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在衛圖拿到《萬血化鴉遁法》后,道謝準備離開的時候,寒岳尊者又在后面叫住了他。
“不知衛師弟打算何時舉辦化神大典?”寒岳尊者問道。
“化神大典?”
衛圖皺眉,如今距他與傅志舟約定的“百五化神”時間,只剩下了不到六年,再算上轉修血遁之術的時間,他現在的時間很緊迫,并無暇心舉辦化神大典。
只是,和他不同,化神大典這等盛事,對于極山派而言,很重要。
他不能輕易推脫。
一者,這是極山派宣揚自己武力,震懾附屬、敵對勢力的大好時機。
二者,無名難以立派。極山派不借化神大典散布“一門兩尊”的威名,怎么能吸引到更多的外界想要拜師的優質仙苗?
這等事往大說了,可是事關極山派的基業。
三者,此盛事亦能讓極山派借此,收取大量禮金,大加攬財。
以前,玄道六宗的其他化神尊者在證就化神境界后,都舉辦過化神大典。
如今,他若是不舉辦,以前極山派送去的賀禮就收不回來了,大虧特虧。
他剛剛才向寒岳尊者討了好處,現在就推拒此事,難免不合適。
“五年后如何?”
衛圖思忖片刻,商議道。
五年后,他大概就可把“咒鬼血遁”徹底轉修為“萬鴉血遁”。
屆時,在舉辦化神大典完畢后,就可直接前往五老山,與傅志舟會面,重回大蒼修仙界,討伐圣崖山了。
這樣一來,耽誤不了他多長時間。
其次,化神大典不止能為極山派攬財,亦能給他這個“窮化神”攬財。
這次晉級化神,他不僅找閭丘青鳳賒借了上千靈晶,亦在極山派附近坊市的商會,把身上的靈藥、法器等物抵押、高息借了一些靈晶。
雖然,以他現在的實力,這些商會不敢找他討要欠款,但他還不想僅因此事,就毀了自己的名譽。
“五年自是可行。”
寒岳尊者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
五年時間,足可極山派通知歸墟海修仙界的各大勢力,前來參加化神大典了,不會漏了任何一個勢力的賀禮。
“除此之外,化神大典的一些規矩,愚兄還是要給衛師弟說清楚的…”
接下來,寒岳尊者和衛圖說起了,此次化神大典所收賀禮的具體利益劃分。
四階以下靈物,全部歸極山派所有。
當然,衛圖可以指定,把這些靈物具體優先供給哪些門人弟子身上。
四階以上靈物,極山派和衛圖三七分賬,七成屬于衛圖,余下屬于宗門。
“對此,衛師弟可有意見?”
寒岳尊者笑呵呵的看向衛圖,問道。
分餅時,才能最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四階以下靈物,看似對化神尊者沒有什么價值,但賀禮中,此類是最多之物,積累之下,亦不是一筆小數目。
四階以上靈物,盡管極山派的規矩是三七分,但在一些化神尊者心里,這些賀禮本就是他的,何來宗門分潤一說?
寒岳尊者期待衛圖的回答。
“衛某沒有意見。”
很快,衛圖做出了回應。
聽到這話,寒岳尊者暗暗點頭,在心里給衛圖打了一個“知進退”的標簽。
這個標簽,亦是先前衛圖找他“切磋”時,他對衛圖的性格判斷。
但隨后,在聽到衛圖下一句話后,他不禁眼睛一亮,開始對衛圖這個“新師弟”有了真正的認可。
“此番化神大典,由宗門操辦,本就有所靡費。再者,若非師弟背后站著極山派…哪怕成就化神,能來慶賀的人,恐怕亦是寥寥!”
衛圖如是道。
五年時間一晃而逝。
很快,便到了衛圖化神大典的舉辦之日。
歸墟海內海,極山派所在的“天元群島”附近,從四面八方而來的修士絡繹不絕,如過江之鯽般向極山派的山門匯聚。
天空中,隨處可見各種飛禽異獸、云舟車輦,帶著各色的遁光,穿梭在祥云之間。
在這些拜訪的各勢力中,標有“小寰宮”幡旗的云車緩緩行駛在云端之上,過往的勢力紛紛避讓,不敢多看。
這便是玄道六宗的霸道之處。
然而,眾修不知的是,在云車之內,童尊者的大弟子許萬孫和四弟子獨孤天并沒有平常作為尊者弟子,顯露的孤傲之氣,二人此刻盤膝對坐,臉上皆露憂愁之色。
此次他們二人,前往極山派拜見衛圖這個與他們“有仇”的化神尊者,心中壓力可想而知。
一個是親手屠盡閭丘夜明一脈的劊子手。
一個是不接受衛圖友好道歉,執意要閭丘青鳳和閭丘一族付出代價的始作俑者。
要是衛圖震怒,不接受道歉,他們兩個說不定會當場暴斃,連回小寰宮都回不去了。
“悔不當初。”
獨孤天沉重嘆息,要是他早早接受了衛圖和閭丘青鳳的致歉,事情也不會鬧到這一步。
說到底,還是他擺的架子太高了。
當時,衛圖道歉的誠懇,他也是能看入眼的。
如今,百年過去,昔日高高在上的他趕來道歉,前倨后恭…和話本中的丑角,幾乎也無異了。
“大師兄,你說這衛圖會不會接受你我二人的道歉?”獨孤天問道。
聽此,許萬孫沒有立刻回話,他搖了搖頭,保持了沉默。
片刻后,他勉強一笑,說道:“有師尊的親筆手書在,衛尊者應該會賣師尊一個面子,原諒你我二人。”
“衛尊者不會為了一介女人,和小寰宮為敵!”
“即使不成,也不至于殺了你我…在眾修面前,跌了份。”
說到這里,許萬孫的話語認真了許多,仿佛他就是這般想的一樣。
為區區一個平妻,得罪一個同階修士,沒有強者會這么不智。
“應是如此。”
獨孤天點了點頭,強迫自己相信這個理由,借此保持鎮定。
只是,待云車行駛一段后,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暴露了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大師兄,那是閭丘一族的族徽,那輛飛舟內,坐的應該是閭丘人王,你我請他出面求情,這場禍事或許可免!”
獨孤天語氣略有慌亂道。
一聽這話,許萬孫先是皺眉,畢竟他屠了閭丘夜明一脈后,已經和閭丘一族結了死仇,不宜再找閭丘人王幫忙。
但…獨孤天的話,確實有理。
若有閭丘人王這個娘家人,給閭丘青鳳做說客,這場禍事說不定就可因此免除了。
“攔住閭丘人王的飛舟!”
許萬孫當即下令,命操守云車的弟子轉舵,飛向閭丘一族的飛舟。
片刻后,在一陣緊追猛趕后。
插有小寰宮標識旗幡的云車,便擋在了閭丘一族的飛舟前面。
“人王兄,可還識得許某?”
許萬孫從云車飛身而出,面帶笑容的對閭丘一族的飛舟揖了一禮。
話音落下。
閭丘一族的飛舟沒有任何回聲。
見此,許萬孫笑容不由一僵,他瞇了瞇眼,聲音冷了幾度道:“人王兄,可還識得許某?許某,是童尊者大弟子!”
后半句話,他語氣極重。
他的意思很簡單,閭丘人王可以不賣他的面子,但童尊者的面子,閭丘人王必須賣。
然而——
這一次,許萬孫失策了。
他攔在面前的飛舟,仍沒有回話,而是陣光一閃,從他身旁徑直繞了過去,把他當成了空氣。
望見此幕。
許萬孫臉上的笑意,甚至是冷笑,都為之凝滯了,他被袖角所掩的雙手緩緩攥緊,眸底露出了陰毒之色…在片刻后,隨著身后飛舟行駛的越來越遠,這才一甩大袖,遁回了云車之內。
“今日不識我,改日,許某就讓你們閭丘一族好好認識我!”
重新跪坐在獨孤天身旁后,許萬孫冷哼一聲,心中默默想道,卻是定下了待這次化神大典過后,就誅殺閭丘人王的打算。
他不難看出,閭丘人王敢對他無禮的依仗,無非是認為此時多了衛圖這一姻親,沒必要太多顧慮小寰宮的意見了。
但同樣的…
對他擺譜的閭丘人王,亦相當于大大得罪了童尊者,那么他對其的事后報復,他師尊童尊者就不會阻攔絲毫了。
數個時辰后。
云車落在了極山派的山門之外,許萬孫和獨孤天二人,作為小寰宮的使者向化神大典舉辦的場地——靈鹿峰走去。
靈鹿峰是極山派功德殿的所在之地。
在衛圖證道化神之后,因為功德殿殿主多年未定,此靈峰也被視為衛圖的“私產”,被定為了此次化神大典的舉辦之地。
“天都教教主昌邑,賀衛尊者化神成功,證就尊者之境,攜——赤鐵神石三粒,前來祝賀。”
在山腳下的許萬孫二人,遠遠的就聽到了山峰上大殿內的這一句唱名之聲。
此刻,二人的面色雖然平靜,但眸底也不禁顯露出了一絲羨慕之色。
赤鐵神石位秩四階,乃是打造四階上品法器的極佳靈物。
饒是他們貴為尊者弟子,也需花費極大代價才能獲得。
而現在,此寶竟然只作為尋常賀禮,被衛圖收入囊中了?
若是其他尊者那也罷了。
但明明,衛圖和他們此前一樣,都是元嬰境修士。
不錯,事到如今,許萬孫和獨孤天二人,心里還沒怎么接受,地位不如他們的衛圖,突破晉級化神境界,成了他們眼中,可觸不可及的化神尊者。
“先進吧。”
許萬孫和獨孤天二人深吸一口氣,對視一眼,飛遁到了山峰殿前,抬步走了進去。
然而,他們二人甫一入。
此前喧鬧的大殿內部,瞬間就變得雅雀無聲、落針可聞了。
坐在前列的玄道六宗修士,面露玩味之色,端視著他們。
而坐在后列的普通勢力修士,則默默低下了頭,不敢過多窺探。
顯然,在那次衛尊者親迎閭丘青鳳出獄,并許下“平妻”名分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和衛尊者之間的矛盾。
這一矛盾,于閭丘青鳳而言是滅族的血仇大恨。
對衛圖來說,或許沒有那么重要,但此曖昧態度,卻最是致命。
致命到…他們難以撕開臉面,直接為敵,只得先選擇為此賠禮道歉了。
而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頭。
“小寰宮尊者弟子許萬孫,持“恒金丹”一瓶,兩島輿圖一副,家師親書一封…前來祝賀。”
許萬孫硬著頭皮,一字一句念道。
語罷,他雙手捧起放著賀禮的托盤,緩緩低頭,躬身向衛圖所在的方向遞了過去。
話音落下。
眾修為之寂然,抬頭望向了,坐在了主座上的衛圖和閭丘青鳳。
這次,小寰宮所送的賀禮,不可謂不重。
恒金丹,乃是四階上品靈丹,能顯著增加元嬰后期修士的修為。
而兩島輿圖…就更厲害了。
這是小寰宮表示,愿意贈送兩座靈島之意。
換做他們是衛尊者,恐怕就會立刻答應小寰宮的這一次賠禮道歉了。
無它,小寰宮給的這些資源,足可培養出一個新的準化神強者了。
只是…
殺父滅族之恨,又豈是那般容易了結的?
想到這里,眾修用眼角余光,默默觀察閭丘青鳳的面部表情,想看衛尊者寵愛的這位閭丘一族的皇女,是何想法。
不過,和眾修想象中不同的是。
此刻的閭丘青鳳并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此女正在十分冷靜的在和衛圖傳音,詢問衛圖的具體打算,是接受道歉,還是拒絕。
“夫君是作何等打算?”
“妾身這里,都行。”
閭丘青鳳表態道。
此前,她雖對衛圖說過,她對閭丘夜明這親爹的死,不怎么在意。
在她心里:出嫁,是皇女的職責,但對生父死亡的冷漠,卻也是身為皇女的權力!
但事實上,她并沒有表面說的那般不在意,畢竟死的人是她生父,還有他們一脈的兄弟姐妹、子嗣后輩。
只不過,在衛圖親迎她出獄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已經把衛圖放在了,除了她之外、甚至包含她在內的第一位了。
簡而言之——
衛圖的利益,是要大于她所在宗族的利益的。
所以,若接受小寰宮道歉有利于衛圖,她不會有任何的不滿。
“小寰宮必須針對!”
衛圖搖了一下腦袋,淡淡回道。
此前,他之所以當著極山派眾修的面,把童尊者引為仇敵,原因很簡單。
是逼著極山派站隊,一致對外,進而與他形成利益共同體,減少內斗幾率。
而現今,除了此原因外,亦與寒岳尊者的首肯有關。
——一門兩尊的極山派,現在急需一個對手,在擴大自己利益的同時,減少玄道六宗其他門派的敵對之心。
有對手,想著“兼收漁翁之利”玄道六宗其他宗門,才不至于抱團針對極山派。
換言之,倘若沒有小寰宮,在未來的不久,極山派也將會創造一個新對手。
現在,小寰宮“跳”了出來,亦算是恰逢其會、正合時宜了。
“妾身明白了。”
閭丘青鳳點頭,心中略有明悟。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
殿內的氛圍,也愈發沉寂。
躬身持禮的許萬孫、獨孤天二人,一顆心也漸漸沉在了肚里。
直到——
一道宛如銀鈴的聲音出現。
“聽說許道友,這次前來極山派的時候,曾攔過閭丘一族的飛舟,并說:人王兄,可識得許某?許某是童尊者的大弟子。”
這道聲音,立刻把許萬孫和獨孤天二人嚇了一個激靈。
二人沒想到,他們等待良久,等到的,卻不是“衛尊者”這個主人的開口,而是閭丘青鳳的質問之詞。
“此事…此事…”
許萬孫背生冷汗,吶口難言。
道歉最關鍵的便是誠意。
他這次來極山派道歉,實際上是為不小心得罪衛尊者而道歉…至于閭丘一族的意見與否,他和小寰宮都不怎么在意。
但在外人眼中,現在的衛圖和閭丘一族幾乎綁定了,他威脅閭丘一族,便意味著他此次道歉,幾乎毫無誠意。
如此一來,衛尊者就天然站在了道德高地,現在接受他們小寰宮道歉與否,就都成了可行之事。
接受,是衛尊者寬宏大量。
不接受,便是他和小寰宮心無誠意了。
“媽的,這閭丘青鳳和衛圖怎么這般聰明,直接抓住了我的言語之失。”
許萬孫在心中不禁暗罵,同時也憎恨起了,給衛圖和閭丘青鳳打小報告的閭丘人王。
只不過,此刻的他卻也不敢,當著衛圖的面,流露出絲毫不滿之色。
一旦殿前失儀,冒犯尊者,屆時衛圖當眾處死他,哪怕是他師尊童尊者,也難有半點反駁之話。
他勉強一笑,目光尋到閭丘人王所在的座位,躬身致歉道:“先前是許某失了禮儀,還請…人王兄勿怪。”
此話一出,這等前倨后恭之態,登時令滿堂修士暗中發笑。
兩個時辰前。
許萬孫攔住閭丘人王的飛舟,逼問閭丘人王可否識得自己。
兩個時辰后。
這位童尊者的大弟子,就在閭丘青鳳的質問下,被逼道歉了。
此子看似高高在上,但在衛尊者面前,剝了那層尊者弟子之皮后,還不如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