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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押入大牢

  阿武、阿吉拱衛侍立。

  趙洪遠汗油俱淌,陽光下泛著層織密的光,像個半融半化的白蠟人。

  梁渠靠上椅背,不曾作答,抬臂招手。

  大捕頭躬身靠近。

  “大人。”

  “剩下的抓到了嗎?”

  “大人放心,一個都逃不掉!州判親自下令,張家、李家、陳家是上午一同圍的,絕不會有漏網之魚!先前您下令,我就已派人去傳。”

  趙家化名張家,來到黃州近兩年,關系沒有扎根的那么深,卻不算淺,已經逐漸融入到地方,外嫁有“干女兒”兩名,俱為本地大戶。

  少頃。

  門外再傳哭喊。

  捕快們押著哭哭啼啼的女眷、腿酸腳軟的男丁進來。

  不管有沒有問題,先帶到梁渠面前跪著。

  整個大院頓顯擁擠,吵鬧。

  趙洪遠低著頭,不敢亂看,不敢亂動,甚至連句冤也不喊。

  李、陳兩家家主站到門外,腳踩火炭般焦急等候,他們想上前求情,又唯恐真是什么殺頭大罪,牽連自己。

  梁渠環顧。

  不全。

  少一個。

  “大人,抓到杜明了!”

  喊喝傳來。

  院外看熱鬧的鄉民避如蛇蝎,分出道路。

  兩個捕快跨步進屋,手里提著個告饒不斷的中年人,擲摔在地。

  “跪下!”

  “老實點!”

  杜明,不,鄭向撲到面前,掌根磨得破皮流血,擦出兩條血痕。

  “終于全了。”

  梁渠靠上椅背。

  串聯始末的關鍵人物。

  趙學元不禁嚇,隨便問兩句,就透露了誰在赤山嶺外等候。

  “鄭管家,認識我嗎?”

  望著鄭向倉皇不知所措,梁渠重問一遍。

  鄭管家?

  久違的稱呼。

  全宅盡皆跪伏。

  鄭向意識到什么,慌得滿頭大汗,想看又不敢看。

  梁渠背對陽光,陰影模糊,明暗交錯,太師椅方方正正,后面武師挺立,山一樣高聳。

  他瞥好幾眼,腦子中暑般昏昏沉沉,平白無故生出疲憊來,想喘氣,拼命佝僂蜷縮的身子卻擠著肺腔,漲不開來,轉了許久,終于同適才見過的畫像對上幾分神韻。

  “大人您是…今年狩會頭名?”

  “我以為鄭管家這般聰明人,會記得清楚一些,想不到也是忘了。”

  梁渠失笑。

  “小人愚鈍,大人見諒,小人愚鈍,大人見諒…”

  鄭向連連磕頭道歉。

  “姑且算三年前吧。”梁渠食指敲敲扶手,打斷鄭向的告饒,“義興市里有個混混,不事生產,游手好閑,武館學過兩天武,魁梧兇悍,整日靠打鄉民秋風過活,因為頭上有個癩頭瘡,大家就管他叫癩頭張。”

  義興市,癩頭張?

  鄭向腦海里閃過幾個畫面,嘴唇漸漸灰白,久遠的記憶逐漸復蘇。

  “有一日,平陽鎮上大戶,趙家管家突然找到了癩頭張,破天荒的要這地痞去搶一個孤兒漁船,目的倒不復雜,就是想毀掉生計,教他活不下去,好去賣身。

  事情辦成,自有賞銀交付,多少我不知道,幾錢?幾兩?鄭管家,你記得么?”

  梁渠目光落下。

  鄭向支支吾吾。

  “鄭管家?”

  大捕頭聽得大半,明白大半,握著刀鞘砸中鄭向肩背,打得鄭向失手嗑地,石板上印出鮮血。

  “說!再不說,絞碎你的爛牙!割掉你的舌頭,教你想說不能說!”

  鄭向吃痛,腦袋磕著地磚,不敢抬頭,顫聲道。

  “好,好像是五錢…”

  “五錢!”梁渠重靠椅背,仰頭望天,“半兩銀子不到啊…能買多少米糧?”

  大捕頭彎腰。

  “今年豐收年,米糧七文一斤,采買量大,能再便宜些。”

  “買不到一百斤…”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鄭向哐哐扇自己巴掌,力道著實狠辣,幾下打出紅印,片刻功夫腫脹起來。

  想起來了。

  全想起來了。

  漁家小子!

  是那個漁家小子!

  平陽府到黃州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沒人清楚,但人家端端正正的坐在這里,府衙里威風八面的大捕頭仆人一樣使喚,已然說明一切!

  趙洪遠手涼腳涼,同樣想到過去,想到鄭向為什么要去逼人賣身。

  記憶久遠又不久遠,模糊又不模糊。

  梁渠坐在這里,像是隔了甲子。

  恍恍惚惚,種種心緒浮雜。

  趙洪遠怔在原地。

  不斷融化的白蠟人凝固了。

  “今日我來,不是討要說法。”梁渠面色淡淡,“癩頭張奪了我船,搶了我糧,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要不是碰巧來一趟黃州,鄭管家的長相我都記得模糊,罷了,本算是個喜慶日子,全綁起來吧。”

  “是!”

  院中雷動。

  四面八方的捕快魚貫而出,依次擒拿,捆綁繩索。

  趙老爺、趙家公子、家宰,一個都不放過,挨個轉移押運。

  哭喊再響。

  “大人冤枉啊!”

  “我是清白的!”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唯獨趙洪遠一聲不吭,頗有認命之態。

  梁渠望著滿院的趙家人。

  三個兒子,全是奔馬,大小仆人繁多,放到一個小鎮,哪里能有對手?

  對一個小小漁民,更是碰都不能碰的大人物。

  一轉眼。

  梁渠目視藍天,再回頭。

  “門外是李家,陳家家主?”

  “大人要見他們?”

  “讓他們進來。”

  “是。”

  片刻。

  兩個小老兒跟在捕頭身后小心問好。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知道張老爺犯了什么罪嗎?”

  二人搖頭。

  “劉守平!”

  劉守平精神一凜,跨出半步,說起趙老爺的過往。

  得知鬼母教是前朝余孽,趙家有所勾結,兩個老頭嚇得胡子倒豎。

  “大人明鑒,我們二人全然不知張賊有此過往,更未參與,做的一直是正經生意…”

  “有沒有,你們說了不算。”大捕頭站在梁渠身側鷹視,“近幾日,會有官差上門,陳、李兩家還是少出門為妙,省得有人做賊心虛,先行逃竄,暗通款曲。”

  “明白,明白。”

  “大人行事公允,自無二話。”

  涉及謀逆,兩人自知沒有商量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現好些,讓事情盡快翻篇。

  短短半個時辰,整個趙家人在堵山鎮百姓的注視下全部押走。

  “我的親娘嘞,這說帶走就帶走了?”

  “那年輕人什么來頭?”

  “怎么瞧著像過江龍?”

  “過江龍?什么過江龍?”

  堵山鎮原來有兩個土皇帝,那就是李家和陳家,后來張家來了,就再多一個。

  實在沒想到,轉眼的功夫,堵山鎮的土皇帝就淪為階下囚,屁不敢放一個。

  “風光無限吶。”

  從赤山嶺趕回來的獵戶握著長弓眼羨。

  稜稜霜氣,蔌蔌風威。

  大丈夫也。

  傍晚。

  黃州大牢。

  趙洪遠和趙學元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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