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梁渠的轟動示范,其余四處教頭倒省下一樁麻煩事,講完十條,陸續敲鑼。
典吏手持名冊唱名。
“柏志端!”
黑衣錦袍的青年昂首挺胸,經由小吏驗明正身,眾目睽睽之下來到五柱之前。
不看虎、牛、馬三柱,徑直來到象柱之前,活絡肩膀。
好生自信!
場下議論不歇。
十八歲的狩虎大武師,大順開國至今獨一份。
故梁渠是梁渠,自己是自己,能走到今日,考生對個人本事多有幾分了解,做過功課。
搬得動龍柱,二十八宿榜上鐵定有名,搬得動象柱,那也是十之七八,大好前程。
初選有數天之久,單今日場內考生不下千人,能有那么簡單?
梁渠翻了翻名冊和畫像。
冊頁上面蓋有州府印章,二十六歲,狼煙地橋,北方小家族出生,按履歷來看,天賦才情挺不錯的,家族里的麒麟兒。
小吏見青年點頭,引燃短香。
“喝!”
“起!”
柏志端環抱象柱,猛地頓足發力,兩條胳膊青筋暴綻,肌肉膨脹,雄渾血柱氤氳直上,熱浪撲面,氣勢駭人。
哪料…
半晌,象柱半邊歪斜,不等完全騰空,竟是搖搖欲墜地倒向一邊!
梁渠閃身,抬手扶住青銅大柱。
象柱回正,煙塵四起。
“咳咳。”
柏志端猛地咳嗽,渾身瀉力,靠倒到大柱之上,雙手雙腿發軟,氣喘吁吁。
場下噓聲大作。
如此自信上場,以為有真本事傍身。
沒想到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
柏志端自覺羞憤丟人,卻顧不得多想,趁香未滅,緩了緩,緊忙去搬抬虎柱。
此次倒容易許多,不至于抬都抬不起。
整根立柱讓柏志端抱住,血涌上臉,額角的青筋蛇一樣鉆動。
咚!咚咚!
鞋面炸開,腳步艱難挪動。
短香裊裊燃燒。
所有人盯緊紅線,默默測距。
所謂的十步距離,是指正常十步,抱住大柱,奮力之余,一步壓根邁不出那么多,大約要走上二十余小步。
三分之一未到。
梁渠瞧出不對,再扶銅柱。
柏志端跪倒在地,汗如雨下,喘息劇烈。
回頭瞥一眼。
“尚有六分之一炷香。”
柏志端聽得提醒,口干舌燥,心頭大跳,擦擦汗,酸軟著腿腳來到牛柱前。
如此方“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費勁氣力,堪堪于短香燃盡之前搬柱成功,爬倒跪地,久久不起。
場下噓聲不斷。
雖然知曉地境搬運牛柱不差。
可有梁渠單手擎舉五柱在前。
柏志端單舉個牛柱如此費勁,一下子拉了胯,丟人丟大發。
圓臺內紅線有兩根,正好一來一回,互作起點和終點,省得來回搬。
梁渠此前搬過去,柏志端恰好搬回來,抬臉面對上萬人觀摩,臉比猴屁股紅,不知憋力憋的還是羞的,喘了兩口氣,骨頭里再榨三分血力,踉蹌著跑出去。
“牛柱往上,虎柱未滿。”
“假使此前不去嘗試虎、象,不至如此艱難。”
梁渠和魏教頭稍作交流,如實登記情況,蓋上印章,送到宗師大員手中。
五分。
搬動牛柱即為標準五分,
對方倘若開始便搬牛柱,八分之一炷香內走過,其實可以多上一兩分,怎奈懂得“量力而行”,同樣為考核的一部分。
“下一位,沈金童!”
有前車之鑒,后面搬柱之人安分清醒許多,不再妄自嘗試虎、象二柱,老老實實從馬、牛二柱開始。
直至排到第八位,梁渠展開畫冊,反復打量,眉頭緊皺。
“這畫像上是你嗎?”
“是我。”
“是嗎?”
“是…儋州路途遙遠,去年十一月便已成畫,畫的時候,我還很瘦,京城烤鴨著實美味,吃多了便胖了。”
說謊!
梁渠《耳識法》一聽便知,卻不好當作證據拿人下場,瞥向魏教頭。
見有爭議,魏教頭跑來望上一眼,直接蓋棺定論:“這就不是你!拖下去!”
如此果決,原本自信滿滿的青年一下慌了神,望向梁渠:“冤枉啊大人,冤枉啊,真是我!真是我!”
“你要喊冤?事后派人查清,可不單單成績作廢如此簡單,無論主家亦或是你,少不得一個發配充軍!”魏教頭瞇眼,“正好南疆不安分,你能受得住幾只蠱蟲蟄,幾條毒蛇咬?”
對方張張嘴,偃旗息鼓。
羽林軍上前拷上枷鎖,押到演武場外跪著。
五組眼下測試不到五十人,外面已經跪了三個,鉆空子人不可謂不多。
魏教頭告誡道:“梁大人莫要心慈手軟,見有不對的,只要懷疑,甭管證據不證據,直接拉他出來,先嚇他一嚇。
朝廷要驗明真假,少不得到地方上去,本就為一件麻煩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當場承認罪責會輕上不少,反之,你越和氣,越會讓人覺得有可乘之機。”
“梁某受教。”
一個替考的小插曲,隊伍蠕動往前。
小蜃龍待上一陣,閑不住,不停地往隊伍里游蕩,搖頭晃腦。
許多年輕人眼熱非常,一條龍寵,男人的夢想,可卻無人敢碰,誰都清楚它的主人是誰。
況且不知怎么的,一頭小龍身上竟覺察不出氣息,似乎有狩虎之境…
宰相門前七品官。
惹不起,惹不起。
中午休息半個時辰。
下午梁渠所在隊列又出了一個偷偷嗑藥的,氣息收斂的很好,架不住現場有高手。
嗑藥驗起來倒簡單,此刻吃的丹藥多入口即化,吐不出來,直接當場押著,過一兩個時辰就老實了。
爆發藥物能撐上半個時辰都算藥性好。
果不其然,一刻鐘不到,什么沒干,考生遮掩不住的萎靡。
抓住不認,性質嚴重得多。
場內十個教頭全部蓋章,再交由宗師大員,關押起來,留后處理。
直至傍晚,全天考核下來,龍柱全無,堪堪出現三位象柱者,且全是卡著年限的狼煙天橋。
收工!
明天繼續。
上交全部文書,不等蒙強招呼,梁渠收拾收拾,于諸多目光中縱馬回家。
“奇怪,看起來怪急的。”蒙強撓撓頭,他本來想喊上梁渠一起去吃酒的。
家宅。
梁渠沖入房門。
靜室內。
阿威張合口器,正同一頭金甲大蟲對峙。
大蟲生出一排短足,通體如黃金澆筑,頭部尖銳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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