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小濤三人在辦公室里討論如何最大限度的使用這筆錢，發揮出應有的效果時，關于一百輛鼴鼠裝甲車的消息迅速傳開，連同傳開的還有機械廠的獲得的獎勵。
這不是有人在刻意宣傳，而是這一千萬的外匯，分攤到各個部門后，自然而然的引起眾人的關注。
畢竟，解決了資金的問題，總得知道承了誰的人情吧。
尤其是那些迫切需要資金支持的部門、項目，在接到錢時，可是被人叮囑一番。
這錢誰誰誰掙得，同志們掙錢不容易，你們要省著點花，要盡快完成任務，要學習誰誰誰，努力為革命建設做貢獻…
這種情況下，機械廠想不出名都難。
就是災區重建那里，不少宣傳大喇叭上都在吆喝著，恭喜機械廠取得成績云云的，這讓原本就在災區打出的名聲給更加響亮。
三機部。
章老看著鄭主任遞上前的報告，此時此刻，兩人的心情都很復雜。
想當初他們三機部從上級手里接過研究新式飛機的任務，雖然跟其他部門合作，但這種利國利民的事情，仍舊讓他們心潮澎湃。
為此，整個三機部抽調最好的團隊，調動一切可行的力量，甚至準備了充裕的經費，為的就是將這份榮譽留在三機部。
可一年多過去了，眼看著其他部門完成任務，到了組裝的最后階段，他們的研究竟然還在發動機上，寸步難行！
更重要的是耽誤了任務，這責任可不小。
榮譽，責任，失望…
這份當初的喜悅，激動與榮譽，通通被現實打敗后，現在留在眾人心頭的就只有無奈！
無奈的堅持！
“首長，這是我們經過修改后的計劃，我們根據暴露出來的問題，進行了整體性的調整，設計圖紙重新規劃，涉及到的材料也做了調整，此外我們還…”
鄭主任說這話的時候，也有些害臊。
沒別的，這計劃，在錢不到位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敢拿出來。
也是今天收到上面的消息，這才拿著過來。
這些，章老都清楚。
沒別的，因為這個方案也是當下最有望成功的一個。
卻也是最花錢的一個。
如果是以往，他們三機部家大業大的，也能拿的出手。
可現在，幾經折騰后，家底也被霍霍的沒多少了。
尤其是飛機的后續測試工作，更是投入的大頭。
發動機的研發資金本來就有限額，原以為能夠順利研究出來，畢竟有聯盟提供參考的圖紙，設計團隊也都是經驗豐富的優秀工程師，按理說不應該出現現在的問題。
可到了現在，失敗屢屢出現，問題層出不窮，成功卻是看得到，捉不住！
章老也清楚個中緣由，卻沒辦法指責手下工作的同志們。
因為他們身上的壓力不比自己少，他們同樣渴望成功。
只是這成功，是需要代價的！
而這其中，耗費的材料就是占比最大的。
沒有大風刮來的，即便是國內工廠提供的材料，即便是內部調控，也是需要給錢的！
而錢，不可能無限制印刷，否則錢也就不值錢了！
先前的研究設計，后來的各部門生產，最后的驗證實驗，這些都是用錢大戶，都是他們三機部擠出來的經費。
可在一次次失敗后，這些不僅是用錢大戶了，更是燒錢大戶。
如今，這次計劃相當于一次性將所有問題解決，這其中用到的不少材料設備，要么需要地方上加大投入研發，要么需要從國外進口，哪一個都是耗錢大戶。
章老接過文件，雖然早就明白里面的內容，但還是再看了一遍。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章老看完，將文件合上，這才抬頭看了眼鄭主任。
“既然你們覺得沒問題，那就去做吧！”
“跟同志們說一聲，不要有顧慮，穩扎穩打就行！”
章老淡淡說著，實際上他也沒法要求更多。
實在是眼前的情況，就跟爬樹爬到一半沒力氣了，上上不得，下來還不甘心。
鄭主任自然明白話里的意思，臉上也是慎重起來。
“首長，您放心，同志們都清楚！”
章老點點頭，鄭主任這才拿著計劃書離開辦公室。
等鄭主任離開后，章老這才靠在椅子上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想了一會兒，章老才拿起電話撥打出去。
“老黃，是我！”
電話那頭黃老正跟夏老在屋子里下棋，聽到秘書說有章老的電話，這才趕過來接起電話。
“章班，你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啊！”
黃老手上拿著兩顆棋子不停的盤著，神情很是愜意。
沒辦法，手下一群能干的，讓他工作很是省心。
當然，更重要的是手頭有錢，心里不慌啊。
所謂人窮怪事多，一切的矛盾都是利益分配不到位完成的。
當手上有錢了，手下的人都能吃飽了，誰閑的沒事找事啊。
至于上面要求發展的任務，在其他幾個機部來說可能是件頭疼的事。
但在一機部，根本就沒啥要緊的任務。
因為上面的任務，他們只要按部就班的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拼死拼活的。
而造成這種原因的，還不是紅星機械廠的緣故嘛！
這些年，在機械廠的帶動下，不論是機械制造還是基礎建設，一機部都在正確的軌道上呼呼的往前跑。
這種狀態下，他們根本不用操心。
甚至操心了反而事倍功半，反而影響當前的情況。
所以放任自流，關鍵時候拿準了大方向就行。
這也是他們幾個領導能夠在辦公室里有閑心下棋的緣故。
要是擱在其他幾個機部，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黃老心情美著呢！
剛收到消息，紅星機械廠那里分了不少錢，劉懷民親自打電話來感謝一機部在人員支援上的支持，說要給工人工廠一定的補償。
這話說了就讓他給否決了。
給你們的就是給你們的，拿著用就行，其他的事，不用管！
他們一機部家大業大的，也用不上這點小錢。
當然，他高興的是對方的態度！
這說明啥，說明這是娘家人親啊！
就在黃老說完后，電話里章老的聲音傳來，“老黃，我本來想著給機械廠那邊打個電話感謝的，但想了下有些唐突。”
“所以給你打個電話，你幫我感謝他們下！”
黃老聽了哈哈笑了兩聲，“就這事啊，我還以為啥情況呢，這都是他們應該干的，還感謝啥啊！”
“那不行，這次沾了他們的便宜，不論成不成，這份情都得感謝！”
“行行行，我知道了，到時候跟他們說一句，一定把話帶到！”
黃老連忙說著，隨后又問道，“章班，你們那啥，做的咋樣了？”
“還在改進中！”
這話說出來章老臉色一紅，黃老聽了哦了一聲，“那玩意這么難？”
“我聽說老秦那頭也被折騰的不小，整天不著家，人都快瘦脫相了，真的假的？”
黃老說這話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但章老沒法反駁，因為后勤處還不如他們呢！
“難，不是一般的難啊！”
章老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事實如此，哪怕遮掩也沒用。
“這第一個就是設計難。即便是有聯盟的設計圖紙參考，咱們想要改動一些，也是難！”
“看似不起眼的改變，后面可能涉及一堆問題。”
“就是設計好了，制造也難，什么材料，沒有的得攻克，有的得加工，精度又有要求…”
“最后做出來的還要整體檢測，如果達不到要求的就得找出問題…”
“重新設計，然后重新選擇材料…”
章老跟黃老傾訴完，心頭的郁結也沖散了許多，心情也舒暢起來。
聽到章老這樣說，黃老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這年頭，因為沒錢而終止的實驗太多了，就他們一機部，早些年研究機床的項目多少個？
當年楊小濤研究啟明星的時候，代號正好是666，或許這跟當時的情景有關，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之前，他們也進行了大量探索研究。
可結果呢，人力物力投入進去了，沒一個成功的。
所以說啊，這研究項目啥的，沒錢真玩不起。
呃，除非有個怪胎！
想到這里黃老問了一句，“那這次有多少把握？”
“把握？這么說吧，這次實驗能夠不出問題就算是好的了，至于安裝上機再調整啥的，那就是后面的事了！”
章老說著，心里也是沒辦法。
不是他們三機部不努力，不是不想做出更好的飛機，實在是這航空發動機，太復雜了，不是他們能夠完成的任務啊！
那么多工作，還要限時完成，這任務，太難了！
說到這里，章老這不禁抱怨兩句，“你不知道，我們的家底啊，在這一次次實驗中，幾乎快掏空了。”
“現在，許多工人拿到手的工資都少了一半，要是再沒錢支撐，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了！”
“老黃，以后做這東西可得仔細小心，我現在看出來了，如果有本事，有能力，做出來了，那你就是英雄！”
“沒本事還要硬逞能，那就是累贅。”
黃老聽了若有所思，看起來，這玩意比起蘑菇蛋還難搞啊！
不過轉念一想，幸虧不是給他們一機部這個任務，不然自己這會兒也是頭疼吧。
突然間，黃老一個激靈，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機械廠的楊小濤那家伙也在搞飛機發動機啊！
這要是，要是三機部后勤處做不出來，上面會不會重新考慮？若是調轉火力，那機械廠不得吃虧？
不行，得讓章班頂在前面。
于是，瞬間的功夫，黃老就在兄弟與閨女間做出了選擇。
“章班，再苦不能苦了同志們啊，都是拖家帶口的，工資發不下去，這日子沒法過啊！”
“你們缺多少，給個數，我這邊還有些富裕的，到時候給你送過去！”
“這種為國為民的事情，別的不說，需要啥”
章老聽了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可想到手下人也要吃飯，他們的家人也要過日子，隨即將拒絕的話咽下，將心頭的驕傲扔在地上。
“好，我替同志們謝謝你們了！”
“您這說的，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嘛。這樣，明天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三十萬，不夠的話再說，我這邊急急忙忙的，也就這么多了。”
“要是時間長點，一百來萬還是有的！”
黃老侃侃而談，對面的章老卻是張大嘴巴，最后只能嗯嗯的應了兩聲。
直到掛斷電話他才意識到，如今那些出口掙錢的行當，可都是一機部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