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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心事【下】

  澄澄海樹遮思慕,今夜露白滿西山。

  竹林深處的庭院。

  小竹樓下升騰著明晃晃的篝火,嬌憨的維娜絲趴在石桌上面,火光映照著幾人的身影。

  天上的月亮已經爬到了頭頂,他們幾個把王野送來已經過去了數個小時的時間,而竹樓的門始終緊閉著。

  老魏把王野帶進房間之后,便讓他們幾個在院子里待著,于是牧流雪只好老老實實的看著這幾個小家伙,端坐水潭之側沉思不語。

  因為除了小胖子之外幾人都是第一次來做客,所以劉玉劍只好充當暫時待客的角色,前前后后的忙活了半天。

  “喂,死胖子你能不能不要杵在那里,礙眼的很!”

  維娜絲沉著眉頭道,星晨嘆了一口氣沒有搭腔,是誰都聽得出這位小姑奶奶此刻的心情的糟糕,一句比一句不是滋味。

  “不行,我再給他們兩個護法。”

  小胖子的回答斬釘截鐵,同時瞪著一雙眼睛不停的掃視著四方,那架勢就好像他們此刻正身處龍潭虎穴。

  “哼,那你最好一下眼睛都別眨。”

  “我說你們兩個就別吵了,來來來,大小姐們吃個雞腿?”

  篝火處,奧斯卡蹲在地上擺弄著手中的家伙式,明月當空照,清泉石上流,魏老哥的這處院子挺講究的嘞。

  他的心情倒是談不上好還是不好,只能說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他對于王野老哥此番的遭遇表示很是同情,那家伙簡直比那烈風河底還慘,整個人就像蔫巴的茄子一樣。

  奧斯卡扒拉了幾下篝火,心中莫名的感慨不已,或許這就是命吧,自從王野幫他開了靈識。

  這些日子中,他就模糊的感到這天地之間就好像多了些什么東西,但是吧,說又說不上來是一種什么感覺。

  直到王野跟王冊回歸的那一剎,他好像猛然間發現了什么,但是卻又轉瞬即逝來不及感受。

  所以到現在為止,他也是莫名其妙的一頭霧水。

  不過有一點自己可以確定,那就是王野前輩,他絕對死不了,而且那家伙一路上好像還很是興奮的樣子。

  因為在來這竹林的一路上,他就一直攙扶著王野,他清楚的可以感知到,雖然漢子身受重傷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但是漢子那慘白的臉上卻時不時浮現出幾下莫名的顫抖,還是他是第一次在這個家伙身上看到那種神情。

  不僅如此,還有從漢子身上流露出的那種玄妙的微弱氣息,哪怕只有短短片刻,但是就足以就讓自己的靈識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奧斯卡盯著面前熾熱的火焰,此刻他終于對修行者這三個字,第一次有了立體而又清楚了認知。

  那種來自靈覺的顫抖…那種恐懼,如同山崩的尖嘯。

  就仿佛有一雙大手,死死的掐著自己的心臟,莫名的窒息感,讓人遍體生寒,汗毛林立,讓人如墜冰窟。

  而且還是壓制下的絲絲外溢,呵呵!

  奧斯卡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金色雞窩,眼中是熊熊烈焰,此刻他終于第一次對覺醒那兩個字,露出無與倫比的渴望。

  手中的鐵簽子已經滾燙無比。

  他緩緩起身,再一次深吸了一口灼熱的空氣。

  那種顫栗的恐怖感。

  實在是太讓人迷戀了!

  又見一輪明月,言念兩處,杉樹瑟瑟,四下無聲。

  一對少年少女盤坐在杉樹之上,明月之下幾朵云來來往往。

  風聲中少女眼神迷蒙的說著一段往事,少年則是安靜的作為一個聽眾。

  霜痕漆黑的長發飄動著,斷斷續續的傾述中,也為王冊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今天的所有這些變故的原因,皆是因為灰眼的這黃金丘陵它的來歷,是因為一個部族。

  在霜痕的話中,秘聞緩緩拉開,這個神秘的部族于十年前的一個晚上發生一場意,外沒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那個部族之中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獻祭下的護族大陣被人破開。

  整個族群血流成河,于一夜之間被滅,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這個族群全族上下無論男女,無論老少無一活口。

  隨后的調查中,風鈴哨所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獵荒,烈風河中流的三個大族在霜天樓的怒火中化作了灰燼。

  “我只知道…那場變故之前爺爺因為一場外圍的動亂,帶領哨所核心家族的大部分戰力離開了,所以那天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突襲…。”

  “并且…一定有人通風報信,風鈴…有人與他們內外勾連…,不然他們怎么可能如此的順利…。”

  講到這里,霜痕已經是淚流滿面,悲慟到渾身顫抖不已,少女抱著雙膝把自己深埋其中,聲如杜鵑啼血。

  蟬聲忽起,似乎天地都感受到了少女的傷心,無數的蟬音從四野的林間沖天而起。

  “知了…吱~吱~吱~…。”

  陣陣的蟬聲連綿不絕,直沖王冊的腦仁,身旁的姑娘埋首抽泣。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別哭了。”

  王冊此刻的心中不免生出些許心疼,想不到一直雷厲風行的她竟然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或許這就是她冷冰冰的原因吧。

  王冊眼神哀慟看向身旁的哭泣的少女,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手舉到了一半又停下了。

  王冊暗自嘆了一口氣無力的放下手掌,安慰人這事吧,屬實有些不是很拿手。

  晚風吹動發梢,王冊安靜的聽著身旁姑娘的抽泣聲撓了撓腦殼,哎!說些啥呢?

  時間這樣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著。

  氣氛良久沉靜,埋頭的姑娘猛然間抬起頭問道:“喂,王冊,你說我這樣說了一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的無理取鬧啊?”

  王冊看著霜痕頂著紅彤彤的金魚眼泡,一時間語塞:“呃,我這個怎么會呢?完全沒有的事。”

  “你說你哭了這么久了,來,我賠你喝一個,咱們放松一下心情!”王冊不知道又從哪里變出兩瓶酒,笑著給霜痕遞了過去。

  “你說咱們今晚這也算的上是坦誠相見了,以后再碰遇什么事情,你可要提前打聲招呼哦,之前事情咱們這就算是翻篇了…”

  “嗯,翻篇,不對,姓王的,誰給你坦誠相見了…。”霜痕紅著眼,卻不知為何忽然破涕為笑,舉手就要打人的樣子。

  不知是酒意的原因還是什么,霜痕的面龐泛起陣陣紅霞,怎一個飛云紅鬢,嬌艷欲滴,霜痕氣鼓鼓的瞪著眼睛陣陣青絲如瀑,或許是王冊的話讓她惱怒的緣故,滿懷的傷心往事一時間竟被沖散了。

  王冊眼神明亮,放下酒瓶連聲道:“行行行,是我口誤,我自罰一杯,還望霜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莫怪…對了,我聽你說了這些往事的秘聞,只不過十年前那時候你還是小娃娃吧?。”

  其實王冊心中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了,眼前這個可憐姑娘的身世基本上已經呼之欲出了,身為風鈴大長老的孫女,卻從沒聽她提起過自己的父母哪怕一次。

  事到如今,假如王冊還不能從霜痕親口所述的這段往事上猜出什么,那真的就是沒腦子了。

這場風鈴十年前的變故,一個部族被滅,畢竟就算王冊再怎么反應慢,也能從霜痕的身上感受出那種對于父母逝去的悲痛,只不過既然霜痕沒有細說,王冊自然不好多問  王冊看著面前的姑娘心中不免思緒萬千起來。

  十年前的霜痕應該還是個孩子,所以這些都是一點一滴她調查出來的?

  不難想象霜痕口中的這些故事,少女既然說了出來,告訴了王冊,那便有了因果。

  十年前的風鈴哨所,到底經歷了什么王冊自然是不知,但是從霜痕的話中,從風鈴被調虎離山導致一個族群被滅,其中的陰謀,叛徒,深仇大恨…遺孤,最后就落在了眼前的這個布置成生靈之陣的黃金山林上。

  隨著王冊問出的話,霜痕的神情再一次的低落了下來,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少女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定。

  霜痕不再盤坐,而是站了起來,她伸手拂去了臉上的淚痕,開始自顧自的整理剛剛散亂的秀發以及凌亂的衣衫。

  與此同時王冊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冷淡語氣。

  “王冊,你很聰明,很有耐心,也很冷靜,我真不知道你這個家伙到底經歷過什么,到了現在竟然都表現的如此…無懈可擊,呵呵,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吧?”

  少女身上的氣血之力迸發,酒氣消散,哭紅的眼泡開始消腫。

  王冊喝了口酒,皺眉道:“你希望我怎樣?借機關系,拉近關系,追問到底,同仇敵愾…最后沖冠一怒為紅顏?其實我可以陪你演一演的,只不過好像從你到了灰眼的第一天一直到現在,都不是很有誠意…。”

  話說到這個地步,霜痕也終于恢復了曾經的儀態,不過她還是白了身邊的這個膽小鬼一眼:

  “其實有時候,也挺希望你可以像奧斯卡那個白癡一樣,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有資格知道的更多…。”

  王冊嘆了口氣:“大姐,我求你了,咱們正常點不好嗎?”

  霜痕眼見這家伙油鹽不進,于是撇了撇嘴:“姓王的從你拿出酒水的那一刻,其實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勁。”

  王冊乖乖的抬起頭笑道:“我知道啊!”

  少女卻忽然低頭盯著少年的眼睛道:“哎,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做個交易好了。”

  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少年少女莫名的對視著,山丘之上月華如海,金杉樹林,蟬鳴陣陣!

  王冊:“所以到現在為止的這一切,還有你剛剛說的這一切,做了這么多,都是因為你看見為了復仇的希望,對嗎?”

  霜痕:“是的啊!其實還有一個事情,今天是我十三歲的生日。”

  王冊愣了許久:“那祝你生日快樂!”

  兩人不再對視霜痕重新坐回樹干之上,姑娘神色哀傷道:“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王冊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隨即大手一揮道:“我同意你的提議,你這個買賣我很感興趣,但是交易的前提必須以我的意見為主,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一切的始末,你要是同意,咱們就繼續聊下去,不然我可就回了。”

  霜痕冷哼一聲,隨即撣了撣衣擺神色,咬著牙道:

  “好,一言為定。”

  王冊聞言:“你先別急,我要知道這陣法的具體來歷,攻伐用途…以及激發條件。”

  “沒問題。”

  隨著少女再次回憶往事,她那雙眼睛再次看向天空的明月,不過這次她的眼神不再是哀傷,而像是初升的驕陽一般綻放著無窮的烈焰、熾烈、堅決、燃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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