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天格外的冷。
小屋內,四尺半高的大浴桶并排放置,中間以屏風作為阻隔,檻窗外是冷冽的寒風,檻窗內是蒸騰繚繞的熱氣。
滿鼻子都是濃厚藥香,那股多年結香累積而成的清苦味。
紅褐色的藥液在身下起伏,每個毛孔都放松地張開......梁渠雙臂搭在桶邊,緊繃著的肌肉迅速松軟下來。
這專門用來泡澡的木桶,比他家的米缸高級多了,中間還有一塊能坐下來的凸板,木桶邊緣甚至為了防滑制作成細密的齒格狀。
熱水將整個房間的寒冷迅速驅散,頃刻間溫暖如春。
先前戰斗留下的腫脹、淤青甚至淤血的傷口,初始接觸到熱水時有刺激性的痛苦,但在藥液的滲透下顏色迅速變淡,發燙,消痛顯著,作用明顯,就連腦袋上的傷口都不那么痛了。
醫武不分家,武館專門的療傷藥果真精妙,固然不及水中蓮藕,但也只是些尋常藥材,組合起來居然便能有如此療效。
梁渠脖頸靠在木桶邊上,舒服得只想睡覺,根本不想起身。
“阿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陳杰昌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泡了一會,終于緩過勁來的他終于想到這個讓梁渠要命的問題。
被陳杰昌一提醒,李立波也反應過來:“是啊是啊,你一個人居然能打他們七個,太牛逼了,咋做到的?”
“我天賦異稟,刀在面前都不會慌,看準時機上去打就好了。”
裝逼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梁渠臉不紅心不跳。
屏風后的陳杰昌恍然大悟:“是這樣啊。”
李立波長嘆一聲:“胡師兄光說你根骨好,肯定沒料到你天資也好,阿水,不,水哥,不求你帶帶兄弟,只求日后發達了,能讓我去梁府上當個看大門的,能管個三餐就好。”
!!!
不是,你們這樣就信了?
腦海中暴風組織措詞,剛準備編織一個天衣無縫借口的梁渠愣住了。
好似他正要重拳出擊,結果敵人一個側滑躲開后一榔頭敲在了他的后腦上,剎那間腦子一片空白。
李立波與陳杰昌二人貌似真是這么覺得的。
不是天賦異稟,還能是什么?
梁渠確實根骨絕佳,大家親眼認證,胡奇說自己摸骨那么多年沒摸過梁渠這般標準的猿臂蜂腰螳螂腿,那肯定就是這樣了啊。
沒有后世網文小說,信息時代的轟炸,兩人腦子里哪有那么多“老爺爺”,“系統”,“金手指”之類的概念,
果然,還是老鄉人淳樸,淳樸好啊。
梁渠心中一松,又趴回桶里。
半個時辰后。
紅褐色的藥液愈發稀釋,變成了淡紅色,根據胡奇所說,這個時間段藥效已經被完全吸收。
可三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一般人家里根本不會準備這樣專門泡澡的浴桶,都是大缸,便宜又好用,哪有這般舒服,尤其外面天冷,更不想出來。
再讓人加兩次熱水,總共泡了小一個時辰三人才起身,皮膚都皺了,出來后一點都不冷,擦干后往床上一躺,那滋味......
“快看,被子里居然是棉!”
李立波剛躺下就發覺到不對,床被太軟和,他伸手一摸才發現居然是棉被。
南方沒那么冷,普通人家大多是用蘆葦的蘆花、積攢的柳絮,甚至是一些稻草來填充,外面縫制上麻料做的被罩就可以了,哪用得起棉做的被子啊,頂了天整件棉衣。
梁渠也挺吃驚的,和自家環境對比起來,堪比五星級豪華大酒店!
不愧是八兩一月的住宿環境,太奢侈了!
“爽啊。”
三人吹滅蠟燭,鉆進被窩,奇怪的是,明明泡澡前困得要死,可躺到床上后,反倒一點都不困了,甚至越來越精神。
尤其是想到剛剛盧廷材等人被梁渠暴揍得滿地找牙,李立波縮在被子里,兀的笑出了聲。
笑聲似能傳染,緊接著是陳杰昌,最后是梁渠,三人全都笑了起來。
李立波一把掀開被子,滿是驚嘆:“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阿水,伱以后就是親傳弟子啊,我長那么大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人。”
“是啊,楊師那可是比趙老爺都厲害的人物啊,平陽鎮上數一數二,聽說舉人老爺見了都要問好,縣太爺都恭敬三分。”
梁渠雙手枕在腦后,凝視大梁:“我也沒想到楊師會收我為徒,有種撈起漁網,發現網里居然有寶魚的感覺。”
“要是早幾天,你去交秋稅,那個狗官怎么敢踢你的糧,他敢踢你糧,你就上去踢他!”
“哈哈哈,那我不敢。”
“這有什么不敢,該怕的人是他,說他一句官爺,真當自己是個官了,還不是老爺們的狗腿子。”
“是極是極。”
一時間,房間內如同進入男生宿舍夜談的氛圍,眾人神采奕奕,每個人都在期待著自己的未來。
梁渠被收為了親傳弟子,前途一片坦蕩,李立波與陳杰昌同樣從七兩檔口提升到了二十兩檔口,破關率大幅度提高。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一直聊出半個時辰,三人才感到困意。
“困了......”
“我也是,不說了,睡覺。”
“我睡了......”
第二天一早。
薄霧彌漫的清晨,公雞啼鳴。
梁渠睜眼起床,他一點不困,甚至精神奕奕。
沒有電沒有手機,大家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此昨天晚上泡完澡也才九點多,聊到十點就睡了。
倒是李立波與陳杰昌,沒有梁渠那么好的體魄,加之受傷嚴重,天冷被窩太過舒服,聽到雞叫哼哼兩聲便接著做夢。
梁渠沒有打擾,輕手輕腳穿上胡奇給的衣服,簡單洗漱后便要出門,正好看到院中打拳的向長松。
“梁師弟起得早啊。”
“向師兄不是更早?”梁渠無奈,“我也想睡懶覺,可身體習慣早起了。”
“我聽說漁民丑時甚至子時就要出船捕魚,是這樣嗎?”
“嗯,晚上魚多,很多人那時候出船才夠一家人用度。”
“哎,百姓生活不易啊。”向長松嘆了口氣,頓了頓,又道,“不說這些了,師父昨晚吩咐我,要是你醒了,就帶你去宅院,正式走一遭拜師禮,名正言順的定下師徒名分,既然梁師弟已經醒了,那就跟我走吧!”
梁渠精神振奮。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