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張桂芳起床生火,給唐植桐做早飯。
盡管唐植桐一再強調自己來,但張桂芳每次都是嘴上爽快的答應,然后依舊我行我素…
好在已經不區別對待,早上給唐植桐做啥,一家人就都吃啥。
吃完早飯,唐植桐把自己包嚴實,穿上張桂芳為他做的棉鞋,戴上棉帽、棉手套,直奔轉運場。
最低氣溫已經低于零下,每呼出一口氣,都會冒出裊裊白煙,挺好玩。
回到支局整理信件的時候,唐植桐意外發現有一封自己的信,看那娟秀的字跡,是王靜文寫給自己的。
唐植桐沒有在營業廳拆讀,省的錢中萍看到又打趣自己。
上午第一次派送結束后,唐植桐才找了個空曠的路口拆開信。
王靜文在信里告訴唐植桐,收條對自己沒影響,并夸獎唐植桐辦事細心。
說了母親誆她相親一事,表示自己很生氣,卻沒發火,因為不想讓母親傷心。
唐植桐看到此處不禁莞爾,這像極了一個等待被表揚的小朋友。
接下來寫到與母親談心,但沒提談了啥,只是表示母親可能偷偷調查過唐植桐,對于母親這種欠妥的行為,她代表母親給唐植桐道歉。
最后說為表達歉意,邀請唐植桐去看話劇茶館,并在信中塞了一張今晚的演出票。
唐植桐讀完信,很感動也很感慨。
感動的是王靜文對自己說的話記心上。
那晚一塊吃飯談天說地的時候,王靜文說起自己問“腳指頭不疼嗎”,被大家取笑一番。
唐植桐辯解的時候隨口說自己欣賞水平不夠,看不來芭蕾,相比較而言更喜歡話劇茶館,至少百年內無出其右者。
感慨的是王靜文相信信件次日達,如果晚一天,自己可能就去不了了。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不止王靜文相信國家郵電,絕大多數百姓都相信。
入職不到兩個月,唐植桐已經派送了好幾次“特殊信件”,因為走匯兌寄錢需要繳納手續費,所以不少寄信人選擇把錢直接塞在信封里,然后在信封背面明晃晃的寫上“內有人民幣XX元,請投遞員同志務必面交,謝謝”。
所以唐植桐哪怕干著挺累,也心甘情愿,被人信任是一種非常愉快的事情。
佳人有約,唐植桐自然要去。
投遞完第二輪,唐植桐回家跟母親說一聲,簡單用了點飯,把自己捯飭了一下,就騎上自行車往劇院趕。
茶館是人藝的招牌,演出地點在首都劇院,劇院坐落在王府井大街,燈市口大街西口的北邊,緊挨著大鵓鴿市、小鵓鴿市。
據不可考的傳言,這里是明清的鴿子市,也就是賣花鳥魚蟲的集市。
之所以說不可考,是因為這種說法沒有歷史文字證據。
但其實也有一定依據,那就是四九城的胡同名稱命名規則。
明清時期胡同起名沒那么講究,一般干啥的就叫什么街,胡同里有名人就按名人的姓或官職來命名胡同名稱,當然也有根據地形或行當來命名胡同名的情況。
打個比方說,豬市大街、羊市大街、馬市大街,就是以前做買賣牲口的市場,花市大街、神木大街就是買賣紙花、木材的地方。
后來由于有人覺得名稱不雅,豬市口改名珠市口、驢屎路改名禮士路…此類例子不勝枚舉。
有了上次看芭蕾的教訓,這次唐植桐來的早,站劇場門口等王靜文。
沒見著人的時候,內心還沒啥,就是普通朋友,不就是看個話劇嗎?
等見著人,看著那笑靨如花的面容,唐植桐突然詞窮,張了兩次嘴,脫口而出的卻是:“那個…那個衣服的差價,過幾天給你成嗎?我現在沒錢了。”
說完臉就紅了,這也太失水準了!
聽完唐植桐的話,王靜文卻笑的更開心了:“那個沒差價,跟你給我的一樣錢,你安心穿。”
首都劇場放現下是拔尖的存在,有上下兩層觀眾席。
王靜文給唐植桐的那張票是下層中排比較靠前的票,她拿的那張是下層中排靠一側的票。
兩張票并不挨著,但王靜文并不想分開坐,于是唐植桐跟上次顧勇一樣,在演出前跟左右鄰座的觀眾協商換座。
唐植桐那張票的右邊是個男青年,唐植桐主動跟人協商,人家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自己來相親,跟人約了連坐…
這理由很強大,還沒等唐植桐問左邊的人,那人卻主動跟王靜文打招呼:“文文,這是跟朋友一塊來看話劇?”
“呀!李姨。您也來看茶館?”王靜文認出是熟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非常窘迫。
“茶館可是部好作品,你們好好看。這座位,姨跟你換了。”被王靜文稱作李姨的中年婦女很爽朗,說著話就起身把票遞給王靜文。
“不不不,我們再去那邊試試,您坐這邊吧。”王靜文雙手推讓,回頭示意唐植桐往外走。
“這戲我看過首映,今兒過來重溫一下,坐哪都一樣。倒是你倆,安心看,多學習。知道以前有多不安生,才會知道今天的生活有多幸福。”李姨語氣不容置喙,把票塞給王靜文,并從她手里抽走另一張,揮揮手走向新座位。
王靜文目送李姨遠去,唐植桐陪同。待倆人落座后,唐植桐才問道:“這誰啊?”
“我媽單位的一領導。”王靜文眼神有些復雜,“給伱那張是我媽給我的,我這張是自己買的,沒想到碰一起了。”
唐植桐右邊自稱相親的男青年的右座坐了男青年,相親男不斷地往唐植桐這邊瞟,甚至出言提醒:“同志,請按號入座。”
有點意思,但唐植桐沒搭理他,轉頭問道王靜文:“要不…咱倆換換?”
王靜文朝唐植桐翻了個白眼,有些置氣:“安心坐著看你的戲。”
唐植桐嘿嘿一笑,不再做聲,這娘倆有意思,誆王靜文相了一次親,這是不死心,又誆她來看話劇制造偶遇?
轉念一想,唉,這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不看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