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后，楊小濤也不催田主任去找人安排學習，就在廠子里轉了會兒，然后才去廠長辦公室。
辦公室里，劉廠長看著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的楊小濤，完全沒有昨天的那種急急火火，心里也是納悶，眼睛看向田主任，對方同樣老神在在，根本沒有說話的意思。
劉廠長又看了一會兒，見兩人還是一副悠閑模樣，心里越發的疑惑，今天太反常了。
難不成他倆想通了？
好像除了這個原因沒有別的。
劉廠長又看了眼楊小濤，隨后開口，“楊廠長，一會兒徐主管會帶您去車間繼續學習吧。”
“哦，行！”
楊小濤聽到聲音本能的回了下，然后繼續坐著。
甚至還從辦公室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看起來。
劉廠長見了再次皺眉，這下就是田海鵬也覺得不妥。
兩人對視一眼，都摸不著楊小濤想什么。
沒一會兒，徐宏森從外面走進來，楊小濤看了眼便放下手上的書，拿著本子，“劉廠長，田主任，我先去車間了。”
“好！”
田主任說著，看到楊小濤出了辦公室。
“田主任，這是怎么回事？”
劉廠長伸手拿起茶杯，不解的問道。
田海鵬則是將楊小濤早上吃飯時候說的告訴她，屋子里一陣沉默。
“田主任，他這樣說，是不是有意見？”
劉廠長思考片刻后小聲問著，田主任不說話。
有沒有意見你會不知道？那防人跟防賊似的，哪次來你們不是這樣？
“那誰知道呢，不過這楊廠長跟上面幾位首長都熟悉。”
田主任說了半截子話，但要表明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劉廠長也不是蠢人，自然聽出話里的意思。
田主任看了眼劉廠長，隨后起身離開辦公室。
屋子里，劉廠長面色轉換，思緒紛亂。
跟在徐宏森身后，楊小濤拿著本子，對方怎么說，怎么介紹，楊小濤就怎么聽，怎么記，對方不說的他也不問，對方說的也是有挑選的記錄。
至于壓縮機的所在，徐宏森根本就沒讓他進去，跟昨天一樣，在外面看了眼就行。
還不到中午飯的時候，徐宏森就把全廠逛完了。
“楊廠長，您還想去哪看看？”
“都看完了啊。”
楊小濤合上本子，好奇問道，抬頭看看天，今天到是晴朗，日頭很足。
“對，主要幾個地點都看了，剩下的倉庫食堂什么的，沒必要看了。”
徐宏森笑著，楊小濤噘嘴點頭，“也對，那里確實沒必要看了。”
“既然這樣，我回宿舍補個覺，今早上起來的早點，中午吃飯的時候叫我。”
說完楊小濤就背著手，也不理會徐宏森往回走去。
“楊”
徐宏森還想說啥，但楊小濤已經走出老遠，隨即臉上露出不屑笑容。
“就這水準，還想著學習，做夢吧。”
說完往車間走去。
等楊小濤回到宿舍樓，躺在床上休息，劉廠長卻是在車間里看到了徐宏森。
“不是讓你陪著楊小濤嘛？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
“廠長，那楊廠長說是看完了，回去睡覺了。”
徐宏森笑著，周圍傳來笑聲，葉瓊瓊更是噘著嘴，“大姐，你看吧，我就說這人就是來做樣子，還不是跟以前的人一樣。”
“是啊，廠長，就咱們現在這樣挺好的，真不懂上面怎么想的，”
“那人還想著拆開機器看看，這要是拆壞了，還不是咱們廠倒霉？我看這樣正好，相安無事。”
幾人說著，劉廠長卻是沒有說話，眉頭緊緊鎖起來。
“不行！”
良久，才吐出兩個字，讓幾人都很驚奇。
“不能讓他閑著！”
“廠長，你啥意思？”
徐宏森不明白，劉廠長卻是低聲說道，“這人要是回去說我們故意不配合，讓他完不成任務，你覺得上級會怎么想？”
“啥？是他自己不看的，關我們什么事？”
“對啊，是他要回去睡覺的。”
幾人還是不明所以，劉廠長便解釋道，“上級看重的，是機器，機器。”
“說句嚴重的話，咱們這些人被全部趕走，上面也能重新找一批人來生產。”
“你們覺得，他跟上面反應后，上級會怎么想？”
“這些年，咱們借助這聚寶盆，可是賺了不少了。”
幾人聽到劉廠長這么說，紛紛沉默。
誠然，機器在國內是獨一無二的，但開機器的人多得多。
無非就是熟練不熟練罷了，他們真不是必須的存在。
“大姐，咱們怎么辦？”
“總不能真讓他拆了吧，這要是拆壞了咱們可擔不起責任。”
“而且”
葉瓊瓊話沒說完，但幾人都明白意思。
真要楊小濤將空氣壓縮機仿制出來，他們化肥廠的地位將一落千丈。
“拆，是不能拆的。”
劉廠長肯定說道，“但維護，還是可以讓他看看的。”
說完，徐宏森露出笑容，“廠長，這事交給我。”
下午時候，楊小濤就被田主任找到，說這次生產完壓縮機要進行一次維護保養，如果想去看的話，早點去。
楊小濤想著來都來了，去看看也無所謂，而且這樣回去報告的時候，也算是見過了。
不至于無法交代。
下午三點，楊小濤和田主任跟著徐宏森一起來到車間。
此時，車間工人已經下班。
用徐宏森的話來說，見他的生產任務已經完成，加上機器需要維護，又是周末，廠里就安排工人休息。
對此楊小濤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那些工人在這里，也不會跟他說一句多余的。
就這樣，三人來到上次來過的地方，在這里碰到了劉廠長，還有她身邊跟著的兩個女秘書。
“劉廠長，這準備開始了？”
楊小濤不說話，田主任就只能自己開口，緩解尷尬。
劉廠長看了眼楊小濤，見對方這模樣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人如此表現肯定打著推脫的主意，自己更不能讓他如愿了。
“對，田主任，楊廠長。”
說著劉廠長正色說道，“我知道兩位前來也是為了學習提高國內的水平，我也希望能夠幫助到各位。”
“可條例規定在這，我們也不能無視。”
“所以這次維護保養，是我們能夠給予最大的幫助，希望能夠幫助到。”
“兩位可以進去查看。”
“具體能夠學到什么，就看各自本事了。”
田主任看看楊小濤，“楊廠長，你看呢？”
楊小濤不置可否的點頭，“能夠近距離看下維護保養的情況也行，劉廠長費心了。”
“客氣，都是為了革命建設。”
楊小濤點頭。
隨后兩人再次穿戴好衣服進入屋子里。
劉廠長三人在外面隔著窗戶看著。
等楊小濤進來，里面還有三個人。
其中一個正是徐宏森，剩下的兩人站在一旁，看來應該是輔助工作的。
“楊廠長，田主任。”
徐宏森上前打招呼，“接下來我們做下維護保養。”
兩人點頭。
隨后徐宏森對著幫助的兩名工人發布命令。
“斷開電源。”
“先將連接管道拆下來。”
隨著徐宏森的指揮，兩人迅速進入工作狀態，看樣子是沒少干這活。
楊小濤拿著紙筆，習慣性的開始記錄。
甭管有沒有用，反正是記下來沒錯。
田主任卻是站到最邊上，只是靜靜看著，并不打擾。
“現在開始清理外層。”
徐宏森帶管道拆卸下來后，指著電機部分說道，“正常情況下，只需要拿著紗布在周圍擦拭下就行。”
“不過這次機器已經連續使用了一個多月，最好是將罩子拆下來，將里面清潔一下。”
徐宏森說完，就拿起螺絲刀開始拆卸。
楊小濤卻是一愣，這家伙不讓別人拆卸，自己倒動起手來了？
這是啥意思？
他不知道這是電機，整個機器最核心的部分嗎？
即便是外層防護罩，也不是隨便拆就拆的啊。
仿佛看到楊小濤驚奇的模樣，徐宏森心理好笑，‘果然是沒見識的小年輕’。
之所以拆這里，是他跟劉廠長她們商量好的。
畢竟真要是啥都不拿出來給楊小濤一個交代，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但以清理清潔的名義拆下部分，楊小濤見了都不能再說啥。
就是領導問起來，他們也能解釋。
至于拆這里會不會有問題，他們當然知道沒問題了。
因為這里，他們清理的時候，真的清過幾次。
“楊廠長，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層鐵殼，拆下來后可以對立面坐下保養。”
徐宏森笑著對楊小濤兩人說著。
但楊小濤此時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露出的電機上。
甚至在徐宏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來到拆卸口處，使勁的往里面看。
“小楊廠長，我.”
“稍等一下，我看看。”
楊小濤只是對徐宏森說了一句話，然后在心里盤算一會兒，這才站起來走到一旁，托著下巴不再言語。
徐宏森見楊小濤又恢復正常，看了眼玻璃外面的劉廠長，對方點頭，這才繼續。
隨后，徐宏森又把幾個不重要的位置拆卸下來，讓人拿來紗布開始擦拭清理。
而此時，一直注意楊小濤的劉廠長卻是發現，原先還在沉思的楊小濤動了起來。
突然間，劉廠長心理一緊。
只見楊小濤一會兒走到電機處，順著縫隙往里面使勁看，還不時變換角度看向各處。
然后又來到另一側，同樣是順著空出的地方往里面仔細瞅著。
突然間，楊小濤覺得這能看出的部分，有點眼熟啊。
略一思考，這跟單缸柴油發動機的活塞有啥差別？
又從各個角度看了會兒，楊小濤越發感覺，這什么空氣壓縮機，沒有相像中的那么難。
甚至一份圖紙在他腦海中不斷完善，而且隨著觀察到的越來越多，這圖紙越準確。
“進氣閥，出氣閥，兩個單向閥”
楊小濤在一旁念念自語著，而后便是不敢置信的捏著下巴。
就這么點東西，有什么難的？
很簡單啊。
另一邊的徐宏森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楊小濤啥情況。
不過本著越早結束越好的原則，帶著三人草草解釋這次清理任務。
當楊小濤出來時候，外面劉廠長三人上前，“楊廠長，我們能夠幫的就這么多了。”
“其他不當之處，還希望您能擔待。”
劉廠長說著，楊小濤卻是恢復平靜，然后露出職業化的微笑，“劉廠長，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幫助很大了。”
“謝謝你們的配合，我會跟上級如實反應的。是吧，田主任。”
楊小濤客氣說著，還不忘提一下田主任。
“那，太好了。”
劉廠長笑著，“那么今天就到此結束，明天有什么安排？”
“有啊，這來金陵還沒好好走走，明天正好走下看看。”
“行，若有需要，我會替你們安排車子。”
“那太感謝了。”
楊小濤與劉廠長互相客氣著，田主任對這種氛圍很是滿意，隨即加入到了明天的行程上。
最后在一份交流后，確定了明天規劃，楊小濤兩人便回了休息室。
而就在楊小濤笑著關上門的一刻，臉上表情瞬間凝重，快步來到桌前，拿出紙筆，循著記憶中的圖形，開始繪制圖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