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老捶桌的時候,大門猛地被推開,兩名警衛沖進來。
神情凝重,目光掃視眾人。
“出去!”
一聲暴喝從章老身上爆發出來,整個人就像是發怒的雄獅。
瞬間,整個屋子里溫度都降了三分,就是從窗戶里吹進來的風都變得通涼!
楊小濤明白,這是殺氣!
身旁,冉父瞇起眼睛,下意識的想要護著楊小濤。
而事實上,楊小濤卻是將冉父拉倒一旁。
兩名警衛被章老一吼,身體一個哆嗦,也不敢看現場,轉身就跑出去。
身邊將踹開的大門小心合上。
“老秦!”
章老將自身氣勢守住,一旁的秦老也恢復過來。
“冷靜!”
“章司…,我,我怎么冷靜啊!”
即便如此,秦老的心情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沉重的呼吸,面色漲紅。
目光看著桌上的報告,那刺眼的大字讓他有種被愚弄的憤怒。
“我們那么多人,那么久,那么多資源。”
“費時費力,不僅辜負了上級期望,更是讓人民失望…”
“我,我們…”
秦老啪嗒坐回椅子上。
此刻,他已經想通了。
論知識,論學時,論經驗。
他們后勤處召集的數百不比楊小濤差的專家學者,組織全部高精尖工人,同時發揮出集體團結的力量。
按理說,他們做出來的幾率應該更高啊!
可就是這么強大的力量,做了一遍有一遍,設計改了一次又一次,耗費多少心血,其中多少心酸啊!
可就是如此,他們還是沒做出來。
沒道理的,沒理由的,這不正常。
“我,我這想起那些趴在設計圖上吐血的總工,想起那些在車間里奮力不退的身影,想起那些失望的眼神…”
“我,我這心里,酸啊!”
秦老說著,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滿腔怒火仿佛被壓下,卻是吐不完的酸楚,道不盡的悔恨。
章老沒有什么表情,仿佛這一切,在他豐富多彩的經歷中,只是一個小小的坑。
跌倒了,知道疼了,爬起來就是了。
最怕的是,爬不起來,還要躺一會兒。
然后打腫臉似的樂天派。
在他看來,吃一塹長一智。
有時候,這一塹,很重要。
“老秦,你我踏上這條路,就注定是一條前人沒有趟過的,布滿荊棘,流淌鮮血的道路!”
“我們要做的,就是走下去,哪怕扎穿腳底板,也要把這刺給踩平了!”
“讓我們的后來者,有一條干凈的路!”
章老說著,秦老側頭去將淚水抹掉,面色凝重。
楊小濤和冉父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黃老則是來到身邊,剛才兩人的動作都收到眼底。
上過戰場的人一眼就看出來,冉父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而楊小濤這家伙,聽說手上沾了不少血。
要不然,在老班長的殺氣中還能活動?
可就是這樣,這對翁婿之間的互相保護,更是可貴。
這倆人,值得深交。
從口袋里抽出一盒剛開的中華,“會抽吧!”
楊小濤平常的點頭,可冉父卻是臉上有些尷尬,他才從震撼中清醒過來。
這煙,真不會抽。
黃老見此點點頭,也沒拿煙,只是將煙遞給楊小濤。
見此,楊小濤嘿嘿笑著,把煙踹在口袋里。
身旁的夏老也是笑著,這小子拿好處的時候從來不手軟。
當然,這小子帶來的驚喜,太大了。
站在他的角度來說,這件事,或者說這場陰謀,誰不知道是誰布局的,但絕對是大手筆。
用這種方式來阻斷革命建設的腳步,其用心之狠,布局時間之長,用意之深遠,絕不是一個簡單組織能夠做成的。
甚至,這里面還會有人進行配合。
甚至,不知是他們,而是針對整個陣營的!
從這方面來說,楊小濤他們的這個發現,等于除掉一顆毒瘤,而且借助這顆毒瘤,他們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至于另一個方面,那就更直接了。
找出這處錯誤,將科學發展走向正軌,就是對國內建設最好的幫助。
所以,不論從哪面來說,這兩個人,都是大功臣。
所以黃老才給煙。
這要是換成別人,估計早就拿出火柴給點上了。
“說說,你是怎么發現的,怎么會想到的!”
“仔細說說,好好說說!”
黃老今天的心情一直都是高昂的。
沒辦法,誰想到來參加一個揭幕儀式,竟然驚喜不斷。
還一個比一個大。
加起來比這些年來的驚喜都多。
黃老讓楊小濤兩人坐下,今天就在這里聽聽,其他事,都是小事。
一旁的秦老聽到黃老這么說,也穩定心神,仔細聽著。
他也想了解一下,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為什么會這么想,或者說,怎么敢這樣想。
一旁的章老同樣來了興趣。
就像他說的那樣,吃一塹長一智。
還有一句,叫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后勤處跳過得坑,他們三機部會不會有?
一直都覺得北邊送來的圖紙沒問題,所以同志們夜以繼日的忙碌著。
但,萬一設計圖,有問題呢?
不可不防。
楊小濤坐在桌前,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就是設計半自動銑床,查閱資料,多方求證,最后還是做不出來。
楊小濤突然明白黃老要自己說的意思了,迅速整理下思路,“各位首長,領導。”
“在多次研究無果后,我們也是深受打擊。”
說到這里,楊小濤拿起那厚厚的一摞設計圖,“我那同事見了都笑話著,這么多紙要是交給學校,可以讓孩子寫好多字呢。”
屋子里夏老笑起來,章老幾人也是面色緩和。
黃老伸手接過圖紙,湊到秦老跟前,“看看,不愧是工程師,這制圖的本事,你們后勤處有幾個趕上的。”
秦老冷哼一聲,不想搭理這家伙。
等什么時候,后勤處出個人才,老子也請你去。
秦老心理想著,注意力卻在那些圖紙上。
桌上的茶水被清理一番,楊小濤就把那些失敗的設計放在桌上。
“首長,你們看,這就是當初的稿子。”
“那時候,我跟岳父大人可是廢寢忘食,我白天設計,他就去圖書館查閱資料,晚上在家里碰頭,一起學習,一起商量著怎么來。”
“可最后.”
“最后,都是錯的。”
秦老卻是開口說道,神情中也多了一份無奈。
“當初,我們設計出來的圖紙,有這個十幾倍厚。”
“用你的話說,將這些給了學校,估計一個班的全年用紙都夠了。”
“可惜,可惜啊。”
秦老將圖紙摞起來,伸手拍著,神情充滿悲傷。
章老見了趕緊岔開話題,“后來,你是怎么想的?”
幾人都看著,夏老更是端起水杯,想好好聽聽這其中的曲折。
楊小濤卻是臉上有些為難,不過還是實話實說。
“那個,那天我在家里跟內人聊天。”
“后來就說道孟母三遷”
隨著楊小濤說話,周圍人眼中笑意多過驚喜。
這,這啥操作?
就是冉父也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原因。
‘也就是說,這里面,秋葉的功勞,占一半了?’
冉父想著,突然心里有種小驕傲,還是自己的閨女,有本事。
“在內人的提醒下,我這也算是歪打正著,恰好給碰上了。”
楊小濤最后說完,拿起水杯,戰術性喝水。
黃老聽完后,率先開口。
“那個,嗯,這個叫生活中的細節,可以,是吧,給出很好的建議啊。”
夏老也跟著放下水杯,“對,對,這種細節很多,但能夠捕捉到機會的可不多見。”
“小濤,你能聯想到這些,很不錯。”
兩人的話雖然牽強,卻也說的在理。
“你小子啊,這運氣。”
秦老感慨一句,楊小濤嘿嘿笑著,“我運氣一向挺好的。”
夏老更是跟著笑起來,“這小子啊,從什么暖氣爐開始,到現在這個機床,說他啥都行,就這謙虛的勁,得批評。”
“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章老開口解釋,然后看向楊小濤,“于是你就將錯就錯,結果,用事實證明,這上面的是錯誤的?”
楊小濤點頭,“對。”
“那有沒有可能是印刷錯誤,或者是研究理論過時了?”
這次楊小濤看向一旁的冉父。
冉父雙手插在一起,“首長,當初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所以我去各個圖書館查閱資料,這些,書本的印刷來自不同廠家,排版印刷錯誤幾率近乎于無。”
“至于研究理論的問題,我看了下書上面發布的時間,最遠的是51年的,最近的是62年的。”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的所有理論研究成果,并沒有變化。”
“甚至于,在這理論之上研究出來的技術,或許是真的,但很大可能是一條錯誤的指引方向。”
“畢竟,當初這種事情是有先例的。不同的是,我們能不能盡快發現,而不是撞碎了南墻發現更多南墻后,才回過頭來思考。”
冉父說話鏗鏘有力,一如當初在基地中,帶著所有人再算一遍。
“所以,我們覺得事情重大,才借這個機會,向首長反應。”
黃老點頭。
不過心理有些遺憾,要是這次不這么出風頭,非拉著老秦來,這份功勞,可就是他們一機部的了。
現在好了,見者有份。
章老看著冉父,目光中充滿了審視的意味,不由得點頭。
“敵人不會只有這點伎倆。”
翻看著桌上的資料,又看向黃老,“或許在其他領域,同樣埋藏著這種陷阱,然后一個個陷阱勾連在一起,形成一張網。”
“對,一張,鎖死科學的網。”
黃老肯定的說著,神情也是嚴肅起來。
“這件事必須重視,而且要盡快向上級反應,將這些陷阱找出來,消滅掉。”
“對。”
秦老也開口狠聲說道,“這件事不是小工程,搞不好是個龐大組織,這次,正好趁機一窩端了。”
“所以,這件事要注意保密。”
黃老點頭,隨后看向楊小濤,“都有誰知道?”
“我們倆,再就是跟劉書記,楊、陳兩位廠長說起過,其他人都沒說。”
“好。”
“這件事,你們先不要傳出去,等帶消息,老夏,你留下囑咐一下。”
黃老說著,夏老點頭應下。
隨后三人起身,黃老將文件資料收好,“咱們,現在就去匯報”。
章老二人點頭,然后跟楊小濤兩人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