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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1 看不見的手

  公園里。

  于海棠穿著翠綠小花裙,原本的兩根小辮子也變成了修長的黑馬尾,用一根五彩繩捆著,陽光下色彩鮮艷。

  目光不斷看向道路旁路過的人,尤其是男性,每一個都會看看,幻想著跟自己相親的會是個啥樣的人。

  一旁,帶她來的媒婆正懶洋洋的坐在長凳上,手上拿著一朵不知從何處摘下來的紅花,不時放在鼻子上聞一下,看神情并不著急。

  “嬸,那人再不來,我走了啊!”

  看了一會兒也不見來人,于海棠有些坐不住了。

  她這出身,樣貌,能來相親已經給足了面子,對方竟然還敢遲到,真以為自己嫁不出去啊!

  “不急不急!”

  媒婆卻是淡定說著,聲音輕柔平緩,一點也不著急。

  “這相親啊,不能急,越急越容易沖動,一沖動啊,就會蒙蔽了心。”

  “這心都看不見了,眼睛跟瞎了沒啥區別。”

  “所以啊,這相親是個慢功夫。急急火火就領證的,遇到良人還好,要是遇到心黑的,后半輩子就有的苦吃嘍…”

  媒婆在一旁說著人生感悟,于海棠卻是沒聽進去,眼睛還是看著外面路過的行人。

  見此,媒婆心里嘆息一聲。

  于海棠這樣的女人她這些年不是沒見過,甚至還有不少。

  沒有那小姐的命卻偏偏往得了小姐的病。

  總覺得自己多么多么優秀,這個不行那個不愿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啥情況。

  就是一些大院里出來的,也不敢這么個挑法。

  何況還是離過婚的人了,尋常人家能看得上?

  好小伙子誰不喜歡找個黃花大閨女,這別人嚼過的饅頭,可不是一般人能咽下的。

  要不是老于家的跟她關系不錯,非要讓她幫忙找個婆家,她才不想攬這活呢。

  想到這里,媒婆又看了眼后背,心里更是狐疑。

  按說這體盤子應該是個好生養的,可咋就沒孩子?

  莫不是,不能生養?

  想到這里,媒婆的臉色變得凝重。

  要是自己介紹個不能生孩子的人,那不是壞了自己的名聲嗎?

  就在媒婆心里擔憂的時候,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襯衣,扎著腰帶的中年人走過來,手上拿著一本紅皮書。

  見這人過來,媒婆立馬起來,走上前去。

  于海棠看這人第一眼心里就難受著。

  臉色發黑,小眼睛,聳拉著眼皮,身子也不太壯實,走路的時候還有點駝,臉上皺紋一看就不小了。

  看上去,不像個當官的樣子。

  見媒婆上前,她也只好站起來。

  “王卓同志吧!”

  “你好,李嬸!”

  媒婆確認身份后就將兩人叫到一起,現在她也顧不得什么生不生孩子,名聲的事了。

  要是不成,那就沒啥事。

  成了,萬一有孩子呢?

  “這位是于海棠,在紅星機械廠一分廠當廣播員。”

  “這位是王卓同志,在外貿工作,你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這可是個文化人。正好,你們倆都一樣,肯定能聊的來!”

  “海棠,你們先坐坐,聊聊啊!”

  媒婆看于海棠臉皮僵硬,知道今天估計是黃了,也不多說,將事情交給兩人,至于結果她不管了。

  媒婆走的很快,留下兩人略帶尷尬。

  不過,兩人再看對方時,已經沒了看第一眼時候的抗拒。

  王卓知道于海棠是紅星機械廠一分廠的廣播員后,就忽略了這女人有過婚史的情況。

  而且看于海棠這模樣,沒有女孩的青澀,身上有種誘人的成熟,心里也是癢癢的。

  于海棠聽說王卓的工作后,也將這人的模樣從下水道里挖出來,放在可視范圍內。

  只要能力強,只要政治正確,只要能夠幫助她過上想要的日子,外貌什么的,可以商量來。

  兩人再次坐下,然后互相認識起來。

  “你是機械廠的督導組組長?”

  于海棠詫異的問道,神情中又有些亢奮。

  她在宣傳科里也聽說過救災的事,督導組的事整個四九城沒不知道的。

  雖然督導組的地位各不相同,但能夠成為紅星機械廠的督導組組長,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王卓露出自信的笑容,對于海棠這種表情,他太熟悉了。

  “對,我在紅星機械廠里!”

  “那什么劉懷民同志,還有楊小濤同志都挺支持工作的,也完成了不少任務。”

  “哦對了,你在一分廠是吧,我現在的任務就是你們廠做,抽空我得去看看…”

  王卓侃侃而談,讓于海棠不由得雙手握在一起,雙眼發光。

  “那你去了一定要找我,我是播音員,帶你去參觀。”

  “是嗎?”

  “肯定是啊!”

  于海棠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然后開始介紹起工作來。

  “我們廠長孫國,以前就是機械廠的…”

  兩人在公園里聊了好長時間,眼看就要到中午了,王卓看看天色便起身邀請道,“中午了,咱們邊吃邊聊吧!”

  “好啊,地方你選!”

  于海棠笑著應下,心里對面前的中年男人更加滿意。

  說完,兩人起身往公園外走去。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公園的時候,于海棠突然腳步一停,看到路邊柳樹下的兩人,有些失神。

  “怎么了?”

  “哦,沒事,看到以前工廠的熟人!”

  于海棠反應過來忙開口解釋,心里卻是琢磨著,這倆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走吧,去晚了沒位子了!”

  兩人迅速離開。

  柳樹下,兩人正吸著煙,小聲交談著。

  這兩人正是于海棠眼中的熟人,李楠跟郭勝軍。

  之所以詫異,那是因為兩人的身份。

  正所周知,李楠那是楊小濤的鐵桿心腹,從軋鋼廠三車間的時候開始,兩人,不,應該說是他們一個小組,那好的就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可另一個郭勝軍,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當年在軋鋼機也是一個車間主任,人送外號郭大撇子,名聲可不咋地。

  只是后來碰到事故,直接給擼了發配到車間掄大錘了,聽說在機械廠里混的可不咋地。

  這樣兩個不相關的人竟然走到一起,怪不得于海棠要多看兩眼。

  “我接到通知,這個周要領出來五百斤,你看下怎么分一下!”

  郭大撇子壓低聲音,吸著煙,看著周圍說道。

  李楠臉上露出一絲為難,這種事做多了,他也覺得不好。

  可上船容易下船難,他也沒得選擇。

  眼下,只能盡量維持現狀,不去觸碰那道紅線,不讓人發現。

  “五百太多了,這個月我已經多領了三百斤了,再多容易引起注意!”

  李楠臉色一變,平常一個月也就三百斤左右,而他也清楚,三百斤在制造上浪費點還能說的過去反正手下的新人多,可以推到他們身上去。

  可要是超過三百斤,那搞不好就會引起上面的注意,要是被發現了,事情就大條了。

  搞不好自己吃花生米,家里人也得跟著遭殃。

  “我說你怕啥?又不是讓你偷,讓你搶的!”

  見李楠不同意,郭大撇子一副恨其不爭的模樣,“你就是在領物資的時候簽個名,回去干活的時候不小心搞出點廢品,你又不是什么八級鉗工,這點不是正常的很?”

  “何況就是八級工也有失手的時候,你拍個啥?”

  李楠默默吸著煙,“我就是擔心太多容易被發現!”

  郭大撇子沒好氣的說道,“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參與,你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就這么簡單,你有啥擔心的。”

  “再說了,這工廠里來了督導組,你沒看出來跟咱們高層不對付嘛,你呢鐵哥們可是忙的焦頭爛額,誰這會兒管這個啊!”

  聽到郭大撇子這么說,李楠低下頭,心里總覺得對不起楊小濤。

  “行了,趕緊決定下,你這邊拿多少,剩下的歸我們!”

  “我跟你說啊,多勞多得,規矩你懂的。”

  “這個月馬上就要分紅了,你想好了啊!”

  聽到這,李楠將搖頭扔在腳下,然后用力踩了下。

  “三百!”

  “好!”

  聽到李楠的決定,郭大撇子低頭臉上浮現一抹冷笑。

  這跟他心里想的一樣。

  貪婪的人在面對利益的時候,永遠都會選擇最多的。

  不著痕跡的點點頭,過大撇嘴轉身離開。

  李楠看著對方消失的背影,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畢竟這次不比平常。

  只是想到每次家里得到的物資,這種不安也就淡了許多。

  原本擔憂的心,也變得輕松起來。

  正如郭大撇子說的那樣,自己只是正常工作,其他的啥都沒參與。

  犯罪的事情,更是沒有參與。

  而事實上,他對自己做的事情,所在的組織,也只是個大概的了解。

  至于上面的人是誰,有什么人,具體怎么做,他還真不清楚。

  不過,這么多次成功,也讓他意識到這背后的組織肯定不小。

  也正是這樣嚴密的組織,才讓事發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讓他心理有了保證。

  而且,即便真的事發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知道,上面也不會拿他咋樣。

  頂多…

  離開這個崗位罷了!

  眼前閃過熟悉的人,熟悉的工廠,熟悉的車間。

  可這些,終歸滿足不了他的需求啊。

  結婚前,結婚后,對男人來說那是兩種生活。

  當爹前,當爹后,對父親來說那是兩個未來。

  他要給家里的孩子一個無憂無慮,富足的家。

  就跟楊小濤那樣,眼中滿是向往。

  想到這,李楠抬頭看著正午的太陽,便背著手,心滿意足的往家里走去。

  機械廠,辦公室里。

  楊小濤坐在桌前出神。

  一旁,婁曉娥看了眼楊小濤,見他這副模樣,心里也是無奈。

  眼前的這種情況太詭異了,物料對不起來也就是了,這個可以查賬,找出哪方面出了問題。

  可偏偏碰眼前的事就是解釋不通。

  傷神啊。

  而且,這人還涉及到李楠,婁曉娥更不敢多說了。

  看到座位前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雙目無神,婁曉娥有種說不出的傷感。

  起身,拿著飯盒,出了辦公室。

  楊小濤并沒注意到婁曉娥出去,他只是盯著整理出來的報告。

  一旁是一疊簽收單,上面都是李楠的簽名。

  另一邊是他們組完成的任務量。

  兩者看起來沒有什么問題,甚至不去跟其他組比較的話,也沒啥事。

  可看到這些簽名,楊小濤總覺得心里煩躁。

  而且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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