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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寧海禪,人的名

  幾天后,白啟早早起身。

  他和阿弟窮苦生活過慣了,很難做到日上三竿還躺被窩里頭。

  黑河縣上,搬進新宅子,素來有“過火”的習俗,也就是從老屋取火種到新家做飯。

  老一輩人比較重視規矩,人丁興旺的大族還會操辦熱鬧,整出繁多流程。

  由男主人挑著擔子,一頭是鍋,裝著燃著的火灰,并撒上糠,使之煙霧繚繞;

  另一頭的籮筐擺著香爐、蠟燭、祖宗牌位。

  女主人抱著飯甑,拿著鍋鏟,內用紅紙包著大豆、花生、芝麻、玉米、麥子,合稱為“五谷”,子孫舉著火鏟、撈勺之類的炊事用具。

  出門時,男在前,女繼后,放鞭炮,弄得頗為隆重。

  不過白啟沒那么多講究,只是簡單請梁老實、梁三水,以及長順叔、周嬸、蝦頭等幾個熟人,過來吃一頓便飯。

  他和阿弟白明親自生火開灶,就算完事。

  “金丹大壯功的兩式樁法,著重一個內養。

  淬煉出來的十分氣血,至少有七八分,用于滋潤筋肉。

  因此進展乍看不快,如水溫吞。

  通文館的羅漢手養練篇,則是動靜結合。

  十八個姿勢運動開來,拉伸全身各處的大塊筋肉,將其練得飽滿結實,精氣充足。”

  用水洗過的青石地面,白啟照例站一遍大海淘沙騎虎式,

  十根腳趾緊緊抓地,口齒吸氣,鼻尖呼氣,如同大口吞飲水流。

  約莫半個時辰,氣血奔涌到極限,毛孔舒張冒出陣陣熱力。

  明明是秋意深重,又濕又涼的時節,他卻像待在火爐里頭,胸膛起伏不定,大顆汗水滾落。

  “再走一遍羅漢手!”

  感受心神間的墨箓連連震動,白啟知道苦練有效,進度正在逐步上漲,于是更加有勁。

  全神貫注投入其中,等到他再抬頭的時候,日頭已經高掛中天,過去兩個時辰之久。

  腹內饑腸轆轆,好像打鼓一樣。

  技藝:金丹大壯功(小成)

  進度:357/800

效用:如披鐵衣,強身御敵  技藝:羅漢手養練篇(入門)

  進度:72/800

效用:既內又外,既神又形,既動又靜,精氣充足  “兩種樁功同時練習,消耗劇烈,遠勝之前。

  但淬煉勁力的速度,也更快了,大概再有個十五日左右,我便算正式的練家子。

  一月破關,練筋入門,按照梁老頭的說法,應是較為拔尖的那撮親傳!”

  緩緩收住架勢,平復激烈的吐納,讓氣血上涌的通紅臉色恢復正常,白啟這才擦洗身子,換好干凈的粗布衣裳。

  阿弟最近做學堂教習介紹的散碎活去了,給大戶人家整理藏書,每天謄抄兩個時辰,中午管一頓飯,賺三十文。

  跟苦哈哈的打漁人、砍柴人相比,算是很輕松的好活計了。

  偌大的宅子里頭就兄弟兩個,廚娘、幫工啥的,都還沒來得及找牙行物色。

  只能暫且將就著,隨便尋個附近的腳店祭一祭五臟廟。

  梁三水過給白啟的宅子,位于外城東邊的二仙橋,臨著一條溪流,各色各樣的門頭鋪子錯落交織,整體環境要比臟亂差的棚戶區好很多。

  周圍居住的婦人來此漿洗,搗衣之聲不絕于耳,成為縣上閑漢最愛看的風景。

  “七哥,又來了?里面請!”

  搬來這里后,白啟已成熟面孔了,小廝連忙招呼:

  “今個有熟鵝、嫩雞、蒸好的饅頭,還有些獐子肉…你看看要些啥?”

  “老三樣吧。”

  白啟胃口好,不挑食,每次都是葷素搭配,米飯饅頭管飽。

  “好嘞!上一盤熟鵝,兩樣菜蔬,搭一壺熱茶,算是小店送的!”

  小廝頗為熱情,招待周到。

  街坊四鄰的門墻透風,消息傳得快。

  沒過幾天大伙兒就知道,這位住進大宅的白七郎,乃是開魚檔的商戶。

  年紀輕輕就有產有業,要么自個兒本事不小,要么老爹本事不小。

  反正都是得罪不起的厲害角色。

  “這陣子置辦東西、吃飯花銷、大補藥材…真真是花錢如流水,算起賬來心疼死了,跟割肉似的。

  若非問水哥借了些,撐不住幾日就入不敷出了。”

  白啟坐在靠窗的位子,往外望就能瞅見溪流潺潺流淌而過。

  鄉下地方不怎么注重男女大防,很多漿洗的婦人本錢雄厚兜不住,就可讓閑漢大飽眼福。

  當然,他如今沒這份興致,只是簡單的放空思緒。

  盤算接下來怎么賺生活的進項,以及如何通過自身努力,更好在黑河縣站穩腳跟。

  “長順叔那邊,已經并過來三條舢板,兩條烏篷船,規模足夠了。

  就是妖魚兩次吃人,鬧得不小,打漁人不敢下河,最多在淺水晃悠。

  以我辨認魚窩,熟悉魚情的本事,若去水深的地方,每日五六百斤的漁獲隨便能弄。

  魚檔必須早些開張,不然得坐吃山空…只有打響第一炮了,才算是真正穩住。”

  白啟想起上輩子見識過遠洋捕撈,一次收網幾十萬斤,壯觀無比。

  相較之下,他這個小打小鬧都算不上,還差得遠。

  主要水深的地方,也可能有成氣候的精怪。

  除非厲害的武者坐鎮,否則打漁人沒那么大的膽子扎進去。

  雖然自己改換商戶,卻不能只掛個名頭喝西北風。

  必須弄來大筆進賬,賺足銀子才成!

  “梁伯那邊也未見動靜,看來三大武館的親傳名分,已經泡湯。

  從門人弟子做起挺好,有個接觸更高層次的渠道,以及上進的路子,就行。”

  白啟沒啥失落之情,比起突飛猛進,他更希望踏實安穩。

  根據前世的經驗總結,偏財橫財多半帶禍。

  那頭妖魚平白給他掃平楊泉這個障礙,壓在心頭的石頭落地。

  至于他爹楊猛…

  “那老登是個二練,得好好發育下才能斗得過。

  我要是學會打法,靠著諸般技藝的效用加持…必然讓他狠狠爆金幣!”

  等菜上齊,白啟收起雜念,專心對付大盤熟鵝。

  這腳店的廚子手法地道,把整只鵝用清水煮熟,再撈起來瀝干水分,內外均勻抹擦粗海鹽,最后放進瓦罐蓋嚴實。

  隔天取出,洗凈蒸熟,手撕咀嚼,又嫩又香,端的一絕。

  “小子,吃鵝有說法的,先吃翅、再吃肉嘗嘗味,鵝頭、鵝肝、鵝胗下酒…”

  白啟正下筷子,卻見對面冒出個瞅著年紀不大的中年男子。

  約莫三十出頭,濃眉斜飛,一雙刀眼,嗓音清朗溫和,透出幾分利落勁頭。

  “大叔,你說歸說,撕我的鵝腿作甚?你咋一點不碰那些沒幾兩肉的雜碎。”

  白啟眉頭微皺,抬眼細細打量不請自來的中年男子。

  分明是寬肩闊背,練家子的好筋骨,坐在那里卻松松垮垮,好似沒沾過拳腳一樣。

  面孔陌生,應該從未見過,單看模樣不像閑漢潑皮之流。

  穿的青色衣袍,更是頂好的料子,將其典當掉,連著個把月頓頓吃肥鵝都不成問題。

  “畢竟是你請客,好東西總該給你留著,這只鵝腿就當孝敬,省得你跪拜行禮奉茶水了。”

  中年男子行為無端,卻有股理當如此的莫名感覺,竟然把蹭吃蹭喝這種事,都做得不討人厭煩。

  委實是氣派過人。

  “難道這就是上輩子師傅說過的,奇人風范?”

  白啟心里嘀咕一聲,放下筷子,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他在黑河縣遠談不上交游廣闊,莫名其妙被人找上多半是麻煩,而非好事臨門。

  “我分明昨晚才見過的老梁頭,他沒跟伱講?

  無妨,現在知道也不遲。我叫寧、海、禪。

  寧愿的‘寧’,苦海的‘海’,禪心的‘禪’。”

  中年男子沒啥講究,有滋有味吮著鵝腿骨頭,吸出油水砸吧兩下,十分正式說出自個兒的名姓。

  好似他的名字,就應該為天下人所知,只需平靜報上,便會引得大家納頭拜倒。

  這種形象與言談的極大反差,讓白啟一時摸不準啥路數。

  寧海禪?

  哪位?

  熊鷹虎豹里頭,有這號人物?

  “沒聽說過。”

  白啟眼角抽動,若非這個中年帥大叔來得無聲無息,穿得也不俗,他肯定將其當成瘋子。

  “你小子這么沒見識嗎?”

  寧海禪擦擦手,撓撓頭,輕咳兩聲,掩蓋尷尬: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這八個字總該知道吧?

  黑河縣的武行師傅,大多稱我一聲‘寧教頭’。

  嗯,寧某打算做你的師傅,你要愿意拜進門,剩下那條鵝腿我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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