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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罪己詔

  反復掙扎近兩個月,還是打出gg。

  心情很復雜,像一把開局領先兩萬經濟的游戲,最后不甘心點投。

  明明寫神詭世界的時候,被各種小病小痛擊沉好幾次都熬過來了,怎么到萬法道君這里,成績更好,起點更高,就爬不過去呢。

  很抱歉,辜負讀者老爺的追更和訂閱。

  我也有過復盤,首先是沒活了。

  我知道大多數讀者對玄幻仙俠的總體概括,就是打怪升級。

  但這其實是很籠統的定義。

  我認為網文在不斷迭代,讀者姥爺的審美和口味也在進化。

  打怪升級的本質,是作者通過輸出穩定的內容,層層拓展的地圖,以及足夠豐富的等級體系,進而維持住良好節奏,牢牢保持對讀者的吸引力。

  這是很吃基本功的寫法。

  好比要讓一杯白開水喝著有滋味。

  這方面堪稱宗師的,應該是番茄大佬了。

  作為同人轉原創,玄幻跳仙俠,又菜又愛玩的典型代表,我自然沒這份功力。

  我想的是從人際關系上做文章,盡量減少無意義的打殺爭斗。因此在萬法道君百萬字的篇幅里,主角動手次數很少。

  很多放在玄幻仙俠里必須要由主角解決的反派,比如楊猛,何文炳之流,他們都是在劇情的過渡中領了盒飯,并不是在主角成長之后被一拳打死。

  但隨之帶來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圍繞主角展開的人際關系太充足了,很難推動矛盾和沖突。

  除非我用極為粗暴和野蠻的方式,完全摧毀主角所處的環境。

  諸如,舉世皆敵,龍庭通緝,然后一邊大逃殺,一邊做升級。

  我卡文卡到失眠的時候,確實動過這種念頭。

  所以寫了“應夢賢臣”這一段。

  但太扯了。

  我說服不了自己。

  一個統攝萬方,分封諸侯,收攏靈機,手持玄奇神兵的穩固政權,一個能夠調遣號令道宗上宗,威權極為深重的太上皇,為什么碾不死一只“螞蟻”。

  我跟不少厲害的作者聊過,這屬于節奏失衡的體現。

  根源在于主角的成長,沒有跟上劇情的推進速度,人際關系的發展勢頭。

  小沖突沒必要寫,因為構不成威脅,大沖突寫不了,因為想要危及到白啟,必須要越過子午劍宗,陳行,寧海禪三座大山,而更大的沖突就要徹底摧毀現有的人物關系,把白啟的所有師父都干倒了。

  我大概在寫義海郡篇幅,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嘗試推寇求躍和墮仙元府這部分內容,可前面堆積的支線太多,漸生無力之感。

  以上便是我步入周更階段的心路歷程。

  走到這一步,坦誠講也能硬著頭皮寫下去,連載期間的網文,冒出一兩個讀者姥爺吐槽的毒點或者寫砸的劇情,可算常態,只要你不弄出什么故意惡心讀者,讓人生理和心理雙重不適的自嗨想法,大抵都能接受。

  但那時候我的生活出了一點小小變故。

  首先是家事。

  前面單章有提到過,我有個很不安分的弟弟。

  他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創業項目,不出意料的失敗了。

  押掉去年家里贊助買的車,仍然負債數萬。

  我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我媽已經偷偷替他還了三分之一左右。

  我接電話那會兒,正在一家火鍋店門前排隊,據我朋友事后的描述,我僅在幾秒鐘內就氣血上涌,臉色比那家店的紅油鍋底還要紅艷。

  我一遍又一遍問我媽,你一個月才多少工資?你知不知道小兒子上個星期跑到南京看鄧紫棋演唱會,一張票就快兩千了?你知不知道他那個破項目,連個財務都沒有,支出從不記賬?你知不知道他去年玩了多少地方,麗江,杭州,張家界…

  我提這些的時刻也沒有很憤怒,只是心累。

  就像帶妹走下路,她吃你的兵,還不做眼,不給治療也不擋傷害,你都快氣炸了,但每次一犯錯她就充滿誠意連連道歉,你拳頭捏緊了但就是打不出去的那種心累。

  我媽沒念過什么書,很小跟著姐姐進廠打工,然后認識的我爸。她不得我爺爺奶奶的喜歡,結婚懷孕的時候,我奶奶甚至說過,如果是女孩兒就要把我媽趕出去的言語。

  我媽每每提及這段往事,都要揪下我臉說幸好你是個男孩兒。

  我爸又不靠譜,雖然他確實發達過一陣子,辦廠做生意有聲有色,差點讓我成為“粵圈太子爺”,但好日子滿打滿算也沒幾年,我媽就得繼續打工好還清家里的負債。

  我上高中,她同時做三份事兒,工廠計件,小區掃樓,以及給人洗衣服。

  所以我大學是不想讀的,但她很堅持。這些年,我碼字賺了一點,總給她買東西,按摩椅,玉鐲子,手機…她每次都說浪費錢,沒必要,事后又喜滋滋跟親戚講。

  我一直覺得我媽太苦了,前半輩子給老公還債,后半輩子又給兒子還債。

  但她自己似乎從不這樣想。

  后面我替弟弟清了賬,順便把車也拿回來了。

  這個過程里我比較麻木,因為找不到解法。

  家庭關系是烙印在骨髓里的東西。

  倘若面對不愛你的家人,尚能狠狠心,可偏偏有愛你的人牽絆著。

  我處理完這個事,在家睡了好些天沒出門,好像完全放棄掙扎。

  再之后與朋友去了一趟成都,觸發感情線。

  并不算啥值得高興的好事兒。

  我知道現代人,尤其年輕男生,大家對談戀愛很向往。

  抖音那些“頭上長著攝像頭”系列的短視頻熱度,以及起點屢屢出爆款的都市戀愛狗糧文,無不證明市場之龐大。

  但很誠實的說,我比較抗拒進入親密關系。

  我認為一個人生活就很好,能夠充足且充分安排自己的時間,周末去電競酒店打游戲,凌晨失眠呼叫伙伴吃海底撈,隨心所欲且自由…

  但這些跟伴侶做就不一樣了。

  首先,原本都是男性死黨的場合出現異性,大家都會變得很局促,影響氣氛。

  其次想讓女生不帶妝出門的難度,大概相當于讓我不帶手機逛街,因此無論是吃飯亦或者出行,都要經歷耐心等待。

  最后作為一個極度不喜歡排隊的人,實在很難理解女性對于打卡的癡迷。

  所以我理所當然的保持單身,而且不覺得有啥問題。

  以至于現在,我都不太懂為什么互聯網沖浪,相當一部分男性同胞很喜歡把自己有女朋友作為炫耀,把你是單身狗作為攻擊,究竟是什么心理。

  以及社交生活里,經常遇到“你怎么還單著,怎么還不找女朋友”這種提問,我也很無語。

  大家都惱怒過年被催婚,結果自己倒是樂此不疲扮演“長輩”角色。

  以上這些吐槽,是想說明一件事,我沒有談戀愛的準備,也不是很期待這回事兒。

  但它的確找上我了。

  正式開始之前,我對女朋友做了免責聲明,我這人不太適合談戀愛,你跟我做朋友和做女朋友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但她很顯然沒當真。

  后面一個月內,我提了兩次分手,她提了一次。

  都是小情緒積累引發的爭吵,不涉及原則性。

  我深知自己有性格缺陷,對于親密值在五十分左右的“有交集的同事/吃過飯的朋友/聊得多的網友/”,相當寬容且富有耐心。

  因此我人緣尚可。

  但接近七十分的“認識多年的伙伴/死黨”,我會定一些標準,比如他不會毫無邊界感的攻擊你、冒犯你,彼此相處都很舒服之類。

  如果是八十分以上的“女朋友/戀人/伴侶”,磨合過程往往艱難,讓我屢生放棄之心。

  后來我才知道,這種極度沒有安全感,給自己建立極強心理防御機制的表現,原來叫“回避型人格”。

  總而言之,分了好幾次但都沒分掉,雙方你來我往,對線細節拉滿,換血博弈激烈。

  我自身的感悟就是,愛情是世界最大的消費欺詐,它把自己裝潢成糖果店,讓一批批人站在門口排隊,廣告牌上的宣傳語告訴你,這玩意兒賊甜,賊潤,賊美好。

  然后你等啊等啊,終于輪到自己了,迫不及待撕開包裝品嘗,舔第一口,哇,真的好甜!

  于是你吸溜吸溜,一頓狂啃,結果很快就發覺,原來吃完糖衣,里面是酸的,澀的。

  你不甘心,這可是你排了好久的隊才拿到的好東西,這么多人都想吃,怎么能是酸的,澀的呢?

  你不信邪繼續吃,然后滿嘴苦味。

  而且隨著你越回味糖衣的那絲絲甜,嘴里的苦澀就會越重。

  我目前對自己的感情線,仍然持悲觀態度。

  但由于找到比較穩定的相處模式,心理上已經逐漸從“這把包輸的游戲沒必要開”,轉換成了“我倒要看看開局領先一把無盡,到底能咋輸”。

  哪怕經過這兩個階段,我也沒有真正狠下心徹底停更,我從成都回來,又飛了一次長春。

  期間做過偷偷存稿幾萬字,一次性在國慶節甩出來,再默不作聲保持更新,以表現我堅忍毅力的美夢。

  也產生過做時間管理大師,雙開一邊搞新書,一邊努力攢人品的不切實際念頭。

  但結果就是我在凌晨五點坐電腦面前寫罪己詔。

  至于原因嘛,很簡單。

  我那不靠譜的爸,突發腦梗住進ICU了。

  他上半年就中風過一次,但很快就出院了。我在九月底晚上十點接到的電話,腦梗引發癲癇,直接送急診再到ICU。

  過去探視的場景很古怪,因為父母在我高中就離異了,我爸重組家庭。所以我見到從未見過面的阿姨,以及才上初中的女兒。

  我爸躺在病床上,鼻子嘴巴都有插管,雙手綁著帶子。

  醫生說他發作的時候咬斷牙齒,沒清醒就會間歇性躁動,病情如何得等到不用推鎮靜劑才能下判斷。

  期間要做一次ct,我和護工把意識并不清醒的他抬到另一張可以移動的病床。

  他手腳不停地動,像睡覺不安分的頑童,期間很努力地想睜開眼,有一霎那也許認出我了,嗚嗚嗚喊著什么。

  做完檢查,探視結束,我去繳費。以前只在視頻里粗略了解ICU的昂貴,這會兒真切體會到了。

  交完錢,我跟阿姨禮貌生疏的聊了幾句,下電梯走出外科大樓。

  東門有個不算寬的下坡路,兩邊是幾層高的居民樓,抬頭可以看到被割裂成一線的天空。

  我當時覺得特別貼合心境,順手拍了照,看能不能發出來。

  我記得前面請假,有讀者姥爺在那問,大意都是碼字的作者,怎么就你事兒特別多。

  其實我看到蠻破防的,晚上跟國慶放假回來的朋友聊天,我憤憤不平,說自己平日談不上行善積德,也算懂禮貌有素質吧。

  雖然沒扶老奶奶過馬路,可從小到大,學校撿到錢上交老師,網吧撿到手機還給失主,就連點個外賣,去拿的時候都說一聲謝謝,怎么老天爺就非得折騰我呢?

  朋友很沉默,好半晌只憋出一句,要借錢么,我米時捷還沒下單。

  隨后其余幾人也紛紛慷慨解囊,一個表示自己準備去香港投奔親戚,那地方有吃有喝有住,余財無用,正好給我救急;一個說自己平日賺多少花多少沒存到錢,但家里老登剛從國外回來,應該能爆點金幣。

  如此一番暢言,讓我這種一瓶就倒的酒桌菜鳥狂飲數大杯,因為喝得太急胃里翻江倒海,蹲在馬路邊吐得苦膽和眼淚都快出來。

  很抱歉沒讓白七郎走到對岸,現階段的我,確實沒辦法讓他走完自己的歷程,盡管我真的挺愛這個故事。

  最后的最后,祝本書的讀者老爺生活順遂,平安幸福。

大熊貓文學    肝出個萬法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