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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可真慢啊

  雨幕紛紛。

  大澤漆黑一片,沉默地起伏。

  偶有江豚浮出水面。

  偌大的氈傘在岸上撐開,延綿成一片。

  徐岳龍與衛麟各坐一邊,身前分別擺放著琉璃瓶與卷軸。

  楊東雄作為河泊所掌故,不好太過偏袒,坐在中間。

  其余人等星羅分布。

  朱炳燦吩咐下人挨個沏茶。

  再看向埠頭上站立著的兩道身影,他深深地松出一口氣。

  不在天舶樓里出事便好,至于外面,打生打死都不會影響到他。

  只是終究是天舶樓里鬧出來的,不能完全不聞不問,顯得薄涼。

  做生意最忌薄涼。

  路邊小攤哪怕味道差些,只要夠熱情,生意一樣不會太差。

  朱炳燦不可能連個小攤販都不如,自然要跟出來安排事宜。

  衛紹按壓五指,發出爆響。

  “說罷,具體怎么比?”

  縱然他知曉對方有備而來,可無論如何,雙方境界差距是抹不去的硬傷。

  命格只是虛無縹緲的可能,絕非定局!

  長蛟過江又如何?

  能在水中生出爪蹼不成?

  衛麟是無情冷漠不錯,但他賞罰分明,贏下這場比斗,金睛獸金目不說,必然有額外賞賜!

  梁渠對一旁的漁欄招手。

  靜候多時的林松寶拎著兩個魚簍冒雨趕來,放下魚簍,哆嗦著腿肚子匆匆退開。

  等回到漁欄,身上衣服完全濕透,不知是雨淋的還是冒的冷汗。

  那么多武道高手目光投射,著實不是他一個普通人能頂得住的。

  梁渠拿起一個魚簍,往衛紹那邊扔過去一個。

  “漁民之間鬧出矛盾,有一個頂好的解決辦法,那就是比鳧水!

  比誰游得遠!游得快!誰贏就聽誰的!”

  “就這么簡單?”

  衛紹嗤笑,還以為要比什么。

  他可是學過水虎游步的,加之高出一個大境界,必不可能會輸!

  不自量力。

  背靠狩虎大武師一路順風順水,當真忘記自己實際幾兩。

  梁渠搖頭:“莫急,你我身為武師,不比那么簡單的,看到魚簍沒?

  一個魚簍,至少能裝三十斤魚。從上饒埠頭游到平陽埠頭,總長在十八里左右。

  咱們不止比誰游得快,中間還要抓到至少三十斤的魚獲!

  你也不必擔心我差水獸作弊,水里頭那么多江豚,都是見證。

  不知你,敢還是不敢?”

  梁渠報仇從不隔夜。

  鳧水。

  正該是河泊所武師所擅長的領域!

  倘若換緝妖司,三法司的武師,許要思量一番。

  衛紹猶疑,那丟人的不止他一個!

  面對挑釁,衛紹拿起魚簍站到岸邊,用行動證明一切。

  在水里抓魚的確增加不少難度,然歸根結底,都是比拼速度。

  更別說上百頭江豚在大澤中沉浮,杜絕掉一切作弊可能。

  對方有水獸尚能一拼,眼下完全是自絕其路,他答應還來不及。

  見衛紹認同,梁渠轉頭望向朱炳燦,拱手作揖。

  “朱管事,勞煩您來做個判裁。”

  在場那么多人,緝妖司與三法司的梁渠不熟,只朱管事完全中立,當發號的判裁再合適不過。

  這一點徐岳龍與衛麟皆無異議。

  朱炳燦欣然同意,頂著雨傘來到兩人身邊。

  隨著一聲令下,梁渠與衛紹剎那蹬地。

  埠頭上炸出兩個大坑,細密的龜裂紋在青石板上延綿出十數米,雨水順著裂縫流入大澤。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衛紹蹬出的坑洞要比梁渠大得多,在半空中躥出數十米才落入水中。

  只此一點,梁渠已經落后于人!

  林松寶等人在岸邊狂跑,跟著水下白痕前進,結果沒跑出多遠,他們驚訝地發現兩人游得比他們跑得都快!

  看熱鬧的圍觀者紛紛起身,喧嘩不歇。

  徐岳龍起身。

  “走吧,我們去終點等他們。”

  冉仲軾等人一應點頭,消失在其余人身前。

  陸陸續續,眾人全部啟程趕往平陽縣,天舶樓的侍從收攏起綿延的氈傘。

  水下,梁渠拎著魚簍踩水。

  他瞥一眼身前疾馳的衛紹,壓根不著急,只放開感知尋找大魚。

  高達一點的河流眷顧度并沒有讓水縱躍進化為水行千里,但并不意味著沒進步。

  現在的他一次縱躍,呼吸間能躥出一里半,體力足以支撐近連續用十四次。

  只要梁渠愿意,轉瞬間可游出二十里!

  水面波濤起伏。

  衛紹踩著水虎游步在水中如離弦箭矢,奮力前進。

  水壓的劇烈變化讓溶解的氣體紛紛擠出,化作一道白痕散逸四方。

  待他拼命躥出一段距離再回頭,梁渠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被甩開了?

  衛紹心中鄙夷。

  無知者無畏。

  以為自己從小在水邊長大,精通水性,殊不知正是如此才導致了坐井觀天的眼界。

  尋常人鍛煉出的水性再好,與高深的武學相比仍差出十萬八千里!

  水虎游步在中乘武學中并不起眼,屬于中乘下等,但他在來河泊所之前,已經把這門水中身法練得爐火純青!

  與其諸事平平,不如一事精通。

  縱是修習中乘上等武學之人,論及水中速度都不一定及他!

  衛紹踩水前行,感知中察覺一條小臂長的大草魚,他調轉方向,在草魚未嘗來得及逃竄之前一把掐住,帶起的水流絞斷水草。

  許是心情過于激動,以至他力道過猛,竟把魚的內臟掐捏出來,散逸鮮血,當場斃命。

  無礙。

  比斗規定中并無魚獲死活要求。

  握在手中一掂,少說六斤,再來上那么四條,三十斤綽綽有余!

  反手把草魚塞入魚簍,衛紹再度回頭,依沒有發現梁渠身影。

  奇怪。

  抓條魚的功夫,還沒趕上?

  莫非…對方不曾修習水中身法!?

  真有人蠢到如此地步,以為僅憑水性能勝過他?

  衛紹僅存的半分猶疑消散一空,幾乎忍不住要騰出水面大笑。

  他沒有修習瞳術,得到的金目必然要賣掉,又有三千多兩進賬。

  等同于不花一分錢,白得一件中乘萬相武學!

  強忍住內心暢快,衛紹轉身下潛,速度更快半分!比先前還要拼命!

  他要無情撕碎對方的驕傲,以最快的速度拉扯出望塵莫及的差距,最后氣定神閑地站在岸上,發出勝利宣言!

  金目,他拿定了!

  雨水濺落在江面上,泛起漆黑的漣漪。

  長案香爐中,細香燃燒過半,裊裊青煙飄散。

  江風吹過,燃燒處泛起紅光,半截白灰兀然斷裂,落在香爐中摔成三段。

  所有人注視著坐在埠頭上,抓擰衣服擠水的梁渠,交頭接耳,難以置信。

  幾乎是前后腳,一眾大人物趕到沒多久,梁渠便提著魚簍上了岸。

  快,太快了。

  十八里,三十斤魚獲,何等恐怖的速度!

  衛麟臉色始終冰冷,無論是事前還是事后,既沒有高興,也沒有憤怒,他無聲地甩出卷軸,轉身離開。

  梁渠伸手接過飛來的雷字印法,小心擦干上邊水漬。

  徐岳龍偷偷豎起大拇指。

  向長松等人在一旁大笑。

  嘩啦!

  “哈哈哈,我贏了。”

  大片水花四濺,衛紹猛地跳出水面,一手高舉著裝滿魚獲的魚簍。

  不僅是三十斤,他完全把魚簍塞滿了,近四十斤!

  岸上寂靜無聲,隱隱有嗤笑聲隱沒在大雨之中。

  衛紹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歡呼。

  他等了片刻,疑惑地望向岸上眾人,甚至沒有看到衛大人。

  直至有人指向另一個方位。

  衛紹轉頭望去,瞳孔猛縮。

  “你可真慢啊。”

  梁渠坐在岸邊,赤裸著上身拋動手上卷軸。

  他掀開魚簍網蓋,數條大魚活蹦亂跳,更有一條紅血鱸四處鉆動,幾乎要把魚簍撐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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