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廠,倉庫外。
梁作新從里面走出來,臉色嚴肅。
外面等候的楊小濤楊祐寧幾人看了眼,就知道結果如何。
“這些家伙,死鴨子嘴硬。”
梁作新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就灌水。
“剛才我去看了下,林全林海完全是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怕。”
“就是證據擺在眼前,也不認賬,說是工作疏忽,他娘的。”
“還有郭勝軍,一口咬定不知道,不認識。”
“就是郭勝利這家伙也裝聾作啞,老子恨不得拿槍突突了他們。”
梁作新灌完水就開始抱怨,顯然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甚至出乎他們先前的預料。
而事實上,只要這些人死咬著不承認,關鍵性的證據還真沒法深究。
尤其是對方咬定工作疏忽,他們也沒辦法。
頂多以造成工廠利益損失為由,將人開除,可這根不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而且,時間不等人。
以林家的地位,很可能介入。
“突破口還是在李楠身上。”
楊祐寧肯定的說著,梁作新點頭,“車間的工人中,已經有人說明情況。”
“別的不說,李楠存在多次虛報的情況,這點他們會作證。”
“現在,王浩正帶人去突審李楠。”
楊小濤聽了突然開口,“我覺得,這樣還是被動,可以雙管齊下。”
“怎么雙管齊下?”
眾人看來,楊小濤將手上資料拿出來,“這郭勝軍明顯是重要的中間人,甚至這其中參與的不止一項。”
“只要郭勝軍撂了,林全林海這兩人,就沒得跑。”
梁作新點頭,“這事我們也想過,但眼下郭勝利二人根本就不配合,怎么搞定?”
楊小濤卻是拿出一根煙,嗤的一聲點燃,隨后淡淡說道,“這很簡單。”
“這兩兄弟一條心,但他們的家里人可就未必了。”
“咱們機械廠保衛處,自然有保護工人及其家屬的權力。”
梁作新眼前一亮,隨即笑起來,“我這就安排人去抓人,嚴加審訊,總會有突破口的。”
說完就急急火火的跑開。
楊小濤說這些的時候,楊祐寧劉懷民幾人并沒有出言反對。
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他們的家人享受著非法獲得的錢財,自然要承受后果。
而且,這些人抓來,也能給其他人震懾。
有些事,不是一個人就能扛得住的。
審訊室。
李楠低頭,雙目呆滯。
楊小濤的話在耳邊響起,震得他心驚膽顫。
主動認罪,配合調查,立功表現。
這是楊小濤跟他說的。
可認罪的后果,讓他不敢想象。
哪怕只是一年,出來后他還能干什么?
夫妻本是同林鳥,估計前腳進去,后腳就給他戴上綠帽子了。
到時候兒子都隨外人姓,自己這輩子就完了。
而不認罪呢?
抗一抗,試一試。
萬一能夠扛過去了呢?
哪怕被機械廠開除了,也好過進去吧。
眼下,李楠的心里就像兩個小人似的,一個讓他主動認罪,說著認罪的好處;一個讓他頑抗到底,決不能進去。
兩種意識不斷沖突著,讓他難以抉擇。
一疊資料扔在李楠面前,將李楠驚醒。
“這是你們組員翟文振、葛廣健的證明,你要不要看看?”
王浩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楠木訥的看著桌上的材料,仍舊不說話。
“這上面,兩人作證,在先前的工作中,多次出現謊報、瞞報廢品的情況,對此你怎么解釋?”
李楠將視線挪開,繼續沉默。
“不說話是吧,是不是覺得死不承認就可以了?”
王浩走回對面坐下,“看來你對投機倒把危害集體財產的危害還是認識不足啊。”
李楠皺眉,終于抬起頭來看向王浩。
只是嘴巴依舊閉著,沒有說話的意思。
“這么說吧,就憑借這兩份供詞,還有在倉庫里搜出來的廢品,以及做的記錄。”
“我們完全有能力將你送進去。”
“當然,這段時間可能不長,三五年總是有的。”
“但是。”
王浩身體前傾,注視著李楠的眼睛。
而此時,李楠心里的一個小人大聲咆哮著,三五年,怎么可能,一年都不想進去。
而另一個卻是趁機讓他戴罪立功。
然后就聽王浩繼續開口,“但是,我們會一直查下去,一旦有了突破,你的刑期就會延長,到時候,你,出不出得來還難說。”
“更不用說你家里的孩子了,或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吧。”
李楠的內心,這一刻開始崩潰。
扛不扛得住,認不認罪,都沒關系,
因為對方是鐵了心要將他送進去啊。
就在李楠內心掙扎時,外面突然傳來憤怒的嘶吼聲。
李楠身體一個哆嗦,那是郭大撇子跟郭老四的聲音。
“你們混蛋,有什么事朝我來,為難女人算什么好漢!”
“放開她,放開她!”
“你們這是強盜,土匪,混蛋,混蛋啊”
兩人憤怒的聲音不斷咆哮著,同時還有幾道女人的哭聲,這讓李楠心里更加慌張。
而此時,王浩開口說道,“郭勝軍郭勝利二人在機械廠多次牟取非法暴利,其家人明知不報,反而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這種人,你說能夠放過嗎?”
李楠聽了猛地往后倚在椅子上,心中的惶恐展露在臉上。
自己坐牢也就是了,要是妻子也坐牢,那家里的孩子咋辦?
沒爹沒娘的孩子有多慘,想想心里就瘆得慌。
想到這里,內心中終于只剩下一個小孩了。
“你想問什么?”
李楠開口,王浩桌子下緊捏的拳頭終于松開了。
“你跟林全和林海是什么關系?怎么認識的?目的是什么?”
“我原本跟林全不熟悉,后來是郭勝軍找到我”
隨著李楠的吐露,案件終于有了眉頭。
“我們的目的就是掙錢,利用手上的權力和人脈,掙取更多的錢,保證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除了這些人,你還認識什么人?”
“我們都是各自干各自的,很少互相聯系,其他人我也沒見過。”
“虎哥聽說過嗎?”
李楠臉上露出驚訝神色,他沒想到對方連竟然知道虎哥的存在,從這方面來看,對方是早就準備好啦,自己這些人輸得不冤。
不過對方有了準備,那他也不敢隱瞞,倒豆子似的說出來。
“虎哥我聽說過這么個人,但沒見過。”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王浩看了眼旁邊的記錄員,隨后再次問道,“說一下你知道的,這丟失的物資,到底去哪了?”
李楠臉色為難,因為他也不知道去哪了啊。
只能撿自己知道的說。
“我是郭勝軍找到的,起初讓我在記錄上簽個名字就好,后來我也發現不對,但對方每次都給了不少錢,還說這種操作屬于正常消耗,不會被發現的。”
“于是我就答應下來,然后一步步跟他們混在了一起.”
另一邊,郭勝軍和郭勝利看到自家妻子被帶來后再也無法淡定了。
顯然,禍不及家人這事,在機械廠面前,不管用。
只要犯了罪,哪怕是未成年,也給你送進去。
區別是等成年后,還要換個地方,繼續補上。
而現在,兩人的妻子正在接受審訊,并且很快取得了進展。
郭勝利家的率先扛不住,將家里的情況說出來,并且承認家里隔一段時間會收到錢。
而這些錢,就是郭勝軍帶他們做事情掙來的。
還將自己從郭勝利那里聽來的消息說出來,這下立馬坐定了郭勝利的情況。
當郭勝利知道自家媳婦說了啥后,登時心如死灰。
被枕邊人出賣,真是活到狗上了。
可緊接著,郭勝利就將郭勝軍給出賣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哪怕是親兄弟都不行。
就像大壩拉起了閘門,河水洶涌而下。
李楠、郭勝軍也沒法抵抗,很快就交代了事實。
而這一切,都指向林海林全身上。
于是當梁作新拿著兩人的證詞來到林全身前時,整個人都是一愣。
說好的一致抗敵呢?
說好的死也不當叛徒呢?
這才多久,天還沒黑透呢,怎么就全都交代了?
廢物!
林全在心里罵著,好在他們也有準備,就是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怎么辦。
一個詞,死扛。
不僅是他,就是林海也要死扛到底。
只要他們不承認,就以那些口說無憑的事,根本治不了罪。
何況,他們家的人,也不會放人不管。
所以,他們打定主意,甭管其他人怎么說,他們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是無辜的。
辦公室里。
“還是死活不說。”
梁作新走進來,坐在一旁,無奈說著。
楊小濤劉懷民正翻看著郭勝軍李楠幾人的供詞。
他們說的也不能全信,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不說就不說吧。先關押兩天。”
楊小濤正翻看著李楠交代的資料。
他講述了第一次被郭大撇子忽悠,幫著做成單子后,然后就上了賊船,一次次給倉庫那邊打掩護。
當然他也嘗到了好處,拿回家里的錢越來越多,僥幸心理下,欲罷不能。
隨后便是講述自己怎么操作的。
按照李楠的猜測,冶金工廠將100份特殊料送出工廠,但實際到達工行藏的,只有90份,而這少的10份需要以各種理由處理掉。
而他跟林全配合著,就能將這十份材料迅速消耗成廢品,然后再回收,處理掉。
至于那從未到過廠的10份,就會換成各種物資,換成錢票,成為他們分贓的紅利。
一切做的天衣無縫,要不是督導組的人來了,讓楊小濤急得搞物料平衡,還真查不到這件事呢。
不得不說,李楠的分析還真有這可能。
只是這樣的話,冶金局那邊就有大麻煩了。
因為一切的源頭,都在冶金局。
至于像紅星機械廠這樣的情況還有沒有,那就得看余則成的了。
不過一楊小濤的直覺,這件事,絕不只有機械廠受到損失。
楊小濤心里想著,不過很快就放在當下。
只要林全、林海交代了,這才是重量級的證據。
“我覺得小濤說的有理。”
“關上一兩天,共有人會狗急跳墻的。”
劉懷民認同的開口,“咱們可不是孤軍奮戰。將消息通知余主任,咱們這邊打草驚蛇了,就等他們那里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