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的打撈成功,讓臨水縣百姓們皆振奮不已。
在他們看來,水鬼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鬼船沉沒河底,導致水鬼怨魂無法步入輪回,現在鬼船打撈上來了,水鬼自然會投胎轉世不再作惡,水鬼之危也就解決了。
漳河會重新恢復往日的船來船往的熱鬧景象,臨水縣也會重現往日的繁華。
雖然這些想法很簡單,甚至很幼稚愚昧,但因章莫八人被抓住,殺人兇手落網,水鬼殺人之事因此不會再發生,反而還巧合的與百姓的想法契合起來。
因此,林楓和杜構也沒有說出實情。
畢竟四象組織在民間,仍是秘密,這樣的組織存在,一旦泄露,難免引起恐慌與輿論動蕩,能秘密解決就秘密解決。
林楓站在船頭,看著百姓們激動的樣子,他輕輕一笑,拱手向百姓們前來支持表示感謝。
百姓們沒想到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傳說中的林楓會向他們感謝,都連忙行禮進行回應。
杜構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他知道林楓今日打撈沉船的奇跡,接下來必將隨著這些百姓的講述而迅速向其他州縣傳播,繼而蔓延至整個大唐。
林楓的名聲與名望,必將因此更強數倍。
以后,恐怕林楓真的就要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在林楓向百姓表示感謝后,百姓們也便紛紛轉身離去,沉船已經打撈上來,最精彩的瓜已經吃完,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趕緊回去分享,跑的快點,還有機會收獲沒出城的那部分人的贊嘆與關注。
就這般,岸邊黑壓壓的人群,心滿意足離去。
陳家亭子內。
陳倚天聽著百姓們對林楓止不住的夸贊,感受著百姓們對林楓溢于言表的敬佩,轉動銅球的手掌直接一握,他笑呵呵的看向蕭蔓兒,道:“蔓兒,要不要去恭喜一下林寺正?”
蕭蔓兒漂亮寧靜的眼眸看向船頭上的林楓,輕輕搖了搖頭,她緩緩道:“打撈沉船之后,他還要調查,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就不必打擾他了。”
陳倚天爽朗一笑:“蔓兒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林寺正未來的福氣。”
說完,他便直接起身,目光掃了一眼臉上還帶著驚愕和震動神情的子孫,淡淡道:“瞧瞧林寺正,再看看你們,回去后好好想一想,給老夫都寫一篇深刻的文章,說明一下為何與林寺正都是同齡人,差距卻如此之大!”
言罷,他便直接大步離去,只留下陳家子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老太爺為何突然教訓起了他們,甚至還留了作文任務。
他們眼巴巴的見陳倚天離去,然后都不由低聲哀嚎了起來。
“爺爺是受了什么刺激嗎?”
“我就是一個武夫,我也要寫嗎?”
“你可以不寫,看看爺爺會不會扒了你的皮。”
“老天爺啊…”
蕭蔓兒聽著這些哀嚎聲,點絳朱唇不由微微上揚,她最后看了林楓一眼,旋即也起身離去,那窈窕的背影中,帶著來時所沒有的輕快喜悅。
百姓們離開了,但船工和衙役們真正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因沉船船體內積存了不少的水,林楓若這樣進入直接就得游泳了,所以在調查之前,必須將積水處理干凈。
因此任務就落在了船工和衙役身上。
他們按照林楓的吩咐,分成多組,依次接力,就如之前救火時一樣,以流水線的方式彼此配合。
一桶桶水被倒出,而倒出的水依據地勢的高低,又重新流回到了漳河之中,宛若一個輪回。
就這樣,上百人,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才將船體內的水處理的差不多。
“萊國公,林寺正,沉船內的積水已然處理干凈,可以進入了。”
一個護衛前來稟報。
聽著護衛的話,林楓和杜構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點了點頭,便直接登上了沉船。
來到沉船之上,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宛若被一刀橫切的,甲板之上空無一物的,黑漆漆的船體。
看著這艘被百姓們稱之為鬼船,表面全是被火烤的黑漆漆的神秘沉船,林楓道:“萊國公,再讓船工們辛苦一下,檢查完船體沉沒的原因再休息吧。”
杜構自是不會反對,他直接向跟在一旁的護衛下令:“按林寺正說的做。”
護衛點頭稱是,快步離去。
在等待船工給出檢查結果的間隙,杜構視線也看向眼前的船只,忍不住道:“看來這艘船在沉沒之前,燒的真的很厲害,桅桿、船帆,船艙,任何最上面的東西,都燒的精光,什么也沒有剩下,也就是這艘船最后沉沒水中,否則可能燒毀的還要更加嚴重。”
林楓點了點頭:“和這艘船相比,之前四象組織用來欺騙我們的火災,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杜構看向林楓,神色間有著一抹憂慮,道:“這艘船被燒成了這個樣子,而且還在河底浸泡了這么久,水火無情,時間更無情,還能有線索留存嗎?”
林楓聞言,卻是笑了笑:“如果能輕易抹除掉線索,四象組織又何必費盡力氣將船沉沒?”
“若他們認為線索會因沉沒而被破壞,章莫又何必給我寫威脅信,用十人百人之命脅迫我,不讓我打撈?”
“當然,這里面固然有為了讓我身敗名裂的打算,可他在昨日專門寫了一封信提醒我,且將人數提升了十倍,這足以證明他對我打撈沉船之事有多忌憚。”
“所以…”
林楓一邊說著,視線一邊掃過岸上被綁著的章莫,看著章莫驚恐緊張的盯著自己這里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們的行動,已經為我們證明了這里絕對有他們認為不會消失的,且不愿意被我們發現的秘密!”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原本有些擔憂的心,頓時就平和了下來,他擔心林楓好不容易將沉船打撈出來,結果卻是一場空…但現在,他反而充滿信心。
這讓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楓真的是一個冷靜和理智到極點的人,從來不會自己內耗,在林楓身上,他竟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在他記憶中,父親為陛下出謀劃策時,就是這般智慧冷靜。
他抿了抿嘴,旋即重重點頭:“如此看來,我們必會有收獲了。”
林楓輕輕一笑:“我可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向樓梯走去。
貨船最上面一層已經完全被火焰燒沒了,甚至燒過的灰都被河水沖刷走了,所以上面完全沒有調查的必要。
這艘貨船不是那種大型貨船,只有上下兩層。
下面的船體內,貨艙占據主要空間,還有兩個通鋪和一個獨立的房間。
通鋪就是普通船工的宿舍,獨立的房間是船長的住處。
除此之外,吃飯的地方,日常休息的地方,都在上面的一層。
林楓一邊拾級而下,一邊看著杜構給他的船體結構圖。
這是杜構在確定貨船的身份后,專門派人去了揚子江縣的造船廠,索要的貨船圖紙。
有了圖紙,林楓即便第一次來這里,也能輕松分出哪個門對應的是什么地方。
這時,有船工從前面走來,船工道:“林寺正,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在最里側的船工休息的房間內,地板上有一個不小的窟窿,直接貫穿了船底,這艘船應該就是因為這個窟窿不斷有河水灌入,最終導致沉沒的。”
“船工的房間?”
林楓看了一眼圖紙,道:“能判斷窟窿是怎么造成的嗎?是船外造成的,還是船內造成的?”
船工說道:“根據窟窿周圍的情況,以及木頭斷裂的痕跡,應該是被人為的在房間內部,用斧頭之類的東西給硬生生鑿出來的。”
“人為的?還是在房間內部鑿出來的?”杜構聽著船工的話,心中不由一動。
他忙看向林楓,便見林楓眸中也閃過思索之色,片刻后,林楓繼續道:“根據伱的經驗,從這個窟窿出現開始,多久后,能使得整艘船沉沒?”
船工道:“這個窟窿不算小,隨著水流的進入,沉沒速度會更快…按照小人的估算,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
“不超過半個時辰…”林楓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問道:“按照這艘船的航行速度,你覺得在河水能從窟窿倒灌的情況下,半個時辰這艘貨船能航行多遠?”
這一次船工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最多也就十里左右。”
“十里左右?”
林楓微微頷首,沉吟片刻后,又道:“那若是沒有人劃槳,只靠水流和風力呢?”
“那就更短了,最多五里,這還是風足夠大,最理想的狀態,若差一些,一兩里也可能。”
林楓想了想,旋即點頭笑道:“本官明白了,多謝。”
船工一臉受寵若驚,連忙道:“都是小人應該做的。”
林楓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你們的功勞本官都看在眼里,等案子結束后,本官一定和你們不醉不歸,我們好好慶祝。”
“是是。”
船工一邊點頭,一邊退了下去。
待船工離開后,杜構迫不及待道:“導致貨船沉沒的窟窿,是從內部破壞導致的,這豈不是證明…”
林楓明白杜構的意思,他微微點頭,笑道:“有意思,這證明要么是這艘船的船長或船員發瘋,連吃飯的家伙事兒都不要了,要么證明…”
他瞇了瞇眼睛,緩緩道:“這艘船,在當時,還藏有其他人!”
杜構瞳孔微微一縮,可他想了想,又皺眉道:“我們詢問過委托他們運貨的商戶,商戶提供的人員名單,就是那些船工,并無其他人。”
林楓聞言,卻是平靜道:“這沒什么值得意外的…我和蔓兒姑娘在來這里時搭乘的貨船人員名單上,也一樣沒有我們的名字。”
“若是讓商戶知道運送他們貨物的船上還偷偷運了其他人,一艘船賺兩份錢,商戶肯定不愿意,所以這些船老大,都會偷偷去做這件事,從而神不知鬼不覺的賺下這份錢。”
“因此,名單什么的,可以參考,但不能全信。”
杜構完全沒想過這些,此刻聽到林楓的話,這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隱秘。
他嘆息道:“若不是子德你親自乘坐貨船前來,將這些隱秘的事都親身經歷了一遍,我根本就不會想到,原來這名單還會有假。”
林楓哈哈一笑:“這也正是我為何非要乘船的原因,只有親自和那些出事的貨船走一次相同的路,才能發現官方明面上發現不了的隱藏在暗中的秘密。”
杜構重重點頭,他認真道:“受教了,以后若再遇到類似案子,我也會如你一樣親自走一遍。”
杜構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足,就如同一塊海綿一樣時刻汲取著知識和經驗,林楓覺得,未來有朝一日,這樣的杜構,絕對能在朝堂上有重要的位置,縱使達不到杜如晦的程度,但也不會太差。
只可惜,歷史上的杜構有個坑哥的弟弟,因謀反被牽連,這輩子若是有機會,自己說什么都得幫杜構一把。
杜構沉聲道:“如此說來,這艘船隱藏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
林楓搖了搖頭:“只是存在這種可能,具體如何,還得找到證據才行,不能輕易下結論,以免造成主觀臆斷。”
杜構點了點頭,現在有了猜測,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結果,他說道:“那我們快查吧…希望能找到相關的線索。”
林楓笑了笑,微微點頭。
兩人走在陰暗潮濕的走廊內,腳下是濕漉漉的地面,墻壁上有船工掛上的燈籠。
在燈籠的暖光中,他們來到了一扇門前。
此時這扇門半掩著,左邊的門把上,還掛著一把鎖。
林楓看了一眼這把鎖,然后用自己的拳頭對著鎖頭試了一下。
他不由咂舌道:“砂煲大的拳頭我見過,兩個砂煲大的鎖頭我還是第一次見。”
杜構看著那大小都能和自己的臉相媲美的鎖頭,也是一臉意外:“就算是刺史大牢里關押死刑犯的鎖頭,就算是鎖著糧倉的鎖頭,都沒這么大…”
一邊聽著杜構的話,林楓一邊將鎖頭取了下來,感受了一下臉盤大的鎖頭的重量,他不由帶著驚奇目光看向眼前的門,道:“這扇門掛著這么重的鎖頭都不偏墜,仍舊能輕松拉動,看來這扇門也不一般啊。”
說話的同時,林楓抬起手,敲了敲門。
便聽沉悶的咚咚聲響徹在船體內。
杜構道:“鐵的?”
林楓點了點頭,他將鎖頭掛回原處,笑道:“有意思,這扇門的背后是一個貨艙,我很好奇這貨艙里究竟裝了什么好東西,還需要專門用鐵門保護,甚至還有這般大的鎖頭鎖著。”
杜構也是一臉疑惑,他說道:“其他出事的幾艘貨船內,并未有這樣大的鎖頭,也沒有這般特殊的鐵門。”
“而這艘貨船不算特別大,運載的貨物有限,一般貴重的貨物都會優先選擇更大的,更安全的,裝載量更多的貨船,所以按理說,這艘小貨船著實不該有這樣的配置。”
林楓聞言,眸光微閃:“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也許,就是它必須要沉沒的原因。”
聽到林楓的話,杜構猛然抬起頭,雙眼銳利的看著眼前的鐵門。
林楓也不耽擱,他抓著鐵門,用力一拉。
便聽嘎吱的聲音響起,這扇沉重的鐵門,被林楓緩緩拉開。
隨著鐵門的打開,兩人借助燈籠的光,迅速看清了鐵門后的景象。
只見這是一個正方形的貨艙,長寬約一丈左右,一些箱子堆放在里面,不過因為沉船又打撈的緣故,這些箱子不是整齊堆放的,而是有的傾倒,有的傾斜,一些布匹和瓷器凌亂的散落在各處。
杜構看著這一幕,道:“這應該就是他們此行運送的貨物,我有商戶提供的單據,他們此行主要運送的就是布帛絲綢以及貴重瓷器。”
林楓點了點頭,拿著燈籠走了進去。
他先后打開了一些箱子,箱子里正如杜構所言,不是布帛就是瓷器,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杜構皺眉道:“這些貨物固然貴重,但也不至于用那么大的鎖頭和鐵門保護吧?其他貨船還有的裝的直接就是珠寶翡翠,那東西更貴,也沒見他們如此特殊對待。”
林楓視線掃過貨艙,道:“應該不是為了這批貨物準備的鎖頭和門。”
“不是這批?”杜構一怔。
他皺眉道:“不是這批,那我們還能找到線索了嗎?這里面只有現在這些東西,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啊?”
林楓聞言,卻是笑道:“萊國公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
“什么?”
林楓道:“我剛剛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艘船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就可能是四象組織沉船的原因。”
“而你看…”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抬起手,指向貨艙的四周墻壁,道:“這貨艙的墻壁,乃至這地面…”
林楓抬起腳,跺了跺地面,便能聽到咚咚的沉悶聲響。
他繼續道:“都和外面的不同…剛剛我們走過的廊道,地面與墻壁都是木頭的,可這里呢?不僅門是鐵的,甚至地面和墻壁,也都是鐵的!”
林楓笑道:“你說,他們要裝什么樣的貨物,需要將墻壁和地面都打造成鐵板的?難道不是鐵板的,這些貨物還能鉆洞跑了不成?”
“這…”
聽著林楓的話,杜構雙眼不由一凝。
燈籠的光線能夠照到的范圍有限,越遠越朦朧,林楓不說,他還真的沒有發現墻壁也都是鐵的。
他皺眉道:“門是鐵的還能理解,可墻壁甚至地面都是鐵的,就著實有些奇怪了。”
林楓來到左側的墻壁前,抬起手指在上面輕輕一抹,冰冷濕潤的觸感隨著指尖蹦入腦海。
他忽然道:“萊國公…你說,這樣一間屋子,拆起來應該很困難吧?”
杜構點頭道:“當然不容易,裝的時候有多難,拆的時候也有多難。”
“那你說…”林楓眼眸深邃,帶著深意道:“用火燒,這個房間恐怕也燒不壞吧?”
“那是當然,都是鐵板,怎么可能…”
話還沒說完,杜構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頭看向林楓。
便見林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在看到這艘船整個上層都被燒沒了時,我就在想一件事。”
“既然都能將上面燒沒,為何不多灑點火油,將下面也一并燒了呢?”
“雖然說在水上不能徹底燒成灰燼,但除了浸泡在水中的船底部分,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受影響,一把火完全能燒光。”
“所以,為何不直接燒光,非要將其沉入河底呢?反正目的都是毀掉這艘船,不讓我們調查,何必要多費一遍事?”
“而現在…”
林楓轉過身,視線看著這個用鐵板打造的特殊船艙,緩緩道:“我終于明白了。”
“因為這個貨艙燒不毀!而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這個貨艙,所以他們沒得選!”
說到這里,林楓看向杜構,沉聲道:“如此說來,毀掉這艘船,在船員房間內鑿出窟窿的,大概率就是外來人!”
杜構眸光一動:“為何?”
林楓道:“如果是船工他們做的,那他們其實還是有機會直接拆掉這些鐵板的,雖然說很麻煩,但拆掉鐵板,將其沉入河底,基本上不會有人發現,之后再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更加的安全,這樣就能保證絕對不會有人發現任何秘密了…即便是我,也沒法從一堆灰燼里找到任何線索。”
“以四象組織的性子,能有更穩妥更安全的選擇,他們一定不會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們會選擇沉沒,很大原因就是他們沒法讓船工做這些事,只能選擇沉沒這種方式。”
杜構眸光閃動,大腦迅速思索起來,片刻后,他點頭道:“的確,從章莫的行事上能看得出來,他對沉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會被打撈出來的,如果有更穩妥的方法,他們絕對會選擇那一種。”
“如此說來。”
杜構視線也看向眼前的貨艙,目光沉凝,道:“這個貨艙,可能真的藏著四象組織的秘密。”
“但這里的貨物沒有問題,那秘密會藏于何處?”
林楓聞言,手指微彎,輕輕磕著那鐵板墻壁,聽著那沉悶的咚咚聲響,緩緩道:“四象組織沒機會拆掉這個貨艙,但我們可有機會…所以,喚人,拆鐵板!”
隨著林楓話音一落,杜構當即沒有任何遲疑,迅速將蹲在外面休息的船工和衙役叫了過來。
當衙役與船工知道他們要拆鐵板時,每個人臉上都不由泛苦。
先是打撈沉船,又是連續忙碌一個時辰不停歇的,將積水從沉船內弄出去,結果剛休息沒一會兒,連牛逼都沒吹完,就又被叫來干苦力活,而且看著這些沉重的鐵板,他們腿都在發軟,這特么沒有一個時辰,根本干不完吧?
心里滿是不情不愿,可在堂堂的五品大官面前,在堂堂的國公爺面前,他們又根本什么話都不敢說。
只能心里滿是牢騷的擼起袖子干活。
以林楓和杜構的能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眾人的不滿。
林楓給杜構使了個眼色,杜構當即道:“今天凡是辛苦做事的,每人除卻相應的工錢外,可以額外多領五十文。”
對于普通船工來說,五十文足夠他們吃好多天的飯了。
對于衙役而言,這也算是他們本職工作之外的獎金。
都算是意外之喜。
一下子,就讓船工和衙役心底的牢騷減了不少,干活也由慢吞吞變得麻利了起來。
一旁的縣令付遠懷看到這一幕,不由弱弱的向杜構道:“萊國公,縣衙沒錢啊…”
杜構瞥了哭窮的付遠懷一眼,淡淡道:“刺史府出,本官就沒想過讓你出,你怕什么?”
付遠懷聞言,老臉一紅,連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下官也是想自掏腰包的。”
“那就給你一個表現機會,你來掏?”林楓笑呵呵道。
“…”付遠懷大驚失色,連忙搖頭道:“萊國公已經做了決定,下官哪敢忤逆萊國公,林寺正不要開下官的玩笑了。”
而就在這時。
忽然間,一道震得地板都顫了幾下的巨響忽然響起。
眾人下意識循聲看去。
便見一塊鐵板已經被船工給撬了下來。
倘若不是地板也是鐵板鋪就的,就這一下,估計就直接能將地板砸塌。
林楓剛要感慨錢財的力量著實恐怖時,忽然間,聽到一道尖銳的驚呼聲響起:“那是什么!?”
“鐵板后面的墻壁上,有…有血!”
“什么!?”
聽到這聲音,付遠懷等人一愣,完全被這話給驚到了。
貨艙里怎么會有血?
杜構更是目光一凝,回想著林楓剛剛所說的,這個貨艙里隱藏著四象組織不希望他們發現的秘密,他心中就不由揪起,忙迅速走上前去。
付遠懷等人,也紛紛向前靠去。
這時,他們就看到被拆除了鐵板的木頭墻壁上,竟然沾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
那血跡面積很大,完全浸入了木板之中,只是看著這露出的冰山一角,眾人就能想象到,這里一定發生過什么恐怖的事。
“這里還有字!”
有船工聲音都在發抖。
眾人聽著他的話,連忙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右下角。
便見那里,有一個血色的字。
“救”
這個字不甚完整,被另一塊鐵板給擋住了。
可只是看著那用鮮血寫下的“救”字,眾人的內心就不由一顫。
“怎么會有血跡。”
“這個血字是怎么回事?”
“這艘船上,究竟發生了什么啊!?”
聽著這些聲音,付遠懷不由看向林楓與杜構。
而這時,他就發現杜構正看向林楓,林楓則雙眼充滿著冰冷與沉重。
“還愣著干什么?繼續拆!”林楓聲音低沉道。
眾人一怔,旋即連忙點頭:“對對,快拆!”
他們的動作更加的快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敢再偷懶,甚至連心里的抱怨都沒有了,他們只想知道,這些鐵板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他們只想知道那血字的后面還有什么。
就這樣,一塊塊鐵板被拆除。
一處處觸目驚心的血跡重現天日。
一個個不知道被寫下了多久的,早已經暗沉的黑紅血字映入眼簾。
當眾人將墻壁上的最后一塊鐵板拆下后,他們看著四周的墻壁,都緊抿著嘴,說不出任何話來。
只見四周的墻壁上,都沾染了或多或少的血跡。
同時,更多的,則是一個個血手印。
一行行血字。
“救救我,我不想死!”
“救命啊。”
“我們餓了三天了,無人管我們,再這樣下去我們必死無疑,所以我決定逃,如果成功,我會去報官救下其他人,如果失敗,這就是我的絕筆。”
“娘!等我,我也要跟著肖大哥一起逃,我們會撞破墻壁,趁機出逃,若失敗,就別等孩兒了,孩兒再也不能盡孝了。”
這樣的內容還有很多。
這是…遺書。
“他們…他們成功了嗎?”
有船工忍不住問道。
眾人聞言,視線都連忙看向林楓。
在他們看來,是林楓讓他們來拆掉鐵板的,所以林楓一定知道結果。
然后,他們就見林楓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看著貨艙墻壁的唯一一處被修補的地方,聲音低沉,嘆息道:“如果成功了,那這些鮮血也就不會存在了,這些鐵板也就不會存在了。”
眾人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瞬間慘白而毫無血色。
“怎么會…”
他們不由捂住了嘴。
“萊國公。”
這時,林楓看向杜構,道:“你不是好奇王寺正的‘鬼’與‘人’里,‘鬼’我找到了,‘人’去哪了嗎?”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
林楓視線掃向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字遺書,道:“他們,就在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