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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見帝君

  “東極帝君座下啟賢,前來拜訪太虛師弟。”

  靈虛山脈間,響起一道渾厚嗓音。

  兩鬢黑白的中年道人緩緩踏上了半落崖,朝著前方的老人俯身作揖:“參見靈虛前輩。”

  尋常弟子見了金仙,都是以師叔師伯相稱,但啟賢卻用了前輩這個稱謂。

  靈虛子點點頭,并沒有覺得不妥。

  準確來說,這位啟賢上人并不算是其余小輩的同門師兄弟,對方乃是隸屬于東極帝君府的天下行走,只聽令于那尊帝君。

  可以直接面見一品巨擘,其地位與一眾金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年歲更是要長出幽瑤黎衫等人許多,之所以與年輕弟子們互相以同輩相稱,一則是因為他仍舊是三品修為,其次便是想要鉆個空子,以年輕一輩的身份參與大劫。

  “我那徒兒在后山調養心性,你尋他有何要事?”

  “并非是什么要事,啟賢知道師弟道行高深,特來請教。”

  聽著這小輩的客套話,靈虛子沉吟片刻,顯然是有些不太情愿。

  畢竟沈儀如今本就聲名大噪,所幸有清光子打壓一下,方才能讓其安心呆著,稍稍沉淀一段時日。

  現在連啟賢都要親自登門拜訪,若是真讓這小徒弟飄了起來,哪里還瞧得上自己這個靈虛洞。

  但就這么拒了,又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靈虛子擺擺手:“去吧。”

  “多謝前輩。”

  啟賢站起身子,邁步掠向了后山。

  很快,他便是在一處幽靜的洞府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青年仍舊是盤膝打坐的安靜模樣,金簪束發,玉帶系腰,一襲玄裳襯得那本就白凈的臉龐愈發出塵起來。

  就連那先前用以遮面的神通術法,此刻也是早就撤了去。

  光是坐在那里,便給人一種氣宇軒昂的尊貴之感。

  呵…啟賢在心中冷笑一聲,人靠衣裝,馬靠鞍,還真是抖擻起來了。

  不過這倒也是好事。

  光憑這急著換裝束的舉動就能看出,對方先前的收斂鋒芒不過是為了融入北洲的隱忍罷了,如今一朝得勢,便是有些按捺不住本性了。

  強悍的實力配合著縝密的心思,才造就了那個讓北洲同門震撼不已的太虛真君,若是失了后者,不過是個空有實力的莽夫罷了。

  “太虛師弟,又見面了。”

  啟賢上人擠出笑容,竟是放下身段,主動向著對方行禮。

  他沒有給沈儀開口的機會,畢竟如果此人不識趣的提起上次天塔山的事情,確實是讓他有些抹不開面子:“你在這山中也反省數月了,本就是那幽瑤的錯,又何須太過自責,再加上如今北洲局勢愈發動蕩起來,為兄今日前來,便是想要邀你云游一敘。”

  “不知可否賞臉?”

  沈儀緩緩睜開眼眸。

  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以后,他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出身根腳不堪的蟲妖弟子,欲要繼續混跡在三仙教中,與其余教眾來往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畢竟想要打探教中消息,也不能全憑著人皇那一條路子。

  “請。”沈儀輕點下頜。

  “師弟痛快。”

  啟賢上人瞥了眼半落崖的方向,今日要談論的事情,可不能讓那老東西聽見。

  念及此處,他笑盈盈的轉身,祭出祥云,帶著沈儀迅速掠出了靈虛山脈。

  有了這段時間的消化,沈儀漸漸也接受了自己晉升二品時出現的古怪。

  失落肯定是有些失落的,畢竟不死不滅對于修士的誘惑,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打消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免俗。

  但既然已成事實,也只能接受了。

  無論怎么講,總歸是擁有了二品的境界修為,以前還是大羅仙時都不懼,現在擁有了金仙手段,總不至于就這么被嚇退了出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現在倒是想知道,這位東極帝君座下的行走突然找上門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師弟可知道,最近的北洲可是越來越亂了。”

  在遠離靈虛山以后,啟賢終于是放緩了速度,回頭朝沈儀看來,嘆道:“同門間大大小小的摩擦就沒有斷過,就前兩日,還出現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至于重傷的情況。”

  說到這里,他笑著調侃道:“這些事情可跟師弟你脫不了干系。”

  “你我皆是教中翹楚,一舉一動都影響頗深,千萬不可起了壞頭,也應當承擔起整頓風氣之責。”

  “局勢繼續這樣僵持下去,始終沒有個說了算數的存在,又如何能匯聚教眾之力,與菩提教的那群和尚相爭?”

  啟賢上人說罷,便是直直盯著沈儀。

  卻沒成想這年輕人臉上并無什么異色,只是淡淡道:“我聽不太明白。”

  “嘖。”

  啟賢倒也不怒,長笑道:“為兄的意思就是,你該不會看不出來,靈虛前輩可沒拿你當兒徒看待吧?”

  “就上次在天塔山,清光前輩這般待你,靈虛前輩那副模樣…說句大不敬的話,若非赤云大仙路過相助,他未必有保下你的膽魄。”

  “這一次算運氣好,那下一次呢?”

  啟賢緩步靠近過來,帶著些咄咄逼人的味道:“要知道,每個弟子身后都有前輩坐鎮,不錯,你的確是上清教主一脈,教主尊威無人敢犯,但這一脈中可不止你一個弟子,在北洲隨便扔塊磚頭下去,都能砸到一大片上清教主的徒子徒孫。”

  “靈虛子是那個真正能替你撐腰的人嗎?總不能每一次都把希望寄托在運氣上面吧。”

  “師弟。”

  啟賢上人好似忘記了之前的隔閡,語重心長的把手掌按在了沈儀肩上:“你現在正是進取之機,那靈虛子卻故作不知,讓你在山中調養什么心性。”

  “呵,你可知我先前所說,雖是玩笑,卻也是事實,你對待神朝百姓的態度,早就引起了眾多同門的不滿,當然,現在你剛剛替教眾出了氣,殺了那群和尚,旁人也不敢多說什么,但天下豈有不變的恩情,待到這事情被人淡忘,你必然會成為那眾矢之的。”

  “千萬莫要錯失良機!”

  沈儀悄然抖掉了對方的手掌,抬眸看去:“所以呢?”

  “所以?”

  啟賢上人見對方上鉤,收起笑容認真道:“所以我要替你引見一人,快隨為兄來。”

  說是引見,他卻是來到了開元府天塔山。

  啟賢緩步踏入了那座真君祠,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揮袖將那供臺上那尊太虛真君像給放到了地上,緊跟著神情恭敬的取出了另一尊小小的塑像,然后小心翼翼將其放在了供臺上,又虔誠的拜了下去。

  等到他站起身時,再回頭再看向沈儀,雖仍舊噙著笑容,但全然是換了一副姿態。

  沈儀沉默朝著四周掃去,分明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但卻像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眸,已經悄然看向了此地。

  那種渾厚的壓力,猶如浪潮般襲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供臺上那尊精致的塑像。

  顯然,此刻籠罩仙祠的意識,正是來自那位掌控天地輪轉的六御之一,東極帝君。

  “師弟,為兄就直說了。”

  啟賢上人唇角微揚:“你實力強悍,又恰逢時機,只缺了一些背景,而為兄正好能給你。”

  “北洲不可一日無主,你我聯手,鎮壓黎衫,從此同門再無紛亂,我等一家獨大,共享這二十九府道場。”

  到此刻,他終于暴露了真實目的。

  啟賢與黎衫一樣,都發現了在現在這種情況,想要把沈儀的勢頭強行按壓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相較于黎衫選擇了效仿,他卻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位太虛真君的短處。

  “然后呢?”

  沈儀垂手而立,似乎壓根沒反應過來這位“道兄”在做著以勢壓人的事情,平靜問道。

  “以我推斷,那靈虛子應該很少會跟師弟講教中的事情,不過把你當做是一件趁手的物什罷了。”

  啟賢上人唇角微揚:“我就直說了,玉清教主身為我三仙教之首,如今欲要點出十二位金仙,畢竟等到大劫結束,總要有人來掌管這方天地,這十二位便是教主欽點,未來穩穩的一品巨擘。”

  “師弟只要愿意助我登上仙帝之位,帝君在上,啟賢不敢有半句虛言,東極帝君府定然全力推你躋身十二金仙,乃至于金仙之首!”

  “待到那時,你我兄弟二人,為兄執印坐鎮仙庭,你掌管紅塵人間,相輔相成,享盡萬古香火。”

  說到這里,啟賢上人的話音中隱隱多出些許蠱惑的味道。

  他立在供臺前方,身后是那尊東極帝君塑像,燈火搖曳間,晃動的陰影將沈儀漸漸吞沒了進去。

  那抹莫名的壓迫力愈發濃郁起來。

  沈儀想過隨著自己地位的提升,一定會引起更多教中大能的注意,但即便是他也沒有預料到,這第一位的身份便是如此的駭人。

  比起皇城酒池里的隨和男人,這位東極帝君的威嚴可謂是高了百倍不止,連真身都不用顯出,便能鎮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才是六御真正的模樣。

  沈儀抬起了眼眸,面對啟賢期待的眸光,他突然笑了笑:“如果我不愿答應呢?”

  啟賢上人臉色微滯,片刻后便是反應過來,這小子心比天高,胃口頗大,顯然是不滿意一個簡單的十二金仙之位。

  嗤!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什么貨色。

  修為再強,也是局限于三品這個范疇內,換做之前大家都守規矩的時候,這個實力自然是無人能敵。

  但現在,局勢已有亂像,暫時還是弟子斗法重傷,再這么僵持下去,恐怕很快就會出人命。

  待到死傷已成平常,再加上此子的名聲隨著時間淡去,到時候就算多死一個太虛真君,恐怕也不算什么大事。

  更為好笑的是,這規矩還是對方親破的。

  啟賢輕嘆一口氣,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若是這樣,那為兄只好去找黎衫聊聊了,畢竟師弟如今勢大,要是再不聯手,我等可沒有抗衡之力。”

  “但師弟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為兄與黎衫聯手,別的不敢保證,至少你是沒可能再占下任何一府,總不至于師弟的野望,就是守著這五座大府過一輩子吧?”

  “靈虛洞撐不起你的步子,不信你大可以回去問問你師尊,看他支不支持你繼續進取。要是就這么拖下去,只會是兩敗俱傷的下場,況且…師弟可別忘了,夜長夢多啊。”

  “你開的先河,到時候落得苦果自食的結局,不免有些令人惋惜了。”

  啟賢挑挑眉,意味深長道:“好好想想,當著帝君的面,想清楚了再說話。”

  聽著這威脅意味頗濃的話語。

  沈儀的目光越過啟賢,落到了那尊塑像上面。

  雖然這人的話有些難聽,但實際上他說的卻都是真的,如果自己的心思在那仙帝之位上面,靈虛子真的不是一座合格的靠山,不如退而求其次,穩住一個十二金仙的位置。

  雖說二品到一品是在于仙誓和宏愿,但如果能有教主相助,再加上瓜分的人朝皇氣,登臨一品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說真的,仙帝和帝君,如果要讓那群金仙來選的話,九成九都會選擇后者,明面地位要低些,但實際上前者只不過是兩教立下的傀儡而已,不得自由,哪有帝君們逍遙自在。

  啟賢之所以一定要這個位置,是因為他代表著東極帝君府,此事對帝君有益。

  沈儀則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這是雙贏的局面。

  但有些可惜,沈儀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

  他輕輕邁開了步子,在啟賢上人疑惑的注視下,將那尊東極帝君像移到了旁邊,然后將自己的塑像重新擺回了供臺上。

  瞧見這情形,啟賢瞬間瞪大了眼睛。

  做完這一切后,沈儀才捧起了帝君像,轉過身子,輕聲笑道:“苦果自食…巧了,我天生命薄,就喜歡吃點苦。”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他已經收起了笑容,將神像遞了過去,認真道:“晚輩恭送東極帝君。”

  “你敢對帝君不敬!”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啟賢瞬間就回憶起了上次的相遇。

  他全然不敢置信,在面對五御的時候,這小子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就在他想破口大罵之際,手中的帝君像卻是變得溫熱起來,那雙石質眼眸突然有了生機,嚇得啟賢趕忙閉住了嘴。

  面對著一尊帝君的注視。

  沈儀仍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良久后,太虛真君祠中響起了一道溫潤的嗓音。

  “本座等著你來帝君府拜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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