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深處。
暗流洶涌。
一陣天旋地轉,老蛤蟆穩穩落地,揚起輕微沙塵。
肥鯰魚背負大船,同梁渠從甬道內鉆出。
梁渠望向老蛤蟆、肥鯰魚的云淡風輕,強忍住頭暈從地上站起。
還是經歷得少了,不怎么適應通道傳送。
老蛤蟆曬過太陽,困得厲害,先一步離開,邁動兩條蛙腿游躥出去,消失不見。
梁渠自個扛上大船,跟隨肥鯰魚的步伐,見到久違的大蛤蟆。
蛤蟆沒有立即和一人一獸打招呼。
它從洞穴中探出腦袋眺望,確認遠處的老蛤蟆消失不見,這才喜不自禁地收下新船,小心翼翼地用爪蹼擦拭船身。
“你們這回真慢,有大半月沒來新船了!”
蛤蟆嘟嘟囔囔抱怨不滿,說得梁渠一愣。
大半月?
自八月下旬送過一回,他去華珠縣治水,劉全福與河貍造福船,此后直到今天一月底再送來兩艘。
中間間隔快五個月了吧?
肥鯰魚見怪不怪,它甩動須子,示意蛤蟆大哥一覺睡醒算一天,一次能睡小十天。
梁渠恍然,抱拳解釋:“大王莫要生氣,慢工出細活,不妨看一看船上的新物件。”
“新物件?”
觀摩船上紅底黑字大春聯的蛤蟆平放戰船,一眼望見甲板上轉盤式的船弩。
肥鯰魚解下身上的布兜,從里頭倒出三十多根“長矛”,矛頭寒光朔朔。
蛤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此前收集的不少戰船上全有類似裝置,但上面沒一個能用,七零八碎,全是壞的,它一直想擁有一個完整能用的船弩。
難不成…
蛤蟆心中歡喜。
它上下左右來回觀察,結合此前見過,拆過的船弩構造,不用人教,自個上手起來。
先拈起牙簽似的長槍,塞進船弩機的炮筒里,隨即拉動轉盤,聽到吧嗒一聲固定后,捻起長繩,輕輕拉下。
“噗!”
長弩破開水流,擊出百丈有余,最后一頭栽入土坡之中,所落之處揚起煙塵。
蛤蟆險些跳躍起來。
它抓鐵簽似的一把抓起肥鯰魚身邊“長矛”,撿出兩根,分別塞進兩艘船的船弩之中。
扭動轉盤,拉動長繩,一氣呵成。
長矛齊齊飛出,又是兩陣濃煙揚起。
“噗!”
“噗!噗!”
蛤蟆不停拉繩,玩得不亦樂乎。
梁渠知曉自己的決斷沒錯。
老送船有什么意思,再喜歡,送得多一樣會膩,得弄新鮮玩意出來。
而且送船弩不能是擺設,得真的能用,好用。
但太好用又會虧,送船的目的是賺錢,且長遠的賺錢。
故梁渠下了不少心思。
尋常箭矢自不可能于水下射出多遠,不遠就沒意思,沒有暴力的快感。
因此三十幾根船弩箭頭材質全是玄水鐵。
跟梁渠當上河伯后,河泊所送的制式武器玄水矛為同一材質,后來轉送給李立波、陳杰昌二人使用。
這玩意硬度一般,韌性一般,但最大的優點是水阻影響較小,而且便宜!
“拳頭”自池塘里進入穴居狀態有好幾月,背上花紋逐漸明顯,防御能力開始變得超模,感知范圍也蔓延出去不少。
梁渠自家幾畝地下面都有玄水鐵礦,只是玄水鐵價格不比尋常玄鐵高出多少,與其找人拆墻挖坑,弄得住都住不了,不如忽視。
基于便宜,水阻影響小兩項優點,河泊所船弩上的弓箭幾乎全用這種材料鍛造。
當然,正規軍的弓弩質量好得多,再次也是十煉往上。
大順煉器,有一門獨特的手藝名為疊鍛,能夠通過把較為低級的材料疊加,變為質地上乘的寶器。
十份疊加,為十煉兵,一百份疊加起來,即為百煉兵。
梁渠曾經的玄鐵大弓就是這么來的,為劉節斥巨資打造。
不過給蛤蟆的一堆,明顯是最基礎的一煉。
整三十多根,打包價只用四百多兩,人工費錢沒多少,陸剛麾下名為黎淵的學徒出品。
一連射出三十多次。
蛤蟆把爪蹼邊的長矛全部射空,仍意猶未盡。
它跑到山坡旁,一把抹平山頭,把長矛從泥土里頭重新挑出來。
梁渠見蛤蟆跟捏橡皮泥似的塑造地形,沉默不語。
撿回長矛,蛤蟆心情大好,直問梁渠要換些什么。
結果聽得梁渠索要寶魚。
蛤蟆犯難,它撓撓頭。
“今個過節,好吃的寶魚全拿去做大飯了,手頭上沒多少…”
好家伙,龍人過春節,蛤蟆也過是吧!
梁渠一時語塞。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正常。
除去邊疆地帶,深山老林,哪個地方不是人族勢大,武學昌盛?
強者崇拜哪里都有。
大順強盛,周邊一眾小國就以過大順的節日為榮,甚至要送來賀禮。
妖一樣。
人族文化就是強勢文化。
于妖獸來說,要念書,先學人族文字。
什么啟蒙最好?
自然先從節氣等啟蒙讀物學起。
文化入侵一群沒有跟腳底蘊的妖族,引得模仿,成為妖族習俗再正常不過。
“無妨,大王不如讓我先瞧上一瞧,我挑寶魚,無所謂好吃不好吃。”
蛤蟆眼里,好吃的才是好寶魚。
但梁渠只要好用的。
蛤蟆不解歸不解,一樣從身后搬出兩個大貝殼,透明的阻隔中共有八條寶魚游動。
仔細瞧過一陣,梁渠拿捏不準,挑了兩條體格最大的寶魚。
事后。
梁渠望向大貝殼:“大王,不知此貝殼為何物,緣何能禁錮寶魚?”
“沒用的,貝殼能禁錮寶魚不是貝殼的能力,它只是一個殼子。”
“好吧。”
梁渠抬頭望天,見水色泛黃,提出告辭。
“等等,戰船很好,再送你一樣東西。”
蛤蟆跑出洞穴,伸爪從一艘斷成兩截的戰船船腹里掏上一掏,拿出三根一米五左右的“短矛”。
“短矛”造型頗為奇怪,通體漆黑,非常粗壯。
“大王這是…”
“‘爆裂矛’,以前戰船里留下的,不知道能不能用,等等,正好試一試,讓你瞧瞧。”
蛤蟆用手捻住一根,離梁渠百米左右,輕輕按壓兩頭。
短矛彎曲變形的剎那。
狂暴的水流迎面襲來。
整個水底泥沙飛揚,猶如狂風過境,黃霧貼地流動。
梁渠跟肥鯰魚胸口好似遭受重錘轟擊,相繼翻滾飛出,摔倒地上連啃數口泥沙。
蛤蟆湊頭過來:“太久沒玩,今個見到船弩才想起來,有點忘記它威力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
梁渠吐干凈嘴里的泥,從地上站起,接過蛤蟆剩下的兩根短矛,戰戰兢兢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