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激動不已的杜構,林楓輕輕笑了笑,能讓謙謙君子的杜構露出這樣的神情,足以看出神秘人給其多大的壓力,也足以看出他對自己能夠找到突破口,有多高興。
只有真正拿自己當成朋友的人,才會為自己突破了難關而由衷的高興。
林楓說道:“潞州陳家,應該就是神秘人的家族,不過關于潞州的事我們不是太清楚,但夏家在潞州經營了一段時間的生意,雖然最后被迫退出,可想來對潞州的大家族應該了解,所以問問他,應當就能知道陳家的情況。”
聽到林楓的話,杜構沒有任何遲疑,迅速轉身去向夏尋功詢問。
片刻后,他返回,向林楓道:“夏家主說,潞州有兩個陳家,實力都不算差,可他與這兩個陳家都沒有過多接觸,所以也不清楚玉佩代表的陳家,會是哪個。”
林楓點了點頭,雖有些意外,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夏尋功之前就說過潞州的大家族更多,情況更復雜,只是沒想到,一個同姓的大家族竟是有兩個。
“雖然無法知道具體是哪個陳家,可神秘人來自潞州陳家的事,應該是板上釘釘的,所以萊國公,你直接下令,命人拿著這枚玉佩的拓印圖案,前往潞州問詢,應該就能知曉具體是哪個陳家了。”
杜構蹙眉道:“一個來回,兩天恐怕來不及…”
他有些擔憂的看向林楓:“未必能在你需要的時間返回。”
林楓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吧,對這個案子我還有別的想法,而且我找你來做的事,其實也不僅僅是這些…我讓伱派人去潞州調查,也是為了回來后有更充分的證據來彼此驗證。”
見林楓仍是自信的神情,杜構擔憂的心這才放下,他點頭:“好,我明白了。”
說完,杜構立即轉身,向護衛進行吩咐。
護衛接過玉佩拓印的圖案,毫無任何遲疑,轉身便快步離去。
杜構這才長出一口氣,向林楓道:“神秘人的身份徹底藏不住了,最遲三五日,他必暴露…只是現在我們最缺的是時間,能否在今天之內找出他,才最關鍵。”
林楓笑道:“這也是我找你來的最主要原因,還記得我剛剛說,想讓你去調查一份名單嗎?”
杜構眸光微閃:“什么名單?”
林楓說道:“萊國公難道不好奇,為什么夏浩瀚可能都得到了神秘人的家傳玉佩了,可神秘人,卻又殺了他?”
“這…”
杜構聞言,皺眉道:“確實很奇怪,按理說,這種家傳玉佩,代表的是女子的心意,既然給了夏浩瀚,那就也是傾心的,并且夏浩瀚都決定在潞州布局夏家產業了,若不是兩人感情確定,他也不會有這般信心。”
林楓微微點頭:“在夏浩瀚從潞州回來的一個月內,一切都很正常,而就在那一個月的節點,他突然反常的不近女色了,且情緒很不好,達到了連妾室都察覺到的程度…如我們剛剛推斷的那樣,兩人的感情必然出現了問題。”
“那么,會是什么問題呢?”
杜構也在蹙眉思索。
林楓看向杜構,說道:“之前詢問陳淼時,陳淼跟我說過一件事。”
“他說,夏浩瀚與他酒酣之時,曾經說過一句不甘的事——他憑什么?”
“他憑什么?”杜構一怔。
旋即他猛的瞪大眼睛,道:“難道!?”
林楓微微頷首,沉聲道:“之前我也不理解這句話指的是什么,但若是結合前因,他與神秘人傾心,甚至都有了私定的可能,但最后感情卻出現問題,那么再想想這句話,也就能知道了…”
“不出意外…”林楓迎著杜構的視線,道:“出現了第三者!神秘人移情別戀,拋棄了夏浩瀚,選擇了另一人!”
杜構皺眉沉思了片刻,而后點頭,贊同林楓的話。
之前他其實就有這種推測,畢竟影響感情的,除了家族外,就是有了其他插足的人。
家族方面,神秘人的家族應該與夏家有些差距,要么更強,要么更弱,這一點從夏浩瀚一直對夏家隱瞞此事,沒有告知夏尋功,也沒有讓夏家安排媒人上門提親就能看出,夏浩瀚心里還是有些擔憂,他怕貿然提及,夏家會因他是嫡長子,婚事要著重考慮門楣和對方家世的門當戶對而反對。
其他人插足…那就更別說,都不愛了,還何談感情。
只是這兩種可能性皆有,他沒法進一步確定,但現在,有了陳淼的話,終于能確定。
杜構向林楓道:“看來神秘人真的移情別戀了,但若只是因此,也不至于讓神秘人殺人吧?畢竟犯錯的是她,又不是夏浩瀚?”
林楓瞇了瞇眼睛,語調低沉,給人一種沉重壓抑之感,道:“可如果夏浩瀚要害神秘人喜歡的第三人呢?甚至夏浩瀚已經做了這些事呢?”
杜構瞳孔驟然一縮,他猛然看向林楓:“你是說?”
林楓微微點頭:“萊國公還記得夏浩瀚寫的那篇文章吧?”
“按照夏尋功所說,夏浩瀚本不該寫出那般激進的文章的,本不該對讀書人那般強勢的…”
杜構也是聰明人,被林楓提示,迅速就明白了林楓的意思,他說道:“你的意思是…他為夏家掌控讀書人是假,趁機報復才是真,也就是說…”
杜構深吸一口氣,驚疑道:“那個搶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就是安陽縣的某個讀書人!?”
林楓在杜構驚疑的注視下,微微點頭:“至少以我們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這種可能性是最高的,否則無法解釋一個一直表現都很沉穩冷靜的夏家嫡長子,會有這般激進的表現,甚至這都不是激進了,這已經超過夏家的能力,和朝廷的底線了。”
杜構目光閃爍,蹙眉沉思。
林楓視線看向遠處的陳淼,緩緩道:“夏浩瀚在我看來,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他在夏府,克己復禮,遵守規矩,沉著刻苦,夏尋功也罷,他的妾室也罷,對他的評價都不差。”
“可是,陳淼卻說夏浩瀚和他一樣,是一個風流倜儻,幽默風趣之人…陳淼與夏家其他人的評價,截然不同,這說明什么?而夏家主如此一個重規矩的人,見自己兒子帶著陳淼去青樓瀟灑,也沒有表現出夏浩瀚錯了的樣子,又說明什么?”
杜構蹙眉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林楓,驚異道:“說明夏浩瀚是刻意在逢迎陳淼,陳淼喜歡什么樣的人,他就將自己變成什么樣的人,夏家主知道真相,自然不會怪陳淼。”
“那夏浩瀚為何要這樣做?”
“陳家實力比夏家更強,夏家一直鼓足勁想要壯大門楣,自然不會放過陳家這棵大樹。”杜構身為杜如晦之子,幼時沒少被杜如晦教誨這些,所以關于這種事,很是門清。
林楓點頭道:“沒錯,陳淼這個吊兒郎當的家伙看不出來,那只能證明夏浩瀚為了夏家,犧牲很大,更能證明夏浩瀚心思很深,十分冷靜沉著,很能忍…否則一般人也做不到他這般。”
“所以,如此沉穩能忍的夏浩瀚,卻在被殺前夕,寫出了這種完全超出夏家能力,挑戰朝廷底線的文章…除了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來回踱步片刻,旋即腳步一停,看向林楓道:“有理有據,必然如此!”
林楓見杜構認同自己,笑著點了點頭,道:“那么,也就能確定,搶走神秘人的第三者,一定是他要針對的讀書人…所以,若是我們能得到六年前安陽縣的讀書人名單,還是那種普通人家出身的讀書人名單,那么搶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必在其中。”
“而神秘人來安陽縣,不出意外就是為了找第三人的,第三人是普通人,神秘人是大家族的大小姐,這樣的大小姐去到一個普通人家,絕對會有人注意,若能找到第三者,詢問第三者的家人,或者鄰居,也許就能直接知曉神秘人的身份!”
杜構眼眸越發明亮,他說道:“因讀書是一件很耗費財力的事,更會直接去掉一個重要勞力,普通人家很少能支撐得起,所以這種讀書人數量并不算多,而這些讀書人為了擴大圈子,拜訪名師,交流文章,也一定會經常聚會…”
“能找到!”杜構忽然道:“交給我,半天之內,一定給你弄出這份名單。”
林楓既然提出讓杜構尋找,自然是知道這件事并不會超出杜構的能力范疇,他點頭道:“那就辛苦萊國公了。”
杜構聞言,二話不說,直接道:“此事我親自去辦,在找出名單后,我會立即命人前往他們家中詢問,以最快速度得出結果。”
杜構就是這樣的性子,果斷爽利,林楓點頭:“好,我等你消息。”
杜構重重點頭,不再有任何耽擱,直接轉身離去。
看著杜構離去的背影,林楓再度長出一口氣,有孫伏伽去縣衙調查過所名單,有杜構去調查讀書人名單,有人去潞州確定玉佩歸屬…指向神秘人的路已經被他走出三條了。
但敵人是四象組織的人,狡詐多端,謹慎至極,為了穩妥,林楓決定還是要繼續查案,以防止神秘人為了避免被人追查,做過一些反追蹤的手段。
這時,夏尋功走了過來,道:“林寺正,當初跟隨大郎趕赴潞州的商人來了。”
聽到夏尋功的話,林楓迅速收斂心神,他轉過頭,便見在夏尋功身后,正站著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衣著質量很好,此刻正躬腰行禮,臉上滿是緊張的賠笑。
“小人趙慶,見過林寺正。”胖商人恭敬行禮。
林楓微微頷首,他開門見山:“說說夏浩瀚去到潞州后,都做了什么。”
趙慶連忙道:“回林寺正,少爺抵達潞州后,便先親自去了潞州最紅火的那些鋪子,去看那些鋪子的生意,經營的手段,同時去打聽這些鋪子背后的主子。”
“然后,少爺還專門去人最多的酒樓,聽酒客們交談,了解潞州的情況,做足了調查。”
林楓點了點頭,看來夏浩瀚很有規劃。
“然后呢?”他問道。
趙慶繼續道:“在確定潞州適合做生意后,少爺也打聽到了那些商鋪后面的主子,然后少爺便以夏家嫡長子的身份,去遞交拜帖,登門拜訪。”
“少爺想先具體了解一下潞州的各大家族,看看有誰對夏家有親近之意,有誰對他態度不好,從而選擇能夠與夏家合作的家族,再進一步進行溝通。”
聽到這里,林楓心中一動,道:“你家少爺拜訪的家族里,有沒有陳姓家族?”
趙慶想了想,旋即連忙點頭:“有,兩個陳姓家族,少爺都登門拜訪過。”
“那結果呢?”林楓追問道。
趙慶道:“態度都一般吧,不過分熟絡,但也沒有明顯抗拒。”
這才正常,若一開始就過分抗拒,或者表現的太熱情,那這里面才有問題…林楓說道:“你家少爺對這兩家的看法如何?”
趙慶說道:“少爺說,只要不是表現的太冷漠,就可以繼續與之交往,夏家要進入潞州,少不得和這些家族接觸,現在關系好一些,以后就能更容易些。”
“所以這兩家,少爺后面也各去了幾次。”
林楓蹙眉道:“都去了?”
“是。”
“你家少爺有沒有更多次數的,去過哪一家?”
“這…”趙慶搖頭:“好像沒有,少爺是掌握一個頻率去拜訪的,每一家的次數都差不多。”
如果每一家都一樣,那夏浩瀚是如何與神秘人增進感情的?不對,正常去拜訪,人家肯定不會讓女兒去招待陌生男子…
林楓意識到自己方向錯了,他說道:“你家少爺在潞州,有沒有單獨出去過,有沒有參加過什么詩會之類的?”
趙慶一臉意外的看向林楓:“林寺正怎么知道?我家少爺的確去過一次詩會,因為那詩會是當地大家族公子小姐們舉辦的…少爺也的確有過幾次單獨出去,但少爺說是正常游覽潞州,沒讓我們跟隨,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少爺具體去了哪。”
“他單獨離去,是詩會后才有的,還是詩會前就有了?”
趙慶這一次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詩會后,一共差不多五次。”
果然…趙慶的話,更加驗證了林楓的推測,看來是夏浩瀚在詩會上,結識了神秘人。
夏浩瀚刻苦讀書,為了安靜讀書,連書房都不裝飾,而且他的讀書心得也都十分認真,可以看出,他的學問絕對不差,因此在詩會上,很可能一鳴驚人,繼而獲得神秘人的青睞。
之后再單獨約見幾次,以夏浩瀚都能將陳淼忽悠的當成親兄弟的本事來看,奪取一個女子的心,并非難事,所以在不舍分離時,交換定情信物,那也就完全有可能了。
雖然趙慶沒給他太多的幫助,但徹底幫他復原了夏浩瀚在潞州的情況,幫他確定了夏浩瀚與神秘人的接觸過程,也算幫他補足了二者相識的拼圖。
而第三者的事,也有杜構去幫他追查,那接下來…就是對案發當夜的情況,進行調查了。
夏浩瀚的離開,是因為陳淼到來,之后的一切就與夏家無關了,所以下一步,需要去當夜最重要的兩個地方。
春滿樓與案發現場。
林楓看向陳淼,道:“前面帶路,去春滿樓!”
春滿樓是安陽縣唯一的青樓,生意十分火爆。
不過此時是白天,辛苦了一夜的姑娘們都在休息,春滿樓難得處于安靜之中。
“就是這間房。”
青樓的老鴇小心翼翼陪著笑,推開了房間的門。
林楓剛進房間,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并不刺鼻,一聞就知道不是那種廉價的水粉。
房間不算大,但裝修的很好,地板鋪有地毯,墻壁上掛著字畫,靠著墻壁的位置,還放著一些樂器,有古箏,有琵琶,甚至一側還有一個小書架,書架上放著書籍。
乍一看,還以為是進了哪個大家閨秀的書房。
林楓不由心中感慨,看看這個時代人家的敬業精神,琴棋書畫,差一點都不行。
他來到窗前,站在窗邊,可以清楚聽到外面的街道上行人的聲音,林楓道:“這個房間臨街?”
陳淼點頭:“沒錯,這是最邊緣的房間。”
林楓聽著陳淼的話,視線看向窗外,想了想,道:“你們每次來春滿樓,都會來這里?”
陳淼說道:“差不多吧,春滿樓最好的房間,也就這么幾個,再加上我們兩個還要比拼,自然要靠邊點,否則被其他房間聽到聲音,自慚形穢,玩的不開心,就不好了。”
你還真會為其他人著想…林楓視線看向老鴇身后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道:“當夜就是你陪的夏浩瀚?”
女子粉面桃腮,那雙眼睛就仿佛會勾魂一般,她怯生生的看著林楓,點頭道:“是奴家。”
林楓雙手負于身后,一臉嚴肅的說道:“現在是下班時間,不用拿出工作時的態度,放松點。”
女子:“?”
“咳咳。”
林楓咳嗖兩聲,道:“說說當晚的情況。”
雖然過去了六年,但夏浩瀚畢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官府多次盤問過,所以女子記憶還是很清晰,她說道:“當晚夏公子選了奴家后,就和奴家進了房間。”
“之后奴家說要給夏公子彈奏一曲,可夏公子卻不讓奴家彈箏,他讓奴家為他吹奏‘尺八’,但奴家并未學過‘尺八’,夏公子有些不悅,便讓奴家沐浴了。”
“尺八?虧我前世逛過博物館,知道尺八是什么。”林楓知道,尺八就是洞簫,在唐朝,因簫長一尺八得名。
“說起尺八…”
陳淼這時忽然說道:“林寺正,我想起來了,剛剛詢問我兄弟的遺孀時,她們說,我兄弟從潞州回來后,不僅打造了那張大床,還要求她們吹奏尺八。”
“她們不會,他還專門讓人找師傅教,只是還未等她們學會,夏兄就將教簫的師傅趕走了。”
林楓眼中精芒陡然一閃,他瞬間轉過頭看向陳淼,道:“這件事你怎么不早說。”
陳淼縮了縮脖子:“我以為不重要,畢竟你讓我問的是床笫之事嘛…”
林楓目光閃爍,他忽然看向女子,道:“在當晚,你沐浴的時候,有沒有聽到過尺八的聲音。”
女子十分詫異看向林楓,道:“林寺正怎么知道?”
“因為奴家剛好因為不會吹奏尺八被夏公子嫌棄,所以后來有尺八聲音響起時,奴家十分在意,心底還發誓一定要學習尺八,絕對不能讓客人失望。”
就憑你這服務態度,銷冠不是你我第一個不同意…林楓道:“你可知道那聲音是哪里傳來的?誰演奏的?”
女子搖了搖頭:“這奴家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某個姐妹吹奏的吧。”
林楓大腦飛速運轉,他快速道:“夏浩瀚離開時,是不是就是尺八聲音響起的時候?”
女子回想了一下,旋即點頭:“還真是,聲音響起不久,奴家就聽到開門聲響起,然后奴家再喚夏公子,就沒有回應了。”
這一刻,跟著林楓前來的夏家家主夏尋功,突然瞪大了眼睛,道:“難道…難道這就是大郎無緣無故離開的原因?”
他怒視青樓銷冠:“之前官府來詢問你,你怎么沒有說這件事?”
銷冠被嚇得俏臉發白:“奴家還以為是其他姐妹吹奏的,也沒當回事…誰能想到,夏公子會因為這個聲音離開。”
林楓向夏尋功道:“夏家主不必動怒,她非專業的刑獄人員,對證據線索分辨不出很正常…”
當然,銷冠分辨不出正常,可當時查案的衙門沒引導出這些來,那就是衙門的失職了。
但古代偵查手段有限,經驗有限,最喜歡的就是嚴刑拷打…所以林楓對這些,也不意外。
“夏浩瀚從潞州歸來后,就讓他的妾室們學簫,看來他傾心的神秘人,應該擅長此道。”
“而他在青樓這里,聽到了簫聲…”
林楓看向窗外:“這里臨街,倘若有人在外面吹奏洞簫,在寂靜的夜晚一定能聽到,以夏浩瀚對簫聲的在意,必會來此查看…”
說著,林楓看向女子,道:“夏浩瀚出事后,你房間的窗紙,有沒有出現小洞?”
女子道:“的確有洞,但奴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林楓徹底確定下來。
夏浩瀚與陳淼都是大家族子弟,來青樓肯定會選最好的這幾個房間,再加上兩人的比拼,選擇靠邊的房間幾乎就是確定的事,所以,事先是可以預判夏浩瀚會住在這里的。
若這時,在外面吹奏洞簫,引夏浩瀚來看,然后夏浩瀚看到了一直魂牽夢繞的傾心之人,絕對會毫不遲疑追出去…
“終于破解了夏浩瀚離去的不解之謎,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點了…殺人!”
林楓轉頭看向夏尋功,道:“夏家主,帶我去案發之地吧。”
案發之地是一個破敗的院子。
左右也都是空房子,因為有人死在這里,這條本就破敗的街道,人煙更少了。
林楓走進院落,看著滿院的枯草,緩緩道:“這六年時間,院子一直空著?”
夏尋功沉聲道:“大郎在這里出事,衙門又毫無進展,所以為了留下一個希望,不讓人破壞這里,我已經將其買了下來,并且平時緊鎖大門,不讓任何人進入。”
林楓回想著來時空無人煙的街道,和其他早已多年無人居住的房子,很想說即便你不買,估計也沒人會來…但他能理解夏尋功,一個痛失愛子的父親,在找不到真兇的情況下,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保全現場,等待著有朝一日,能有人找出真相。
“周圍的房子,在六年前,也都沒人居住嗎?”林楓問道。
夏尋功點頭:“沒錯,這里本就是貧窮人家居住的地方,多年前安陽縣經歷戰火時,導致不少人為了躲避戰火,遠走他鄉,再也沒有回來過,也就導致這里人家十不存一。”
林楓瞇了瞇眼睛。
他是從春滿樓直接來這里的,可以說春滿樓距離這里并不算近,且途經之處,和這里一樣的沒有人家的破敗院子也有好幾座。
所以…為何兇手會選擇在這里殺害夏浩瀚?
論距離,明明有更短的,更好的院子可以選擇,為何非要在這里動手?
這座院子,有什么特殊的嗎?
林楓視線環顧院落,只見這座院落荒草遍地,房子已經半塌,院子里有著一些荒廢的農具,除此之外,就是一口枯井孤零零佇立在那里。
整個院子,無論是破敗之象,還是荒涼之意,都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為何會選擇這里呢…”
林楓一邊沉思,一邊來到枯井旁。
夏尋功指著枯井前方的一處位置,道:“這就是大郎慘死之所。”
哪怕時隔六年,哪怕沒有任何標記,夏尋功也一眼就找到了夏浩瀚死時的具體位置。
林楓回想著卷宗記載,當時夏浩瀚是腳朝向枯井,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
他的衣服沒有多少凌亂,心口有著兩處刀傷,額頭刻有不連貫的兩橫兩豎…
“按照經驗來說,一個連續殺人犯,他的第一次殺人,絕對是最特殊的,是最能體現他心境,最能體現出他目的的…而當他殺人多了,都麻木了,那殺人很可能就會成為一種習慣和本能,未必會有心境表現。”
“也就是說,神秘人的初次作案,這里,絕對十分特殊!”
看著枯井,回想著額頭上的圖案,林楓眸光微深:“在船上,那些被殺的船員,都是腳朝向桅桿的,因為在船上,能選擇的極其有限,而在這里,她是早有預謀的,所以死者的腳朝向枯井…這是否意味著,真兇是將桅桿當成了枯井。”
“那些死者額頭上的兩橫兩豎,確實就是‘井’字!”
“也就是說…”
林楓站在井邊,黑漆漆的眼眸盯著眼前的這口井,緩緩自語道:“井,在神秘人心中,十分重要!”
“甚至有一種可能…神秘人會選擇這座院子動手,就是因為這口井…”
林楓當即轉身看向夏尋功,道:“你們當時調查,可有人下過井底查探?”
夏尋功點頭:“有衙役下過,但里面什么都沒有。”
是真的什么都沒有,還是有什么,但沒有被發現…
林楓沉思了一下,直接看向趙十五,道:“十五,準備繩子,我要下去。”
趙十五道:“義父,還是我下去吧。”
林楓搖頭:“你不知道什么東西重要,什么東西不重要,下去了未必有用。”
見林楓這樣說,趙十五想了想,也只能點頭。
他迅速為林楓準備了繩子,牢牢綁好,道:“義父,可以了。”
林楓微微頷首,他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耽擱,抓著繩子,就順著枯井滑了下去。
很快,落到了井底。
這口水井已經多年未用,下面一點水都沒有。
因為灰塵的落下,蓋了一層極厚的灰塵。
林楓視線先向井壁看去,只見井壁十分光滑,上面被灰塵附著,仿佛詮釋著時間的流逝。
林楓想了想,用衣袖擦了擦井壁的灰塵,而這時,他目光一閃。
只見他蹲下身來,拿起衣袖著重擦拭了一處區域,旋即他便看到,在這井壁上,有著許多道凌亂的劃痕。
看那劃痕,應該是用石頭劃出來的。
但并沒有任何完整的字跡,就仿佛是發泄一般,在胡亂的劃著。
林楓指尖落在劃痕上,感受著劃痕的凹凸不平,就好像體驗到了刻下這些劃痕之人,當時那混亂又憤怒的心境一般。
他沉吟些許,又低下頭看向腳下。
只見井底有著許多石頭,大小石塊鋪滿了井底。
他用鞋子蹭開這些石頭,視線仔細看去,可石頭下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整個枯井,似乎除了這些劃痕外,再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林楓抿了抿嘴,剛要放棄返回地面。
而就在這時,他視線忽然掃到了井底一角。
林楓蹲下身來,從井底撿起了一個東西,仔細看去:“頭發?”
他有些詫異:“還是兩縷綁在一起的頭發。”
只見林楓手中,是沾滿了灰塵的,灰撲撲的兩縷頭發。
這兩縷頭發綁在一起,若非林楓眼尖,根本就不會發現它。
“為什么會有頭發?”
林楓皺了皺眉頭,有些想不通,但看這頭發是綁在一起的,絕對不會是自然掉落,可為何會出現在這枯井里?
不小心掉落的?
還是故意扔下來的?
林楓不確定這頭發是否與案子有關,暫時將其放到懷里,準備回到地面上再思考。
他不再耽擱,利用繩子爬回了地面。
他剛走出,夏尋功便連忙走了過來,焦急問道:“林寺正,如何?可有發現?”
林楓蹙眉道:“井底確實有些東西,但是否和案子有關,還需進一步確定。”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出從井底撿起的頭發,進行檢查。
而這時,夏尋功突然道:“林寺正,你成婚了?難道我記錯了?”
林楓一愣,夏尋功怎么無緣無故說這話,他疑惑道:“夏家主為何這樣說?”
夏尋功看向林楓手中的頭發,道:“你手里拿的不是合髻之禮綁起來的頭發嗎?新郎新娘在合髻之禮時,要取彼此的一縷頭發綰結在一起,這不就是綰結之后的頭發嗎?”
合髻之禮?
新郎新娘的頭發?
聽著夏尋功的話,林楓簡直有如轟隆雷鳴,響徹耳邊。
他突然道:“我明白了!”
“什么?”
夏尋功愣了一下。
便聽林楓盯著手中的頭發,雙眼閃爍著精芒,沉聲道:“我明白殺人的動機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夏尋功聽著林楓的話,呆呆的愣了片刻,旋即猛然瞪大眼睛,他剛要向林楓詢問殺人動機是什么。
就聽一道聲音,從院外傳來:“子德!我找到過所名單了!陳姓之人,我找到了!”
聽著這聲音,林楓視線頓時看去。
便見孫伏伽正翻身下馬,快步向他走來。
而與此同時,又有一陣馬蹄聲響起,林楓循聲看去,便見杜構正策馬而來。
一邊騎馬,杜構一邊大聲道:“子德,讀書人名單已經找到!”
聽著這兩道聲音先后的響起,林楓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話。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當自己想明白動機,想明白最關鍵的問題之時,孫伏伽和杜構的結果也來了!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合適的!
他更是想起一句話。
時來天地皆同力!
看來,是老天都要幫他。
有了孫伏伽的名單,有了杜構的名單,再有自己剛剛得到的頭發,剛剛掌握的動機…神秘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而現在午時還未過,來得及!
救人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