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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4暑假要軍訓?

  “這是保衛處的公孫泰科長。你來跟小唐說吧。”見唐植桐一臉錯愕,魏之楨往旁邊閃閃,將位置讓給旁邊一塊過來的同志。

  “唐同志,你好。”旁邊同志伸出手,由于并不是嫌疑人,必要的禮節還是要具備的。

  “公孫科長好。”唐植桐伸過手跟他握了一下。

  “一看唐同志就是文化人,第一次能叫對我這個姓的還真不多。”公孫泰樂呵呵的客套一句,縮回手,開始介紹案情:“我們昨晚巡邏的時候,發現食堂有動靜,抓到一個偷吃的…小伙計。問了半天,說是昨天有個魏科長介紹過去的學生去小食堂吃飯,借了他三斤糧票。他沒糧票吃飯,實在餓的受不了才去偷的。”

  “明顯就是瞎說嘛,即便小唐中午跟他借了糧票,晚上就得還?不還就沒飯吃了?這么假的借口,真想不明白你們為什么還要查。”魏之楨在一旁一臉不滿,就差直白的說公孫泰沒有甄別能力了。

  “這…我沒有借過糧票,不過這個斤兩聽著有點耳熟。那個小伙計是不是個頭不高,濃眉大眼的?”唐植桐一聽不是姓黃的得了失心瘋,而是服務員把賬掛在了自己身上,就開始猜原委,是姓黃的指使服務員這么干的?還是服務員自作聰明?

  “對,他叫宋鐵,是小食堂黃師傅的徒弟。這么說你真借了?”公孫泰其實也不太相信宋鐵的供詞,但他們打亂順序問了好幾遍,他依舊是同樣的說辭,身為保衛處一份子,他肯定要調查。

  公孫泰是接受公安系統指導工作的,同時也能從系統里面得知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信息。

  宋鐵在偷食的時候很有分寸,沒有亂糟蹋糧食,雖然他說自己很餓,但跟那種餓急眼的有著本質的區別。

  前陣子有個食品店晚上遭了賊,等第二天店員開門的時候,兩個賊躺在地上都硬了。

  法醫給出的死亡原因很簡單——吃太多,撐的。

  真餓急了眼,誰還會顧及糟不糟蹋糧食?

  “我沒借。”唐植桐非常堅定的搖了搖頭,堅決不承認自己跟小伙計借過糧票,不過還是跟公孫泰說道:“公孫科長,我能跟魏科長單獨聊兩句吧?”

  “嗯,聊吧。”公孫泰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主動往旁邊角落里退了幾步。

  魏之楨不明白唐植桐有啥好跟自己聊的,但還是跟著唐植桐的腳步往里面又走了幾步。

  一下子,距離就拉開了。

  “魏老師,我跟您打聽個事,小食堂的黃師傅到底是個什么來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唐植桐沒有貿然將黃師傅克扣一事說出,而是打聽起他的底細來。

  一個食堂的伙計怎么會知道自己走了魏之楨的路子去小食堂?

  要說這事完全沒有姓黃的在后面指使,唐植桐有點不信。

  但轉念一想,卻又說不通。

  瞧姓黃的那副偷吃模樣,不像是第一次這么干,按道理來講,自己撞破了他偷吃,他總得想辦法堵住自己和他徒弟的嘴吧?

  姓黃的偷吃那么多,他徒弟卻到了到食堂偷吃的地步。

  這都快趕上白帽子尼主動入侵的動機了,唐植桐想不通。

  這事牽扯到案情,唐植桐也不好直接給公孫泰打聽,所以只能先找魏之楨探探底,才好決定是否把姓黃的賣個干凈。

  “黃師傅?聽說是慶豐堂大廚的徒弟,前幾年學校初創,缺少廚師,找兄弟單位協調過來的。”魏之楨有些意外,沒想到唐植桐找他打聽這事。

  “沒了?他沒有跟哪位領導走的特別近?”唐植桐知道慶豐堂,晚清時四九城民間有句俗話形容紈绔子弟的腐朽生活:看了三慶看四喜,吃了慶豐吃惠豐。

  三慶和四喜都是戲班子,慶豐和惠豐則是酒樓。

  老四九城的餐飲界劃分很明確,以“堂”來命名的,那得是自帶戲臺子的,既能辦宴會,又能辦唱堂會,通俗來講,就是場面得大,看上去得氣派。

  八大堂中只有惠豐堂眼下仍屹立不倒,但慶豐堂早已不知所蹤,眼下的慶豐包子鋪跟慶豐堂也沾不上半毛錢關系。

  比“堂”略遜一籌的叫“園”,豐澤園的“園”字其實是表明規模大小的,只不過后來叫習慣了一直沒有改。

  “園”以下是樓,也叫莊,現在依舊健在的有鴻賓樓,再往后的“酒樓”應該也是來源于此。

  再往下的是“居”,老“八大居”目前僅剩同和居、砂鍋居,到了這一層面,價格就比較親民了,普通百姓攢上兩個月的零錢,還是能進去點兩個菜的。

  “八大居”里面還有個萬興居,萬興居倒閉后,白案師傅出來開了個門頭賣包子,這才是慶豐包子鋪的前身。

  “沒有,別瞎琢磨,就一普通廚師。”魏之楨有些哭笑不得,矢口否認。

  “那我就放心了。”唐植桐樂呵呵的,想想倒也是,慶豐堂若是還在,姓黃的師承不斷,保不齊能進個單位當大廚、二廚,何苦來郵電學院進小食堂?

  “怎么?這事跟黃師傅有關?”魏之楨好奇的問道。

  “嘿,保不齊。”既然老黃是個沒背景的,自己又是被他的徒弟誣陷,唐植桐就沒瞞著,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的說了一遍。

  “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這樣的人!”魏之楨聽后皺起了眉頭,黃師傅可是小食堂的廚師,這次是被唐植桐去后廚抓了個現行,之前學院領導、老師過去就餐的時候可沒有去過后廚,那就也存在被克扣的可能,這事不小。

  “嘿,我也沒想到,本來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今兒又整這么一出。可能是看到昨天沒有領導到場,讓他覺得我只是走了你的關系,好拿捏吧。我看他干這個挺嫻熟的,不像是第一次。”拱火嘛,就跟誰不會似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出手了,唐植桐打算直接敲死得了。

  “我一會回去跟領導匯報一下。”魏之楨沒說怎么處理,但話里的意思很明確,不會就這么算了。

  “小食堂也不能少了大師傅,若是學院這邊一時不好協調人手,我倒是認識技工學校的老師,想必那邊不缺大廚。”唐植桐直接將技工學校的王老師拿出來當后路,表明自己有實力能讓小食堂無縫銜接,不影響小食堂的正常運營。

  “我知道了。有需要的話跟你開口。”魏之楨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公孫泰,說道:“你跟公孫科長把情況說明一下吧。”

  “好嘞!”唐植桐答應的麻利。

  這事吧,唐植桐確實辦的有點雙標,本來已經跟姓黃的達成默契了,可誰讓他徒弟涉案了,還咬住自己不放呢?

  既然涉案了,唐植桐肯定要交代清楚,否則不就成了跟保衛科作對了嗎?

  至于那三斤糧票嘛,唐植桐一口咬死,必須是黃師傅在被發現克扣肉、菜后,對自己做出的補償。

  后勤處和保衛處要查,就去查姓黃的以前私扣了多少吧。

  鑒于唐植桐的身份,公孫泰并沒有要求他去保衛處錄口供,只是在教室門外做了問詢和記錄,然后讓唐植桐簽了字。

  接下來,就沒唐植桐啥事了,一切等著調查結果出爐。

  回到教室,唐植桐不僅想不明白宋鐵這是什么騷操作,甚至覺得自個今年流年不利,怎么老有案子牽扯到自己身上呢?

  有學生認出魏之楨是后勤處的老師,還以為假期定量的事有了眉目,遂上前打探:“唐老師,今年暑假跟寒假一樣,還能待在學校嗎?”

  “我不清楚,待會我問問老師再給你答復。”唐植桐回過神來,眼瞅著就要放假了,今年各地的糧食供比去年寒假還要糟心,同學們留在學校是個比較明智的選擇,就是不知道學校會如何安排。

  這事不能拖,得盡快知道怎么安排,因為接下來馬上又到了一月一度的發糧票、水票、澡票的環節。

  課間,唐植桐去辦公室找周老師打探消息。

  “還是跟寒假一樣,留在學校的同學定量不變,不用遷回原籍。不過今年會在8月份安排軍訓,具體的地方等學校公布,估計得去外地。你跟同學們交代一聲,8月都留在學校里,軍訓必須全員參加。”即便唐植桐不過來,周正過兩天也會就此事找班委成員交代下去,這一來正好省事了。

  “軍訓好,軍訓好,8月也是個好時候。”唐植桐聽后連連點頭。

  不許缺席啊,整個班就自己逃課的時候最多,看來這次逃不掉了。

  不過這樣也好,呂大夫前陣子還說不能讓大學生太閑,得有個消耗精力的地方,這下有了。

  軍訓很消耗精力,唐植桐記得自己高中、大學參加軍訓不僅曬的爆皮,還安排了各種學習科目,包括隊列訓練、觀影寫觀后感、學歌拉歌、整理內務等等。

  反正整個軍訓周期下來,空余時間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壓根顧不上干別的,非常累。

  “還有其他事?”唐植桐愣著憶往昔,周正也不陪著。

  “哦,我糧食關系不在學校,軍訓的時候糧食關系跟大家一塊轉過去?”唐植桐原來是過來為同學們打探糧食關系問題的,沒成想最后成了為自己糧食關系轉移操心。

  “就你一個人,這個好操作,你把糧票交給學校應該也行,到時候再說吧,這事不急。”周正笑著說道。

  “好的,謝謝周老師,那我先回去跟同學們說一聲。”唐植桐問完也不在辦公室多待,跟周老師打個招呼,轉身又回到了教室。

  黑板擦一敲,吸引到同學們的目光后,唐植桐將假期安排及糧食關系的事公布了出來。

  一聽糧食關系參考去年,同學們那顆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然后又有同學拋出了一個大家關心的問題:“唐老師,今年還能換全國糧票嗎?”

  唐植桐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行了,四九城收緊了全國糧票的發放,我協調不出來了。”

  聽聞此言,剛才還在向往軍訓的同學,心情一落,自己在假期這一個多月里是吃喝無憂了,可家人怎么辦?

  唐植桐能將同學們的表情看在眼里,但毫無辦法。

  去年的時候,押運科的押運員去外地執行押運任務前還能從糧店輕而易舉的起到全國糧票,但過了春節,這個口子就收緊了,就連唐植桐去武漢時,都得憑著市局的證明才能將全國糧票拿到手。

  半年過去,全國糧票的口子只會越收越緊,興許等到62年,這種情況才會好轉。

  眼下剛過了麥收季節,下半年還會有秋收,冬季來臨之前的田間地頭甚至池塘、河里,都會有飽腹的東西,情況還不會太糟糕,無非是吃的差一點。

  等寒假的時候情況會如何發展,唐植桐一點把握都沒有,他也很想幫助同學們,但力有未逮,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中午吃飯的時候,唐植桐單獨將谷漫蒼叫出了宿舍。

  雖然沒有辦法照顧所有同學,但重點照顧一下極個別,唐植桐還是能做到的,誰讓谷漫蒼老家那邊天災人禍更嚴重呢?

  “你老家那邊怎么樣?家里還有吃的嗎?”兩人來到宿舍樓外面,躲到宿舍樓一側的陰涼地,這邊沒有窗戶,也不虞會被偷聽。

  一聽這個,谷漫蒼眼眶就紅了,抬胳膊抹了一把淚,喃喃道:“不好,吃的不多,我弟弟寫信偷偷告訴我,父母都水腫了。”

  “唉,等考完試,你回去一趟吧。換不到全國糧票,但我能倒騰點糧食。到時候你自己帶回去。”唐植桐知道谷漫蒼老家情況嚴重,看著谷漫蒼,仿佛他的頭上有個叫404的玩意,既沒有多問,也沒有多提,而是直接拋出解決方案。

  “唐老師,您大恩大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谷漫蒼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這時也顧不上擦,身子一沉,噗通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干啥?快起來,讓其他同學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唐植桐一步斜踏,站在谷漫蒼旁邊,胳膊發力,將他給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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