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蕭瑀上過常朝之后,略有疲憊的返回了大理寺。
倒不是早朝有多辛苦,身為大理寺卿,除了發生如東宮使臣被殺案那種影響極大的案子,需要他在早朝上匯報案件進展,其他情況,他都是比較悠閑的。
畢竟早朝更多談的是國家大事,是國計民生,最累的是中書、尚書、門下三省重臣,以及戶部、吏部官員等,他只需要安靜站在那里,等著退朝便可。
但今天,與往常稍有不同。
因為在退朝后,他就被圍住了。
許多官員都向他詢問林楓沒有來上朝的原因。
特別是昨天好不容易和林楓攀談上一二句的官員,就想要一鼓作氣,趕緊和林楓正式結交呢。
結果就發現要結交的目標并沒有來上朝。
所以一方面他們是想了解原因,萬一林楓病了也能借著由頭主動拜訪。
另一方面則是想著表現出自己對林楓的關心,好在林楓心里留下好印象,故此一下朝,就直接向蕭瑀詢問。
而這也直接導致,蕭瑀體驗了一次昨天林楓被包圍的感覺。
只是昨天林楓被包圍,那都是對林楓的關心釋放好感,可今天…完全和蕭瑀沒有半文錢關系,就沒一個關心他的,關心的都是林楓。
這讓蕭瑀一邊感到無奈的同時,一邊又心中感慨,林楓現在真的是炙手可熱啊。
費了不少口舌,才解釋清楚林楓沒有來上朝,是因為陛下交代的任務時間緊迫,所以陛下特許林楓完成任務之前不必上朝,將全部時間精力都放在任務上。
眾官員見林楓竟然不是因為生病缺席,沒法利用這個機會去獻殷勤,都是一臉的失望,向蕭瑀拱手感謝后,就失望而歸。
這讓蕭瑀眼皮跳了半天。
等眾人離開后,蕭瑀擦了下額頭,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都被累出了汗,他嘆息自己老了的同時,心中也松了一口氣,不大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與不遠處看向自己的魏征戴胄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后,便返回了大理寺。
進入大理寺后,他向路過的吏員問道:“林寺正呢?”
吏員忙道:“林寺正一直在辦公房處理公務,未曾離開過。”
蕭瑀點了點頭,直接來到了林楓的辦公房。
他抬起手,敲了敲房門,聽到里面傳出聲音后,才推門而入。
進入辦公房,蕭瑀最先看到的,就是辦公桌上兩側堆積如山的卷宗,卷宗很多,擺在桌子上,直接將林楓的腦袋都擋住了。
若不是林楓抬起頭,在如山的卷宗中露出了幞頭尖,可能蕭瑀都會認為這里沒人。
見到是蕭瑀來了,書案后的林楓連忙起身,向蕭瑀行禮:“蕭寺卿。”
蕭瑀微微頷首,雙眼看著眼前的林楓,臉上帶著一抹贊慨,不由道:“像!果真十分像!若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
“對子德不夠熟悉的人,不近距離和你接觸,絕對不會發現你的問題。”
眼前的林楓聞言,忙道:“聽蕭寺卿這樣說,屬下就放心了,屬下自從來到這里后,就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發現屬下不是真正的林寺正…現在屬下安心多了。”
沒錯,眼前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林楓。
他是林楓和蕭瑀、魏征、戴胄幾人一起選出的,身高體重體態乃至長相,都最像林楓的人。
然后利用已經招供的假趙嫣然的強大化妝易容手段,讓假趙嫣然將眼前的人畫成了林楓的樣子。
使得此人直接代替林楓,出現在大眾眼前,而真正的林楓…蕭瑀眼眸微深,思緒不由回到了昨天林楓向他們分享好消息時的畫面。
當時他們正為如何尋找到“人”或者“鬼”的線索,從而判斷出四象組織的陰謀而發愁時,林楓收到了來自萊國公慈州刺史杜構的書信。
在林楓看過書信后,林楓直接告訴他們,鬼的消息來了。
他們聽到后,心中驚喜的同時,也感到疑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向林楓詢問。
林楓也沒隱瞞,說出了杜構來信的內容。
原來在杜構擔任刺史的慈州,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件很詭異的鬼沉船殺人之事。
杜構在信上說,兩個月前,在慈州管轄范圍的漳河流域,發生了一起貨船沉船之事。
當時岸上正好有一些勞作的農人,他們看到了沉船的全過程。
按他們所說,當時是黃昏時分,太陽西斜,將大地照的染了一層血色,而那時,他們正扛著農具走在返回家中的路上。
沒走多遠,他們就看到了一艘很大的貨船,行駛在寬闊又深的漳河上。
漳河上啟太行山,下抵南運河,沿途經過諸多州縣,河道又寬又深,所以來往行船很多,而這些貨船上運送的貨物,是他們這些農人辛苦一輩子也買不起的東西。
所以他們就多看了幾眼這艘船。
可誰知,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那艘巨大的貨船,忽然停了下來,然后就不明緣由的燃起了大火。
火焰兇猛,迅速將整艘船都給包圍在了火海之中。
并且在火海里,傳出了大喊“救命”的聲音。
這些農人哪里見過這種事,都愣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反應過來,大喊救人。
可他們這幾個農人,一沒船,二也不會水,如何救人?
他們便只能想到去縣衙報官。
但還沒等他們去報官,他們就發現貨船竟然開始傾斜,然后一點一點向水面下沉去。
眼見貨船沉沒,他們連農具都扔下了,慌忙跑去縣衙報官。
很快縣衙派人前去,可等衙門的人趕到后,貨船已經完全不見蹤影了。
水面上風平浪靜,沒有一點船的影子。
而衙門的人趕到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且當時沒有月亮,連下水查驗都做不到,只能暫時作罷,等第二天再去調查。
后來,衙門的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前去調查,通過水人入水查驗,終于發現了河底的沉船,確定的確有貨船沉沒了。
可是奇怪的是,貨船沉沒了,可水面上卻沒有任何尸首浮起,且水人在貨船上,也沒有發現尸首的蹤跡。
船上的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而見證貨船沉沒的農人又說,他們聽到了貨船上傳出的“救命”聲,并且在整個沉船過程中,一直有農人在岸邊焦急等待,他們并未看到任何人跳船逃生,也沒有發現有人游到岸邊。
所以,能夠確定,貨船著火沉沒時,船上一定有人,且沒有人順利逃生。
但衙門的人無論怎么找,下游也去找了,卻都沒有發現任何尸首的蹤跡。
這件事,瞬間就有些詭異了。
后來衙門通過調查,得知這艘貨船上一共有船工十三名,可這十三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不見尸。
當然,這最多只能算是一件有些詭異的懸案,不至于讓杜構給林楓寫信請求幫助。
讓杜構不得不寫信的原因,是這只是一系列詭異之事的開端。
隨著貨船的沉沒后,那條河上,就開始陸續發生意外。
沉船七天后的早上,去勞作的農人發現有一艘船停在漳河中心,一動不動,且船的表面黑漆漆的,有疑似火燒的痕跡,他們連忙報官。
結果官府的人發現這艘船被火燒過,上面有尸首十五具。
又五天后,又有一艘船發生了同樣的事,這一次死的人是十個。
連續兩起貨船無緣無故火燒人亡,當地縣衙也是感到棘手,所以只能請求刺史衙門幫忙,因此杜構親自調查此案。
他專門安排衙役,在漳河流域巡查。
可途徑慈州的漳河很長,衙役騎馬走一遍也得需要數個時辰,沒法兼顧所有區域。
最終,在十天后,又發生了一起火燒人亡之事。
不過這一次,出現了一個幸存者。
巡邏的衙役在岸邊救下幸存者后,通過郎中治療,幸存者醒了,但他醒了后,精神卻很不正常,嘴里只有一句話——“鬼!別殺我!”
當杜構詢問這個幸存者,所說的鬼指的是什么時,幸存者說出了一些人名。
而這些人名,直接讓杜構等人毛骨悚然,因為他說的人名,赫然是第一艘沉船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詭異消失的那些船工。
杜構向幸存者詢問那些船工的情況,可幸存者又開始驚恐的大喊鬼和別殺他之類的話,再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這些消息,后來不脛而走,在慈州內掀起了極大的恐慌,更是讓當地的人對漳河稱之為鬼河。
而原本幾乎每天都有貨船通行的漳河,也因為這詭異的事,貨船數量急劇減少,到最后,甚至十天都沒有一艘船通行,這對慈州的商貿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杜構擔心若繼續下去,恐怕再也沒有貨船愿意前來慈州,更擔心流言會造成更大的影響,所以實在沒有辦法之下,只好請求林楓幫助。
林楓將案情告訴了自己等人后,便說:“慈州的鬼殺人之事,和我們之前提過的已經死去的人,又忽然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一樣…很可能就是王寺正所說的鬼,而且慈州的鬧鬼之事不止這一起。”
“之前和萊國公辭別時,萊國公專門詢問過我鬧鬼之事都有哪些可能,并且告訴我說慈州近些年一直都有各種鬧鬼傳聞出現…下官覺得,這未必是空穴來風,所以我準備親赴慈州查探。”
因為現在沒有明確的方向,且林楓原本的調查也是需要各地實地探查,既然都要耗費時間,那不如選擇近在眼前的,有一定概率的案子。
所以蕭瑀他們一聽林楓的話,便都贊同了林楓的決定。
只是林楓后來又說,如果慈州之案,真的和四象組織的鬼有關,他若前往慈州,一旦被四象組織得知,很可能會讓四象組織感受到極大危機,四象組織要么會想方設法截殺他,要么干脆提前行動,免得秘密真的被他識破。
故此為了穩妥起見,林楓想要秘密前往。
可現在林楓又是四象組織的眼中釘,忽然消失,四象組織必然會發現,因此他們四人商議后,便決定用上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復刻原大理寺丞林楓假死脫身,金蟬脫殼之法!
當時原大理寺丞林楓,為了逃脫罪責,將還是乞丐的林楓給弄到了大牢,從而替代他,來了一招瞞天過海…所以,林楓為什么不能也用這一招呢?
正好,在趙德順案里,假趙嫣然就通過化妝易容之法,偽裝成了真正的趙嫣然,瞞過了所有人,制造了趙德順案…而現在假趙嫣然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什么都招了,讓她幫忙畫出一個林楓來,她絕對不敢拒絕。
因此…便有了眼前這個假林楓。
思緒回籠,蕭瑀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看著眼前有九成像的假林楓,心中冷笑,如果林楓此行,真的查出了四象組織的秘密,那么當這一切揭曉后,當原大理寺丞林楓知曉林楓所用的瞞天過海之計就是效仿他害林楓的法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到后悔。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種法子真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快意。
蕭瑀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向假林楓說道:“你且安心在這里假裝忙碌便可。”
“陛下特許伱不用參加常朝,你也就不用接觸那些官員,而在大理寺內…林楓本就是一忙起來誰也不見,貪黑起早不分晝夜的性子,大家都習慣了,所以你一整天不出這個房間也沒人會多想。”
“當然,本官也會配合你,吩咐不讓人來打擾你,這樣你不與其他人接觸,便能最大程度的確保不會暴露。”
假林楓連忙點頭,道:“屬下明白。”
蕭瑀看著麻利行禮的假林楓,抿了抿嘴,旋即搖了搖頭,雖然樣貌有九成像,但氣質相差還是太大了,林楓那種玩世不恭又能掌握一切的自信灑脫,非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出來的。
“好在他不用和其他人接觸…”
蕭瑀視線看向窗外,只見天空湛藍,萬里無云,是一個好天氣。
“希望一切順利…”
兩天后。
行駛在寬闊的漳河上的貨船上。
雷霆在空中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船工們連忙以手擋在腦袋上,蒙頭沖進了船艙內。
因為不是客船,船艙空間并不大,隨著船工沖進船艙后,里面頓時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不過即便再擁擠,這些船工也只是擠在一起,將對面角落處的空間給讓了出來,沒有靠近。
而那里,此時正有三人。
一人是身材魁梧,身著勁裝的男子,此刻他正抱著膀子,站在角落的桌子前方,虎視眈眈的看著這些船工。
這個男子著實是長得太魁梧,比這些船工要高足足一到兩個腦袋,此刻一臉兇相的模樣,船工根本不敢靠近。
在魁梧男子后方的桌子旁,則坐著兩人。
一人身著華美繁復的褶裙,身材窈窕,只是臉上蒙著面紗,讓人看不清面容,可只是從那雙目若秋水的漂亮眸子也能看出,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
自從這個女子登船后,船工們沒少偷偷去看她。
可這個女子卻從未給過他們任何一個眼神,她登船后,不是看風景,就是和眼前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談笑風生,那雙美眸,與書生交談時,視線從未離開過書生。
那綿綿好感,便是這些粗魯的船工都能看得出來。
“你們說,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單獨和男子出來,就不怕壞了名聲嗎?”
船工們一邊擰著衣服上的雨水,一邊小聲的八卦。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沒有成婚呢?也許已經是夫妻了。”
“他們并沒有住在一起,肯定沒成婚。”
“成沒成婚跟我們沒關系,別亂嚼舌根,萬一被聽到了,那個護衛找你們麻煩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這聲音一響起,眾人下意識看向那個滿臉兇相的護衛。
看著護衛都要和自己腦袋差不多大的拳頭,不由縮了縮脖子,頓時噤了聲。
他們覺得,這個護衛一拳下來,自己腦袋可能直接就要被打爛。
惹不起,惹不起。
而隨著八卦聲音的消失,暴雨擊打船艙的聲音,頓時更加清楚了。
感受著狂風驟起,吹的貨船晃動,這些船工臉色都不由得露出了緊張之色。
有人忍不住道:“你們說,這鬼河…不會真的有鬼吧?我聽說三天之前,又有一艘貨船船毀人亡了…我們,我們不會有事吧?”
聽著這個船工的話,其他船工臉色也都跟著一變。
慈州段漳河鬧鬼之事,早就在他們這些船工中傳開了。
接連四艘貨船詭異出事,只有一個幸存者,幸存者還瘋了,這讓他們這些吃航運這碗飯的船工們,都內心驚悚的不行。
如果可以選擇,他們絕對不會走漳河慈州段這條航線。
只是這艘船的貨催得緊,他們必須準時送達,而想要準時,除了走漳河,沒有別的選擇。
再加上貨主給的運輸錢是平常的五倍…諸多因素下,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走漳河航線。
原本他們覺得,他們大白天通過這里,應該不會有問題,畢竟鬼又不會白天出現。
可誰知道,天空毫無預兆的突然烏云聚攏,接著就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現在外面陰暗的就和黑天一樣,再加上船晃得厲害,好像隨時就要傾覆,他們都不由想起水鬼殺人之事。
著實是這一切,太讓人心里沒底了。
“別…別胡說。”
有船工咽了口吐沫道:“現在是大白天,水鬼不會出現的,再說我們和那些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們做鬼也沒必要找我們麻煩。”
“都航船了這么久,你沒聽過水鬼的傳說?這些水鬼只有將其他人拉下水弄死,才能讓自己得以投胎轉世…他們為了投胎轉世,怎么會管活著的時候是否和我們有仇?”
“那怎么辦?我還不想死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孩童…”
“你才二十五歲,老母竟然七十歲了,失敬失敬。”
“你老母…”
船工們緊張之下,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使得他們的話,也傳到了對面角落。
書生打扮的男子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模樣,他有著兩撇小胡子,膚色略黑,眼角有一顆淚痣,看起來樣貌并不出眾。
此時聽到船工們慌張的話,笑吟吟看向對面雙眼若秋水的女子,道:“蔓兒姑娘,怕嗎?”
蕭蔓兒搖了搖頭,那雙漂亮的剪水瞳看著眼前仍舊看不習慣的臉龐,輕聲道:“世上本無鬼怪,所謂的鬼,都在人心。”
偽裝過容貌的林楓聞言,直接哈哈一笑,道:“還是蔓兒姑娘看的透徹,比這些大男人冷靜多了。”
蕭蔓兒聽著林楓的稱贊,卻是眨了眨眼睛:“這番言論,還是林寺正你以前查案時說過的,我只是轉述林寺正你的話…所以林寺正夸我,實際上是在夸你自己吧?”
她眸中閃過慧黠之色,笑道:“沒想到林寺正還是一個喜歡自夸的人。”
林楓沒想到蕭蔓兒竟然會設計取笑自己,不由得失笑搖頭…這姑娘,和自己朝夕相處三天后,已經越發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他在收到杜構書信的當天,就偷偷離開長安了。
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獨自一人秘密趕赴慈州。
結果趙十五一聽,直接就從床榻上翻身跳到了地上,非要跟隨自己前去。
自己擔心趙十五的傷,不愿讓趙十五和自己奔波,可趙十五卻說他受傷不重,都是普通的皮外傷,用了太醫署最好的藥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一邊說著,趙十五一邊舉起了管家,將管家當杠鈴用,差點沒把管家嚇死。
同時趙十五還說,如果自己不帶他去,他就天天舉管家,直接嚇得管家也連忙幫趙十五勸說。
林楓見趙十五真的沒什么大礙了,剩下的傷只需要按時換藥就可,心中不由感慨,趙十五的恢復力真是恐怖,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便沒有再拒絕。
畢竟對他而言,趙十五的安全感要遠高于其他人。
如果在半月庵和東宮,有趙十五在身旁的話,哪還用得著他親自出手對付韓霜霜,哪用得著他防備著莫萬山那些侍衛。
至于蕭蔓兒,則是蕭瑀硬要自己帶上的。
按照蕭瑀的話來說,他在慈州有一個遠親,這個遠親在慈州頗有勢力,關鍵時刻,或許能幫上忙。
所以讓蕭蔓兒跟著自己前來,有蕭蔓兒做中間人,可以幫林楓更好的動用這個遠親的力量。
林楓當時就想說,只要蕭瑀寫一封信,到時候自己持信拜訪,哪用得著麻煩蕭蔓兒跟著自己長途跋涉。
可還未等自己開口,蕭瑀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拒絕一樣,根本不給自己還口的機會,直接就派人去叫蕭蔓兒了。
林楓見狀,突然就開竅了,也便應了下來。
就這樣,一路上他們先是乘坐馬車,向邯鄲方向走,同時沿途派人打探消息,尋找去往慈州的船只。
結果昨天正好打探到有一艘貨船要通航慈州方向,便想方設法以錢開路,擠進了這艘貨船。
之所以尋找船只,是因為這段時間出事的都是走漳河的船。
想要查明水鬼殺人的真相,至少該沿著出事的貨船走過的路走一遍,或許能發現什么線索。
萬一運氣好,遇到水鬼又來殺人了,那就更妙了。
不過直到他們入了慈州界,也沒發生任何意外,這讓林楓都準備放棄了。
可誰知,剛進慈州不久,就遇到了這種情況…聽船工們的話,也許還有戲?
他一邊支起耳朵偷聽船工們的交談,一邊笑著看向蕭蔓兒,道:“蔓兒姑娘對慈州的案子也有一些了解了,你覺得水鬼殺人的真相是什么?”
蕭蔓兒明亮的眼眸輕輕轉了轉,面紗下的朱唇輕抿,道:“也許第一艘沉船那十三人并未身死,他們借助某種法子避開了農人的視線,偷偷逃了…”
“后來殺人者,都是他們,所以幸存者才會看見他們。”
林楓微微點頭:“有道理。”
蕭蔓兒秀眉微挑,道:“林寺正覺得不是這樣?”
蕭蔓兒對林楓的了解,遠超過林楓對她的了解,畢竟她早就通過蕭瑀關注過林楓的斷案。
所以她很清楚,林楓每每這樣說,往往后面都會加上一句“但是”。
林楓笑道:“是否如你所說,我也不確定,但目前所無法解釋的疑點,讓我對這種可能性持有一定的懷疑。”
“疑點?”蕭蔓兒道:“什么疑點?”
林楓道:“第一,如果他們真的偷偷逃了,那他們藏在何處?”
“案發之后,縣衙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他們第一時間對方圓五公里范圍內的所有人家、莊稼地、和山林進行了搜查,結果并未搜查到他們的任何蹤跡。”
“這艘船上可是有足足十三個人,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可不少,想要徹底隱藏起來,并非易事。”
“第二,這人的身份都已經得到了確認,他們就是一直跑航線運輸的船長和船工,所以他們有什么理由和動機,要毀掉自己一直賴以生存的船,去過刀口舔血的生活?”
“并且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
林楓看向蕭蔓兒,道:“后續船毀人亡的那些貨船內,衙門去檢查過,并未發現貨物有任何缺少,那里面的貨物不乏一些十分貴重的絲綢陶器,甚至還有金銀玉器,可是里面的東西卻一個沒少…如果真的是那十三人所為,他們殺人卻不奪寶,那為何要殺人?動機是什么?”
蕭蔓兒漂亮的眉頭微蹙了起來。
她點頭道:“如此說來,的確處處充滿著怪異,難道不是他們十三人所為?可若不是他們所為,為什么幸存者會見到他們?而且他們的尸首又哪去了?”
林楓搖了搖頭,他轉過身,視線看向那些擠在一起,滿臉驚慌的船工,平靜道:“如果我們運氣好,水鬼選擇了這條船,那我們馬上就能知道。”
換個口味,寫點水上的故事,希望接下來的案子能讓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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