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海,你這…不著急搬出去吧?”
父親微微皺眉,開口說道。
他是真心實意挽留。
紀元海這個孩子說分家就分家;本來蓋房子還不太明顯,現在真要分出去,心里真就難免舍不得了。
長在眼前的孩子,真要離家走啊。
紀元海認真回答道:“爹,房子都蓋好了,我本來也想盡快搬出去。”
“這就不耽誤了。”
爹有些默然,爺爺奶奶也是一時間沒有說話。
就連剛才跟紀元海瞪眼的母親,這時候也難免心軟下來。
“元海,你這孩子…不是跟我賭氣吧?”
紀元海回答道:“娘,我原來就說過了,想要早點搬出去,這不是跟你賭氣。”
母親有點不太相信紀元海的話,呼出了一口氣:“你長大了,我也管不了你…”
“你賭氣也好,不賭氣也好,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
“但是有一點,伱姥爺家這親戚,總不能以后不來往。”
母親說完之后,父親開口說道:“元海,你娘這話也有道理,可不能斷了親。”
話音又一轉:“不過,這一次,元海那份禮錢其實按說不該出。”
母親頓時皺眉,不太高興。
父親對她說道:“這事兒你別不高興,元海跟荷苓結婚在前。”
“結婚的時候,咱們家沒操辦,你娘家、元海姑家這些親戚也沒特意喊來,荷苓那邊也沒有親戚可邀請。”
爺爺擔心紀元海和陸荷苓想歪了,幫助父親解釋道:“這不是咱家苛待元海跟荷苓,現在十里八鄉的普通人家,結婚操辦的真沒有幾個;前些年公社也不提倡大操大辦婚喪嫁娶。”
“咱這公社里比較窮,咱家里生活條件也不寬裕,以前十來年也沒有專門操辦過結婚宴席。”
紀元海點頭表示明白。
他和陸荷苓都不是在這種小細節上特別在意的人。
讓一群親戚朋友來祝賀,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嗎?
有些人可能感覺則是重要的臉面,紀元海是真沒多少感覺,陸荷苓人生地不熟,更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你娘家現在要辦婚事,要請親戚,要隨禮了,在咱附近幾個村上的確不多見。”
“還特意把劉一手都請來,也是真的要辦好了婚事,撐起來臉面。”
父親繼續對母親說道:“這個隨禮,咱家的確應該給。”
“但元海結婚就在這個月前,你娘家要是早有這方面的意思,之前哪怕送倆個雞蛋來,元海人情往來也可以隨禮。”
“現在沒這個人情往來,讓咱家剛結婚的孩子,沒收到人情,先出人情…有點難為咱家孩子啊。”
母親聽著有點為難,想了想后,說道:“這也是剛開始,往后都會辦,那不就人情來往起來了?”
“仔細想也虧不著。”
“比如元海家生了孩子,我弟弟肯定來隨禮。”
紀元海心說:王金花和小舅,一個比一個沒心肝,還指望他們人情往來?
“爹,娘,我以后生孩子,也不辦酒席。”
母親瞪他一眼,眼看沒話說了。
父親卻是繞了一圈子,又把話轉回來:“但是,元海你姥爺、你小舅要操辦,還得往好了操辦,咱們家作為親戚,就不能不給幫襯,不能不給臉面。”
“元海,你那份隨禮我幫你出了,讓你娘給你小舅一起捎去。”
不等紀元海開口拒絕,父親又認真告誡紀元海:“但是往后你搬出去,跟親戚來往不來往,就是你自己的決定了,我也管不了你。”
“真要不跟親戚往來,以后遇上事情沒人幫襯,那也怨不得別人。”
“你知道了嗎?”
紀元海點點頭:“爹,我知道了。但那個禮錢我不用你出——”
“知道就好!”
父親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小舅結婚這事情你不用管了,就這么辦了!”
“接下來,我給你分一分家產。”
紀元海才想說話,爺爺說道:“親家的臉面,咱得給幫襯,就這樣吧。”
母親也感覺紀元海這頭倔驢肯定不能聽話,這就已經很好了。
“這樣就行了!”
紀元海心內感慨——這農村的臉面,互相幫襯忍讓,也是自己不太習慣的。
不過,剛才父親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幫紀元海給禮錢,又特意把道理說了一通,講給母親聽?
他為什么繞這么一圈子?
這樣一想,父親平時不多說話,心思可也真不少…
接下來,紀元海父親就開始分家。
爺爺奶奶、堂屋的東西是不能分的,分的都是紀元海父母家的東西。
“元海,鍋沒辦法給你,你自己之前也買了一口。”父親開口說著,“碗和盆、水壺,你都有了。”
“床給你一張,方柜子給你一個,放點衣服被褥什么的。”
“還有桌子給你一張,凳子給你四個…”
父親陸陸續續說著,爺爺奶奶、母親、紀元山、紀元海、陸荷苓都聽著。
父親顯然之前已經想過財產劃分,說起話來,一點卡頓都沒有。
畢竟紀元海提出蓋房子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分家了,那時候父親就已經想過了很多東西的分配。
不過,說著說著,紀元海和陸荷苓的表情就有點憋不住了。
父親說道:“咱家攢的大糞,也分給你兩擔。”
“到時候種房前屋后的自留地,肥田用得上。”
大糞也分?這也太公平了!
紀元海連忙拒絕:“爹,這就不用了!咱家自己留著用吧!”
“這是分家分東西,你說不要,可就沒有了。”父親說道。
“爹,這個我不要。”紀元海說道。
父親也沒說什么,繼續分配。
把各方面細碎的東西都分了,連干活的鐵锨都分給紀元海一把。
最后爺爺說了兩句話,叮囑紀元海往后勤勞踏實,少生是非,好好過日子,千萬不要像二叔紀保國一樣。
這時候,紀元海才是正式“分家”了。
明天他就可以帶著這些東西,搬出去了。
從堂屋里面“散會”,紀元海和陸荷苓走出堂屋,身后傳來紀元山的聲音。
“元海…你這就走啊?”
“明天吧,我搬一搬東西。”紀元海說道,“哥,你又能回西屋住了。”
紀元山悶悶地答應一聲,站在堂屋門口,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