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大院內,寶船高高抬架,陰影伸展。
橘色的貍貓系著鈴鐺,踏步晃行,錘聲一響,縱身逃竄。
陸剛敲下新釘,撬下舊釘,孔洞之中,毛刺緩慢而清晰地絞合生長到一塊。
小半刻鐘。
鉚釘孔洞消失無蹤,拇指摸摸,光滑如境。
“梁大人底蘊充實,恢復得很好,三天下來已無大礙,今后吃飯喝水,照常即可,只是四月內盡量避免與人爭斗,多休息,少活動,更不要去打熬氣力,免得血涌上頭,再添新傷。”
“多謝醫師。”
“大人客氣,滄州尚武不假,崇俠亦真,自不會讓梁大人此等好漢帶著傷走。”
目睹醫師離去,梁渠揮揮手,門外丫鬟傳話,一盤盤佳肴上桌,肉香撲鼻。
咕嚕嚕。
肚子叫喚幾聲,梁渠手捧飯碗,爽快吃菜,強烈的滿足感涌上心頭,吃到一半,口咸油膩,再順一大口熱茶。
舒坦!
三天,整整三天!
終于吃上一頓飽飯!
除去吃飯外,其它反倒和醫師說的不同。
難受就睡覺,睡著了什么事沒有。
腦袋有傷,頭痛難眠不假,可家里正好有小蜃龍,一口白霧下去,夢境都能控制,美美睡上一整天,再配合生生造化長氣內的天水朝露,三天內大手印消去九成,不仔細瞧壓根看不出。
區區宗師,不過如此,只能讓他餓三天!
吃喝正酣。
“小子,胃口很好嘛,半點瞧不出和宗師打過一場,呦,菜式不錯,怪香的。”
“徐叔,藍先生!”
徐文燭和藍繼才推門而入,梁渠放下碗筷起身,立馬吩咐丫鬟再添碗筷。
“誒誒,不用,講個玩笑話,你吃你的。”藍繼才搬張凳子坐下,把出門的丫鬟叫回來。
徐文燭頷首:“安心吃飯便是,吃完再談,不急一時。”
兩個熟人長輩,犯不著假客氣。
梁渠坐下繼續。
半晌。
兩口茶水消去菜味,梁渠端正姿態:“徐叔和藍先生怎么來了?”
“嘿,明知故問,滄州又不遠,你鬧出那么大事,以狩虎之境倒伐臻象宗師,好大威風,科舉風頭沒吹起來,便讓你給壓下去,滿朝文武無不側目,朝廷能不管?
陛下當天就派了我和徐將軍跑腿,專程來看看你。此外聽說寶船讓打沉了,給你帶了十方小造化木修船,一顆上好的生機丹,一顆能消宗師神韻的安神丹。”
藍繼才從衣兜里掏出兩個小瓶,敲到桌上。
生機丹養血肉。
安神丹養精神。
修行到狩虎,精神與氣血相融,一招一式之間帶有強烈的意志影響。
有時不去除傷口處的精神意志,傷口會好的非常艱難,所謂殺氣入腦就是這么個道理。
故而有丹藥,專門針對此等附著神韻,不過有天水朝露的特性存在,少許殺意已經消除的差不多。
梁渠望著兩瓶丹藥,收到懷中。
以后有機會再用。
眼下只是療傷藥,算不得獎勵,自己干掉一位宗師,必然有其他好處。
搓搓手。
“藍先生,還有什么好東西,快快拿出來吧。”
藍繼才反問:“你想要什么?”
梁渠愣住。
半晌。
“沒有獎勵?”
“沒了。”
“沒了?”
梁渠以為藍繼才開玩笑,再望向徐文燭。
徐文燭輕輕撥動茶蓋:“朝廷打算計你二十個大功,除此以外,確實沒有別的了。”
梁渠神情放松。
二十個!
爽了。
手上有糧,心中不慌。
宰一個宗師,比去年一整年掙到的都多,“滿載而歸”啊!
“藍先生,這不是有嗎?怎會說沒有獎勵?”
藍繼才問:“你沒有其它想法?”
“小子該有什么想法?”梁渠納悶,“二十個大功,放帝都不知能換多少天材地寶了。”
“你倒想得開。”徐文燭失笑,“今日我們來,一方面來看看你有無大礙,另一方面,其實是作為長輩來安撫你的,讓你暫且忍耐兩月,裝病兩月。”
“安撫我,忍耐兩月?裝病兩月?”
梁渠不太懂。
安撫啥啊安撫。
大功哐哐給不就行了?
何況裝病…
他莫名想到蘇龜山,生出幾分不妙。
徐文燭道:“你是我大順英才,遭歹人暗殺,本該給個說法,不止是對你,更是對天下人。
可惜,此事要是北庭和南疆人所為,倒也簡單,施壓索要賠償便是。
上上下下,凡有涉及密謀之人,統統交出來償命,偏行事之人是鬼母教,且本質上為江淮蛟龍所為。”
藍繼才補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鬼母教壓根沒有廟…”
梁渠明悟。
鬼母教本就是沒有基本盤,全靠吃老底,躲到大澤上的喪家犬。
朝廷真要有辦法整治,不至于留到今天來溫水煮青蛙。
“朝廷能卜算,用宗師殘骸,應當能尋到對應的鬼母教支脈,也算對外頭有個交代吧?”
興許版本落后,太久不升級。
大順的經天儀手段要比鬼母教的高明不少,以至于梁渠印象里,只要抓到足夠分量的人物,基本都能有效反制,一逮一個準。
“今天幾日?”
“四月二日。”
徐文燭手指輕點:“那算算時日,大概已經除了…”
“啊?”
“去年你抓到寧朝清,平陽府河泊所順藤摸瓜,收獲不小,大致摸清楚了對方所在方位,本就有動手之意。
只可惜此支脈實力頗強,出動興許會有不小損失,礙于穩妥,河泊所按兵不動,等待時機。而今年二月末,南直隸卦象突然有變,小兇改為大吉。”
卦象突變…
梁渠腦子轉過彎來。
“鬼母教中的宗師來滄州了?”
“沒錯,正常而言,鬼母教宗師變動,我們算不到,算不出,奈何來者恰好是寧朝清的父親,有血脈紐帶,冥冥之中的變動讓南直隸通過寧朝清逮著了。”
“勝負與否的消息還沒到,但平陽府河泊所收到情報,絕不會無動于衷,南直隸一書兩份,是同時發出的。”
這就讓一鍋端了?
梁渠撓撓頭,覺得不可思議。
稀里糊涂的,好像鬼母教有三個支脈讓除掉。
且小兇變大吉。
合計里頭晦氣全讓自己掙了?
“鬼母教支脈已除,唯一能討要說法的,只剩下江淮蛟龍。”徐文燭給自己倒上一壺茶,“你會遇襲,歸根結底是因為蛟龍開出懸賞告示,奈何蛟龍不比鬼母,水中巔峰妖王,距離化龍僅差半步,且明面上沒有把柄,想穩妥對付,只能等兩個月。”
兩個月…
梁渠福至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