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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盡是熟人

  李壽福不敢多言,恭敬遞上名冊。

  “梁大人所轄水域共計三鎮八鄉。

  三鎮為義興鎮,同里鎮,洪莊。

  八鄉為東璜市,晁淮市,南潯鄉,東潯鄉,荊刺鄉,潭畔鄉,周巷頭,淳于。

  此三鎮八鄉,皆是人口大鎮,大鄉,僅周巷頭,淳于鄉民較少,戶數不足千,漁民數量不過三百。”

  今日來梁宅前,李壽福已翻閱過地方人口檔案記錄,對各地情況爛熟于心,下足功課。

  梁渠打開冊頁:“有哪些人來當差?什么職位?”

  “有河伯三人,河長九人,河吏二十四人,河伯為查清,顏慶山,范子玄,河長為顏崇文、朱春橋、季有東…”

  顏慶山,顏崇文?

  梁渠聽李壽福介紹,覺得里頭兩個名字頗為耳熟。

  他翻動冊頁,找到二人檔案。

  冊頁上不止是有他管轄水域下河泊所河伯,河長的姓名,更寫明每個人出身籍貫,年齡,包括相應地區的一眾里老,鄉老,十分詳盡。

  籍貫一欄。

  “華珠縣?”

  鬼母教泛濫,遇襲的周遭數縣中,華珠縣可謂受創最為嚴重,跑出來討生活的人最多。

  當日上門切磋的龐清河一行人便是華珠縣人,那個叫大壯的大塊頭給他印象很深,呆愣呆愣的,不太聰明。

  此外遇到的華珠縣人…

  梁渠皺眉沉思,良久終于記起緣何耳熟。

  此前貌似見過兩人一面,說是想投靠自己?

  記得當時有四個人,另外兩人是誰來著?

  梁渠印象不深,實在想不起來,只記得四個是同鄉。

  他快速翻面,找到籍貫同為華珠縣的兩個河長:“顏慶山、顏崇文、朱春橋、季有東,這四個人本來相識吧?”

  李壽福腦海中回憶一番:“沒錯,此四人皆是華珠縣人,先前便互相認識。

  其中顏慶山、顏崇文是親兄弟,自祖父輩便有武籍,朱春橋、季有東則是同門。

  四人關系要好,且所學武學同出一轍,他們四人互相配合間倒也有門道,于此前鬼母教黃姓支脈當中立過功勞。

  為首的顏慶山升任從八品河伯一職,其余幾人皆有所得,莫非梁大人認識他們?”

  梁渠點頭:“四五月份吧,四個人給我遞過投名狀,跑過來說要效犬馬之勞,像愣頭青,沒想到兜兜轉轉,到我手底下當差來了。”

  李壽福配合發笑,他從帝都來,家里出過四品官,如今雖說沒落,讓他只能混個外派的九品主簿當當,卻對門門道道頗為熟悉。

  哪有這樣遞投名狀的?

  分明是四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人情世故半點不懂,至少先送禮,打好關系,鞍前馬后一段時間吧?

  估摸書院都沒這么上過,只識得幾個大字。

  “咦?寇壯?”梁渠往后翻,又瞧見一個熟人,“那個天生壯骨的大高個?”

  “正是。”

  李壽福清楚梁渠與寇壯間的淵源。

  一個天生半武骨足夠引人矚目,稍微打聽不難知道曾經的比武切磋一事。

  “此人是清繳鬼母教后加入進來,據說馬上要破四關,人手緊缺下倒讓他混了個河長。”

  梁渠納悶。

  冉仲軾咋安排的,小半是“熟人”。

  不會是覺得事先熟悉,工作起來會方便許多吧?

  除去這幾人,剩下的大多沒聽說過,過半戶籍是軍武籍,想來是從軍漢里選拔,和梁渠要求的一樣。

  梁渠把河伯河長的名字記在心里,合上冊頁:“成,我收到了,有勞李主薄大雨天特意跑上一趟,下回讓李立波和陳杰昌跑腿便是。”

  “梁大人客氣,淋些雨算什么,大人每日奔波大澤,小功數目冠絕同品官員,方是真辛勞。”

  “咳咳,我聽說岳龍大哥前些日子跟衛大人吵過一架?”梁渠咳嗽兩聲,主動岔開話題。

  “確有此事,倒不是大事,只是意見上稍有分歧…”

  二人攀談過一陣近況,李壽福主動提出告辭,梁渠挽留不得,讓范興來相送。

  等牽馬出門,李壽福帶上斗笠,跨出門檻,頓覺一陣酸痛順沿脊椎骨往兩側蔓延。

  李壽福訝然。

  自己面對梁渠時,竟有意無意地躬著身,此時出門方才輕松下來。

  “不得了啊。”

  不過半年。

  初時李壽福尚能平等相談,時至今日,竟感受到年輕人威勢之重,不自覺地彎腰躬身。

  李壽福抬頭望天,雨沿著竹編的斗笠邊沿匯成一道滑落,滲進蓑衣的縫隙里去,黏住幾根長桔梗流到地上。

  倒是福氣。

  李壽福每天早晨起床,一定要先背誦一遍《官箴》。

  為官者,為清廉、為慎獨、為勤奮。

  圣人書上說,知道這三件事的,可以保住官位,可以遠離恥辱,可以得到上面的賞識,可以得到下面的援助。

  但真的遇上麻煩,能靠三者保全性命嗎?

  父親兢兢業業半輩子不出差錯,仍是個小小典簿,如今換到他,連帝都里都待不下去,不得不外派到小小的鄉縣之地。

  若真能得到賞識,自己還會在這里嗎?

  我的兒子或許不會像我一樣。

  李壽福想。

  他系緊斗笠,踩住馬鐙翻上青驄馬,消失在雨中。

  翌日。

  樹池中的泥水越過磚石,漫到地上。

  “沒個停了。”

  梁渠嗅著水汽,初聞水汽會神清氣爽,日子一久,反而會犯悶,尤其是大熱天,全身黏黏糊糊。

  昨日半夜暴雨稍停,未曾想今早繼續。

  擴建池塘再度延期,下雨天磚石間干不透,挖出來的泥土也會沖得到處是。

  日子拖得一久,讓蛙公過來發現地方上一動沒動,覺得有人騙蛙該如何是好?

  梁渠從不失信于蛙。

  唯二的好事是大量失血后的虧空通過修養彌補了回來,渾身輕松。

  幾日打雷暴雨,讓蜃蟲營造的夢境再勝三分,雷字印法的修煉也有所加快。

  窗前閃過人影。

  “老爺,有人找!”

  “誰?”

  “說是叫查清。”

  查清?

  梁渠想起昨天李壽福送來的冊頁,上頭有個河伯的名字就叫查清。

  出事了?

  梁渠忙趕去廳堂,自游廊里便望見一個身著短衫,手上提拎一個油紙包的中年人,面頰微胖,紅潤有光。

  碰到上司,查清第一時間躬身,長拜而下。

  “下官查清,拜…”

  梁渠打斷道:“是有精怪鬧事?”

  “精怪鬧事?”查清立馬反應過來,忙提起手上的油紙包,“梁大人誤會,下官此次過來非有公事勞煩,是想送些特產過來給梁大人嘗嘗。”

  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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