堅固、能抵抗天地之力摧殘的強大靈寶。
此行前往尸王宗之前,他可是特意去了一趟大蒼修界,并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煉化掌控了安良才的魔軀。
這‘不滅魔軀’,本是他打算對付玄靈仙子的利寶,但此刻、用來對付已和他一樣、為‘強弩之末’的紫面散人,當也是無往而不利!
“并且,也正好試驗一下,這先天魔軀的威力。”
思索之間,浮于衛圖掌心的紅色玉匣已經倏然打開,其內宛如巴掌大小的‘微小魔軀’,也在這剎那間,膨脹了數十倍,化作了正常人的大小。
在衛圖的控制之下,這四臂三目、頭生獨角的魔軀,也在這頃刻間,遁光忽起,施展出了、和衛圖一模一樣的‘七妙魔身’遁法。
緊接著——此刻的衛圖,也似是失去了意識一般,被這魔軀的一只大手一抓,直接塞進了體內,與之融為了一體,只剩一顆腦袋懸在胸膛,冷冷盯著遠處正在遁逃的紫面散人。
這一幕,細看之下,和紫面散人適才與七階飛僵‘合二為一’的術法,有些相似。
只是,相比飛僵,衛圖所寄身的古魔魔軀,更顯得驚悚了一些。
然而,這一手段落在紫面散人的眼中,就沒有太過驚訝了。
仿佛在紫面散人看來,此刻已到最終之戰的衛圖,顯露出真正的本體,才是正常的。
二人一追一逃。
在遁速上,相互持平、難分伯仲。
當然,這也與衛圖的有意放縱有關。
——和紫面散人此前追殺他一樣,他亦在此刻,盡可能的消磨紫面散人身上僅剩的力量,防止其還留有什么足可反殺的后手。
不過,在數日時間過后。
由衛圖所控制的‘先天魔軀’,卻忽的遁光猛地一提,似是再沒了什么顧慮一般的、向紫面散人緊追而去了。
“好快的遁速,他的魔力,竟然還這么充沛?”被追殺的紫面散人暗暗叫苦。
他卻不知,衛圖和此刻被操控的‘先天魔軀’,本就是兩個不同之人。
此前,衛圖的法力確實已被他極大的進行消耗了…但安良才的‘先天魔軀’,在這半載時間內,可沒有一點損傷。
甚至,其比衛圖在數十年前,‘捕捉’的時候,還要魔力更盛!
畢竟,在黃沙門的二十多年時間,衛圖除了煉化這一魔軀外,亦以己身法力,盡可能的蘊養了這‘先天魔軀’。
縱然…此魔軀仍舊‘孱弱’,遠沒到全盛之時,連普通合體修士的法力也難比肩,但在此刻,對付紫面散人這一法力盡損的‘半殘之軀’,還是不虛絲毫的。
半個時辰后。
在衛圖的控制下,魔軀徹底追上紫面散人,其黑黝黝的大手,向前一抓,魔蛟剪便瞬間懸于掌心,一聲龍吟后,化作數十丈長的魔蛟,抬爪拍向面前的紫面散人。
面對身后危機,對衛圖魔蛟剪之利早有準備的紫面散人,也不遲疑,瞬身脫離戰場后,駢指一點,祭出自己的縛尸繩和‘青色巨刃’對敵。
這兩大靈寶,對付魔軀所化的魔蛟剪自不在話下。
只是,還未纏斗多久,兩大靈寶的靈光就略顯黯淡了,攻擊的速度也遲緩不少了。
顯然,此刻的紫面散人終于到了,法力難以為繼的地步了。
“若再吸收香火之力,恐怕還未被他身死,貧道自己就先要喪失靈智、身死道消了…”遙望戰場進展,紫面散人內心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之中。
“只能——一拼了!”
“死之前,也要拉此魔墊背。”
片息后,紫面散人的臉上便閃過了一絲狠辣之色,他抬手向前一抓,那懸于空中的‘青色巨刃’便滴溜溜的一轉、化作了寸許大小、青濛濛的小劍重新落于他的掌心。
接下來,他毫不遲疑的,攥緊這柄小劍,刺進了他僅剩的、那一只完整的大腿骨肉。
汩汩!
一道道宛如流水的聲音,詭異的在紫面散人的體內傳出。
下一刻,紫面散人本就因壓榨法力、干癟至極的法體、徹底瘦成了皮相,僅剩一層層薄薄的肉皮,還掛在半是白骨、半是‘干尸’的身軀上。
而這時,方才被紫面散人插進大腿的青色小劍,也再次化作了‘巨刃’。
只是,這一次,其劍身上、懸浮的不再是青濛濛的靈光,而是一道道鮮紅如血的血光,以及圍著血光、不斷旋轉、涌現而出的暗紫色符文了。
但這‘驚詭’的一幕,遠未結束。
紫面散人再次抬掌,控制這‘青色巨刃’自他的頭頂豎劈而下。
頓時,“轟”的一聲爆鳴,從紫面散人的身上傳出。
在‘青色巨刃’的血光下,紫面散人的頭顱瞬間開裂、被切割掉的兩瓣頭骨也自肩頭跌落…這時,血光正好砍在了,數日前,被紫面散人所吞入口中的金色神像。
剎那間,一道古老、晦澀,暗含荒古韻味的咒語,自金色神像體內,驟然炸響、一一傳出。
在此咒語之下,那‘青色巨刃’頓時嗡鳴聲大起,在空中不斷劇烈顫抖。
而神像中,也在此刻,鉆出了微小、形似紫面散人面容的嬰孩,其望向遠處、衛圖所化的‘魔蛟’,眸中滿是怨毒之色。
“斬!”嬰孩嘴唇微動,一只手指應聲而掉,射向頭頂處的‘青色巨刃’。
瞬間,由手指爆開的一道血色靈光,澆在了‘青色巨刃’之上。
這時,‘青色巨刃’終于動了。
在耀眼血光的催動下,其周遭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并傳出令人恐怖的規則氣息。
‘呲拉’一聲輕響。
周遭的空間,宛如鏡子一般一片片碎裂。而在這些碎裂的‘鏡片’中,一道血紫色的劍痕,也瞬間飛射而出,落于魔軀所化的‘魔蛟’之上。
咔嚓!咔嚓!
在這血紫色劍痕的驚天巨力下,魔軀所化的‘魔蛟’,蛟身上所攜裹的滾滾魔氣,頓時被一斬而盡。
緊接著,在‘砰’的一聲爆響后,‘魔蛟化身’倏然破碎,原地只剩衛圖所控制的魔軀,以及魔光略顯黯淡、表面生出一個巨大豁口的魔蛟剪了。
然而——
這還沒完。
盤膝坐在金色神像上的微小嬰孩,似是發了瘋一般的,數根手指再次掉落,一一射向戰場的‘青色巨刃’。
這一切變化,看似‘漫長’,但實則在縛尸繩、‘青色巨刃’兩大靈寶攻擊速度稍顯遲緩過后,僅過了不到一息的時間!
“這青色巨刃是…大乘秘寶?”在魔軀胸口處的衛圖腦袋,見此一幕,目光微瞇,眸底露出了一絲駭然之色。
似是萬沒想到,與他纏斗半載之久的‘青色巨刃’,在真正‘脫胎換骨’之后,竟有如此的神威。
然而,此刻的紫面散人,卻并未有任何想要對衛圖解釋這一切的閑心。
在看到衛圖眸泛駭然之色之時,他盤膝坐在金色神像的元嬰冷冷一笑,當即毫不留情的,繼續催動‘青色巨刃’攻擊了。
呲拉!呲拉!
又是數道血紫色劍痕射出。
這一次,沒了魔蛟剪保護的衛圖,其魔軀瞬間被這些血紫色劍痕,如五馬分尸一般,斬成了一塊又一塊的‘殘軀’。
包括適才所吞的‘衛圖肉身’,也在這些劍痕的斬擊下,先是碎成了肉塊,而后在劍光的摧毀下,化作齏粉、泯滅于無形了。
見此一幕,紫面散人的元嬰頓時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這一持續半年之久的大戰,盡管落得了如此慘狀…連身上的保命底牌,也損失的七七八八了,但相比于戰敗身隕,此刻的他,還算是無比幸運的。
只不過,這一高興在心底還沒持續多久,他的面色就不禁一變,暗道了一句“不好!”
“那盞仙燈呢?那通天靈寶呢?有此燈在,此魔怎會如此輕易身隕?對我毫無抵抗之力?”
紫面散人心中一沉,催動龐大的神識,窺探衛圖的‘魔軀’,試圖從中找到衛圖所封印的延壽仙燈。
但隨著這一番尋找,他的臉色非但沒有任何好轉,反倒越來越陰沉了。
因為他發現,他所斬掉的衛圖法體,不僅沒有那盞延壽仙燈,就連高階煉體士標志性的、“真靈仙骨”的殘骸也無。
“假死脫身?”
“不…這是霧鬼一族的秘法…”
片息后,望著遠處戰場、那一重新彌合,并且在表面浮現出詭異血色紋路的‘先天魔軀’,紫面散人終于知道,衛圖適才所施展的手段究竟為何物了。
“霧鬼一族的秘法,《血鬼寄生惡法》…”金色神像上的紫面散人元嬰臉色蒼白,呢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