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不能想想辦法？照這樣下去，等六七月份，得下降一半，到時候車間沒了工作，怎么辦？”
婁曉娥的擔心不無道理。
但楊小濤同樣無奈。
人們總是有鄉土情結，這鄉土不僅指的是腳下的土地，更是周圍生活中接觸的事物。
同樣的東西，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人們更愿意相信身邊熟悉的。
就像拖拉機，同樣的車子，采購人員會對本地的親近，而外在條件都一樣的情況下，內心的偏見就決定了選擇歸屬。
原先紅星拖拉機還能靠著名頭引來訂單，可隨著蒸汽發動機的設計圖公布出去，這段時間技術人員的摸索，也漸漸找到了路子，技術差距逐漸縮小，甚至生產出更多花樣的拖拉機，這種情況下，生產出來的拖拉機自然沖擊市場，軋鋼廠的訂單也就少了。
“沒辦法，這是必然要面對的問題。現在可不是一招鮮吃遍天的時候。”
楊小濤說著將訂單收起來，準備開會用。
至于解決辦法，想也別想。
現在可是上級總體調控，統籌生產的時候，想要憑借市場手段來挽回訂單，那就是取死之道。
“這件事就這樣了，你跟王法提前通個氣，讓車間調配好生產物資，別到時候進多了，造成積壓。”
楊小濤起身前往會議室，婁曉娥無奈點頭。
來到會議室，楊佑寧陳宮已經提前到來，楊小濤走到自己座位處坐下，門外陸續有人進來。
沒一會兒，會議室里坐滿了人。
“同志們，今天，通知大家一個好消息。”
楊佑寧滿面春風，看向眾人的目光充滿欣喜，眾人也能感受到，確定這次會議是好事。
“我軋鋼廠向上級提交的計劃書，通過了！根據上級的指示，接下來將成立電高壓鍋聯合研發工作組。”
啪啪啪 陳宮率先拍手鼓掌，下方眾人連忙跟著，尤其是黃得功，聽到這消息更是左顧右盼，臉上的興奮一瞬間就爆出來，那拍手的速度更是飛快。
楊佑寧看看左右，伸手示意安靜。
“雖然正式文件還在派發中，但上級的指示已經下來了，咱們軋鋼廠作為計劃提出者，又是主要制造者，將在這次聯合研發中占據重要位置，甚至是主導位置…”
“這是我們軋鋼廠的榮譽，也是責任。”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打起十二分精神，帶領團隊共同奮進，順利完成上級的任務…”
楊佑寧再次強調任務的嚴重性。
啪啪啪 又是一陣掌聲，隨后楊佑寧看向楊小濤，“下面，我宣布一下，接下來軋鋼廠將成立專項工作組，重心要放在電高壓鍋的改進上。”
“組長由副廠長楊小濤同志擔任，希望大家能夠全力配合，大家歡迎。”
啪啪啪啪 楊小濤沒想到楊佑寧會讓他當組長，這么出風頭的是，不應該他自己上嗎？
只是稍一遲疑，楊小濤很快就反應過來，起身向著眾人點頭。
“工作組組員由楊小濤同志抽調，各部門必須全力配合。”
隨后又看向陳宮，“老陳，這聯系各單位的事，就交給你了。”
陳宮點頭，他知道自己的長處，跟楊小濤這種技術性人才沒法比，所以楊小濤當組長他認可。
但要說人情世故，估計也就楊佑寧比他強一點吧。
而聯合工作，重在交流，感情聯絡到位，事情就好辦。
至于王國棟，就是守家的。
他自己的定位也是如此。
“放心，只要定下來，保準完成任務。”
“好！”
事情稍作安排，楊佑寧便看向眾人。
“小濤，你說兩句！”
“好！”
楊小濤看了眼眾人，起身將手上圖紙展開，“同志們，知道這是什么嗎？”
眾人狐疑，楊佑寧看了眼也沒看懂。
只有人群中的王法得到婁曉娥的提醒，心里有數。
“這是咱們最近拖拉機的訂單數量。”
楊小濤說完，伸手比劃著，從頭到尾，落了一截。
“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的拖拉機正在擠壓，說明其他品牌的拖拉機正在崛起。”
“更說明一件事，任何產品都有實效性，一旦過了這個時期，產品的競爭力就會大大降低！”
“拖拉機如此，高壓鍋同樣會如此。”
楊小濤說的斬釘截鐵，身上爆發出一股強悍的氣勢。
這一刻，會議室中一片寂靜。
這一刻，沒有人再將楊小濤當成一個青年。
這一刻，就是楊佑寧也屏氣凝神，看著身上擁有強大氣場的年輕人，隱約間感受到一股殺氣。
這一刻，在場不少老人都正視起來，身體不由得挺直腰板。
“同志們，古語有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眼下，拖拉機面對的情況如此，那將來，甚至不久，高壓鍋也是如此。”
“我們該怎么辦？”
“同志們，再想一下，國內的工業水平強還是國外的強？”
“國內的仿制能力強還是國外的強？”
“我們現在能夠吃第一口肉，那是因為對方還在反應中，等他們反應過來，開始制造自己的高壓鍋，試想一下，還會買我們的產品？”
楊小濤說完，眾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沉默片刻，楊小濤才繼續開口。
“所以，我們才要搞電高壓鍋。才要聯合國內優秀產業部門一起研發，用我們最好的技術，最好的產品來做一臺高壓鍋。”
“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我們的競爭力，才能繼續，掙取外匯。”
啪啪啪啪 楊佑寧站起來拍手，接著陳宮王國棟站起來，最后整個會議室里的人都站起來。
聲音響了好久，楊佑寧才一手掐腰，一手揮舞著做最后發言。
“同志們，楊小濤同志說的很好，很現實。”
“資本家們可不會跟我們講仁義道德，可不會放棄到手的利潤，他們貪婪的本性，會一展無余。”
“所以，這次聯合，不僅是一次組織，更是一場戰爭。一場關乎我國外匯的戰爭。”
“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
呼喝聲從會議室內爆發，如果說先前眾人還覺得是在國內小打小鬧，帶著一群兄弟單位完成任務。
那現在，就是徹底的當成一種戰爭，一場不懼艱苦、拼命也要戰勝的戰爭。
會議散去，楊小濤要去籌備工作組，跟楊佑寧打個招呼離開會議室。
屋子里就剩下楊佑寧陳宮兩人。
“老楊，看來你這有了接班人了！”
陳宮拿出咱點上，楊佑寧嘿嘿笑著。
“你還別說，這小子從戰場上走了一圈，身上的殺氣這么一出，還真震懾住這群驕兵悍將。”
“那是殺氣？那是實力。這小子，論本事，大家心服，論手段，比起王國棟來高明多了。”
陳宮感慨著，楊小濤給他的感覺就是一把帶鞘的長劍，平時不露圭角，但拔出來，就是鋒芒畢露。
“行了，趁著咱們還在這頂兩年，也好讓他趕緊挑大梁。”
楊佑寧有種感覺，要是軋鋼廠這么個搞法，用不了多久，他也會踏上劉懷民的路子。
“行，我去準備了。希望這次都是好說話的，不然又得費口舌。”
楊佑寧聽了一笑，“你就跟他們說，打仗了。看他們急不急。”
“哈哈…”
另一邊，楊小濤回到辦公室就將張冠宇找來，手上拿著一卷圖紙。
這是楊小濤在現有電高壓鍋的基礎上增加的部分功能，其中包括內膽的材質，鍋體的大小，溫度的控制，安全防護等，不少部件被安放進去，最后整合出來的設計圖，竟然獲得了系統的認可。
為此，系統還獎勵了一千學分，讓楊小濤更加確定先前的判斷。
只有功能越齊全，只有隱患越少，設計才能越好。
“張主任，剛才開的會你也知道了。”
“現在開始，你就是工作組的副組長。”
張冠宇不是善于說話的，但聽到楊小濤的安排還是露出激動神情。
楊小濤也了解他的性格，說再多還不如讓他干一件事。
“這是我設計的電高壓鍋。里面補充了許多模塊。”
“你回去找十個人，每兩人一組，每組負責一個模塊，到時候上級聯系到各單位后，他們要去實地指導、監督，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
“嗯，有什么問題可以寫下來，我統一解答。”
“好，好的！”
張冠宇捧著圖紙離開，很快研發科里面不少人驚呼起來，然后是一群人圍著張冠宇報名。
他們可是清楚，廠里給出差的人員福利大大的好，前幾天從北面出差回來的汽修廠的人都得到了獎勵，而且他們本身出差就有補貼，省一點用就能攢下，再加上當地同志歡送時送的“土特產”又是一筆，如此下來，出去一趟掙三筆好處，誰不眼紅？
聽說汽修中心輪換的人已經排到年底了，這才剛過年呢。
不理研發科里的鬧哄，楊小濤看著拖拉機的走勢圖心里拿不定主意。
顯然，蒸汽發動機已經被各地工廠吃透，相信未來兩年，會越來越多，到時候軋鋼廠的拖拉機只會越來越少。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未雨綢繆。
既然身在軋鋼廠，就必須為將來想一想。
何況，那場風暴下來，他也需要軋鋼廠這個護身符。
只有軋鋼廠做大做強，只有成為國家建設重要的一部分，這護身符才夠硬。
隨手在紙上寫下柴油機三個字。
現在空間里不僅有柴油發動機的圖紙，雖然不是后世最先進的那種，但在這個時代，技術領先二十年恰好可以借鑒，又不至于脫節，只要將這份圖紙吃透，楊小濤有信心設計出符合當下情況的柴油機。
同時，借助這次柴油發動機的研發，楊小濤也想組織起一支過硬的研發團隊，這樣也有利于后續發展，畢竟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思考片刻，又在前方寫下玉米兩個字。
雜交玉米已經給他鋪墊出一條大路，而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將抗鹽堿玉米搞出來，這樣對農場的人們，也算是有個交代。
伸手摁在胸口處，他永遠忘不了那慘烈的場面，那倚在墻邊一句話都沒說就失去生命的高雨，那努力說話卻被血液堵住的穆隊長，還有什么都沒留下的老馬 不論如何，都要把這玉米搞出來。
給對方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