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震的話,坐在臺階上的李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激動的看著林楓,一臉的興奮,道:“法安正好在法慧值守的第二天白天下過山,她真的見過外人…林寺正,你太厲害了,真的被你說中了!”
看著李泰激動的樣子,孫伏伽笑著捋了捋胡須,他就知道,林楓要么不說,可一旦說了,必有萬全把握。
李震此時也一臉佩服的看著林楓,消息是他調查出來的,所以他的激動和振奮,要比李泰更早出現。
被眾人激動注視,林楓笑了笑:“有意思,當晚就要辛苦的值守山門,結果白天不好好休息,還主動去幫師妹下山采買,還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師姐。”
李震點頭,說道:“末將向其他尼姑詢問過,她們確實都說法安平常很熱心腸,很喜歡幫助人,因此這一次法慧要幫生病的小師妹下山采買,大家都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
“平常就喜歡幫助人…”林楓眸光微閃:“若真是熱心腸也就罷了,可若是為了營造熱心腸的形象,為的就是關鍵時刻能隨時‘幫’人下山干活,那心機可就十分的深了。”
說著,林楓看向李震,道:“調查過生病的師妹,是怎么回事嗎?她是因何生病?什么時候開始生的病?”
李震說道:“自是調查了,那個師妹說她原本還好好的,結果當天早上吃過早飯后,忽然覺得肚子疼的不行,還惡心嘔吐,難以正常行動,所以她沒辦法之下,準備向靜慈師太告假,想著換其他人來替她下山采買。”
“但還未等她去找靜慈師太,法安發現了她生病,就主動說幫她去干活,因法安當晚要值守山門,按照半月庵的規矩,白天法安沒有任何任務,只需要休息就可,所以她來幫法安,都不需要經過靜慈師太她們調配,直接就能去。”
“這個師妹知道法安夜里值守會十分辛苦,所以本不愿讓法安為自己辛勞,但法安說其他尼姑都有任務在身,臨時調配人員比較麻煩,她當晚是值守的第一天,所以還沒辛苦疲憊,一點也不困倦,閑著也閑著,她去幫忙正好,因此再三思量后,這個師妹最終同意讓法安幫忙下山采買。”
林楓點了點頭,笑道:“有意思,臨出發正好就生病了,結果全庵就法安一個閑人,這簡直就是為她貼身準備的病。”
李震也點頭:“確實巧的厲害。”
林楓笑了笑,繼續道:“法慧在我們問詢她時,她說第一天值守之后,她白天休息時,是與值守山門的人一起休息的,因此那人能為她證明白天她什么也沒做…”
“而法安恰巧就是法慧值守的第二天開始值守山門的,如果第二天沒有發生紫檀云珠丟失之事的話,法安和法慧這兩個利用與被利用者,可能也會同進同出,同吃同睡,各懷心思的想讓對方做自己的人證…只可惜,法安動手太快,讓這件有趣的事沒機會發生。”
孫伏伽想了想那個畫面,也有些惋惜:“若真的發生這件事,她們的口供一定很有意思。”
林楓哈哈一笑,他緩緩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然后說道:“如此看來,法安是真正的偷盜者的身份,基本上就能確定了,當夜她看守山門,只要避開巡邏的人,就可以輕松的監視法慧。”
“然后將法慧迷暈,取到紫檀云珠后,法安便返回山門,通過山門十分輕松的將紫檀云珠送了出去…因山門就是她看守的,所以她只需要說無人進出山門,便可完美的隱藏紫檀云珠是從山門離開的事實。”
李泰忍不住道:“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我們遇到的這些小尼姑,一個個的,撒謊都不眨眼睛,本王愣是一個謊言都沒識破。”
林楓笑道:“真正禮佛之人,自然會遵守戒律,可法慧也罷,法安也罷,她們來到半月庵的目標就是紫檀云珠,與禮佛沒有一點關系,所以她們說謊,自然毫無心理壓力。”
說著,他看向李震,問道:“法安下山采買,還有其他人陪同嗎?還是只有她一人?”
“還有其他人。”
李震道:“為了確保安全,她們每次都是三人一同下山,這樣能彼此照應,出現意外也能更好應對。”
“三人同行…”
林楓眸光微閃,道:“有沒有問過其他兩人,她們此行下山都去過何處,法安是否單獨離開過?”
李震點頭:“自是問過…她們說,此行下山她們一共去了三個地方,一個是購買蠟燭的作坊,就是提供佛殿蠟燭的這個香客的作坊,半月庵的蠟燭儲備已經不足,需要購買新的填充,另一個則是賣文房四寶的鋪子,購買用以抄錄佛經的文房四寶,最后一個則是吃午飯的客棧。”
“除了吃飯的客棧外,購買蠟燭的作坊與購買文房四寶的鋪子,都是她們經常去的那兩家,而整個過程中,法安都一直與其他兩人在一起,并未單獨離開過。”
三個地方,兩個是合作伙伴的店鋪,法安從未單獨離開過…林楓摸了摸下巴,大腦迅速思索了起來。
法安沒有單獨離開過,說明她的同伙,很可能就是這三個地方的伙計之類的人,在招待她們時,趁著其他兩人沒注意,便與法安完成了情報的交換。
那究竟是哪個地方的伙計呢?
林楓緩緩走下臺階,一邊踱著步,一邊繼續沉思。
購買蠟燭的作坊與購買文房四寶的鋪子,是半月庵的合作伙伴關系,所以這兩個鋪子里的伙計,與半月庵的尼姑可能都相熟。
如果法安的同伙藏身于這兩處之中…好處是只要法安下山采買,就能與其同伙接頭,交換情報。
但半月庵的采購,絕不是經常有的,畢竟如半月庵這種地方,幾個月都不下一次山才是常態,所以若法安只靠這種方法與其同伙接頭,頻率太低,遇到突發情況都難以通知,更別說法安也不能確保每一次都能下山。
而若是她的同伙趁著她接待香客時上山,因她的同伙與半月庵的尼姑經常見面,都熟悉了,一旦來到半月庵,便很容易被認出來,這樣的話,就會有尼姑發現其規律性的上山頻率,有極大的暴露風險。
所以這樣來看…隱藏在這兩個鋪子里,并非最佳選擇。
那么…難道是吃飯的客棧?
半月庵建在長安城外的山上,以這些尼姑的腳力,一來一回就得幾個時辰,所以她們必然要在長安城吃午飯的…若在客棧的話,人來人往,情報密集,確實既適合收集情報,也適合在人多吵鬧之地不動聲色的交換情報。
思于此,林楓眸光一閃,他忙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李震,道:“李千牛,不知法安三人在長安城吃午飯的客棧,是她們慣常去的,還是臨時選的?”
李震說道:“她們沒有說,應該是臨時選的。”
見李震的回答,林楓便知道李震沒有深究吃飯的事,他直接道:“勞煩李千牛將這兩個尼姑請來。”
李震明白林楓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敢耽擱,忙道:“林寺正稍等。”
說完,他便快步離去。
沒多久,就有兩個尼姑被帶了過來。
這兩個尼姑表情緊張,看著林楓等人的雙眼,就如同小鹿遇到了危險時一樣,有些濕漉漉的。
林楓聲音溫和,盡量降低音調,讓兩人放松,道:“兩位小師傅不必緊張,本官找你們前來,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們當日下山的事情,你們只需要如實回答便可。”
兩人聞言,連忙點頭。
林楓微微頷首,他看了孫伏伽一眼,不用林楓多說,孫伏伽就明白林楓的意思。
“這位小師傅,請跟本官過來,我們去那邊聊聊。”
孫伏伽主動叫走了其中一位尼姑。
看著眼前剩下的尼姑,林楓不再耽擱,直接開口道:“你們平常下山采買,可有固定或者習慣去吃飯的地方?”
這個尼姑聲音很低,需要林楓仔細聽才能聽清:“有的,我們畢竟都是女子,去陌生的地方吃飯可能有危險,所以我們一般都會固定一個地方用飯。”
“那你們當天去那個地方了嗎?”林楓又問。
尼姑搖了搖頭:“沒有。”
“為何沒有?”
“當天下山時,法安師妹不小心崴了腳,使得我們走路的速度減慢了一些,所以到了中午時,我們距離往常吃飯的地方還比較遠,而我們當時走了一上午的路,肚子已經十分饑餓,因此法安師妹就提議說就近找一個吃飯的地方填飽肚子,不用繼續趕路了,我們也確實餓得不行,便同意了。”
林楓聞言,眸光陡然一閃。
果然…法安崴腳,導致速度減慢,繼而使得她們在飯點時,沒有抵達往日吃飯的地方,然后法安便順理成章提出更換吃飯之地,因為她說就近找一家,只要那附近只有一家,便可確保無論是誰選的,都會選中法安想要的那一家。
同時若客棧是其他兩人選的,那法安反倒會顯得與此事無關…
想到這里,林楓向尼姑繼續問道:“不知那客棧是誰選的?名字叫什么?位置在哪里?”
尼姑說道:“是小尼選的…當時法安師妹說完后,小尼便張望尋找,沒多久就發現了一家客棧,然后小尼就提議這個客棧。”
“至于客棧的位置,它在昌明坊的后街,名字叫同樂客棧。”
還真是不出所料啊…林楓不知是不是與四象組織交手多了,對四象組織成員的一些習慣都了解了,這些家伙就是屬不粘鍋的,除非是沒辦法了,否則但凡可能引人注意或者懷疑他們的事,他們都一定會轉借別人之手來做。
他微微點頭,想了想,又道:“你們到了那個客棧后,中途法安可曾去過茅房?可曾有什么人與法安不小心撞到過?或者有什么人與法安有過身體接觸?”
尼姑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旋即眼眸一亮,道:“還真有!”
“哦?”
林楓忙看向她:“什么?”
尼姑道:“在我們剛進客棧時,正好有一個人急忙往出走,與法安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當時都把法安撞倒了,不過那人連連道歉,態度很好,法安也沒有因此受傷,便沒有與之有什么沖突。”
“那伱可認識此人?或者可記得此人樣貌?”林楓又問。
尼姑道:“他就是同樂客棧的掌柜,法安與其撞過后,這個掌柜一直賠禮道歉,說是他不對,所以他專門給我們免了飯錢,小尼記得很清楚。”
“客棧掌柜…”
林楓眸光閃爍,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當日應該不是法安與其同伙固定見面的日子,所以法安只能主動去找自己的同伙,她要去哪,與誰有過特殊接觸,那誰就是她的同伙…
如此說來,其同伙應該就是這個客棧的掌柜。
而法安與客棧掌柜撞到的同時,應該就已經把情報交換了。
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林楓對接下來的行動,也明確了。
他向尼姑點了點頭,道:“本官的問題就這些,多謝配合。”
尼姑連忙擺手:“都是小尼應該做的,能幫到林寺正,是小尼的榮幸。”
林楓笑了笑:“小師傅去休息吧。”
尼姑在林楓面前只覺得壓力巨大,哪怕林楓對她態度很是和藹,可林楓的名,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樣讓她只能仰望,她面對林楓,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此刻聞言,自是沒有任何遲疑,向林楓行了禮后,便快步離去。
“子德,我也問完了。”
這時,孫伏伽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林楓看著孫伏伽臉上的笑容,笑道:“看來孫郎中有收獲?”
孫伏伽與林楓對視了一眼,旋即皆露出笑意:“你都已經知道了,還用問我?”
一旁的李泰左瞧瞧,右看看,他忽然發現孫伏伽和林楓的笑容怎么那么陰險,就像兩個老狐貍一樣。
接著林楓與孫伏伽便對了一下得到的情報,結果證明,他們得到的情報沒有任何問題,兩個尼姑給出的答案完全一致。
孫伏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笑容越來越多,他振奮道:“沒想到,隨著法安這個真正賊人的浮出水面,她的同伙也隨之暴露了。”
“紫檀云珠是被她的同伙帶走的,也就是說,只要找到她的同伙,就能找到紫檀云珠,甚至都可能直接找到紫檀云珠里隱藏的皇家密藏,子德…”
他看向林楓,激動道:“你的任務要完成了。”
聽到孫伏伽的話,李泰和李震也精神一振,連忙看向林楓。
李泰忍不住道:“我們這就要破案了?這也太快了吧?”
“現在說破案還太早了。”
林楓搖了搖頭,道:“畢竟我們不確定紫檀云珠是否還在她的同伙身上,以及他是否知道紫檀云珠隱藏的秘密。”
“但不要緊。”
林楓看向幾人,道:“法安是東宮案里隱藏最深,也是最關鍵的一環,現在她被我們破解了,就等于我們已經解決了大半的問題了,即便紫檀云珠不在她同伙手中,可只要我們能找到她的同伙,順藤摸瓜,找到紫檀云珠也不是難事。”
“也就是說…”林楓深吸一口氣,道:“我們距離真相,不會遠了。”
有了林楓明確的答復,饒是沉穩如李震,也不免內心激動。
東宮案有多復雜,有多難以調查,他太清楚了。
先是李泰被陷害,再是半月庵法慧被利用,最后法安和其同伙才浮出水面…這其中的波折,他覺得就算話本都不會這般曲折。
所以林楓能在接到陛下之令后,以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能查到這種程度,他太知道有多不容易了。
但好在…終于要到撥云見日的時刻了。
“子德,那我們接下來?”孫伏伽看向林楓。
眾人也都忙看向林楓。
然后他們就見林楓輕輕一笑:“這還用說?當然是下山,順藤摸瓜,去好好查一查那同樂客棧了!”
“半月庵被封鎖,法安的同伙肯定不知道我們已經查到了他的身上,這是我們的機會,若我們運氣好…”
林楓抬起頭,眺望長安方向,緩緩道:“或許,我們能借此機會,直接查到他背后的,主導這一切的幕后之人也未必。”
他目光閃爍著凜凜精芒,低聲自語:“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有機會找到你了!我倒要瞧一瞧,設下了這一切棋局的人…究竟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