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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老爹已解放天賦

  俗世,東土,陳家堡。

  緣溪行,數百步。

  可見一院墻赭紅、屋脊青黑的小廟。

  廟內鑿井,井旁一老槐,樹冠蒼綠,大如車蓋。

  時而風動,沙沙而鳴。

  樹旁立一碑,書一行五字,正是白骨菩薩廟。

  廟內大堂,灰黑的地磚微微開裂。

  時至午夜,暗藍月光瀉入,兩側護法泥塑神性全無,只讓人覺得可怖。

  作俗世武夫打扮的羅千仞,大馬金刀地坐在堂上。

  天王立左,軍神立右,手下干事分列兩側。

  身后是半面慈悲、半面陰祟、質若白玉、微光瑩瑩的白骨菩薩像。

  階前,院外,跪伏著二十幾個作保長、鄉紳打扮的俗世人。

  這些人粗看之下與蔚藍人并無區別,可看久了,便會覺得詭異。

  明明都有鼻子有眼,胳膊腿也大多全乎,甚至以蔚藍主流審美而論,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長得都還可以。

  可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對勁。

  看得久了,心里只會閃過一個詞:“異類”。

  嘩——

  此時的俗世東土正值雨季。

  一到夜里,那陰冷粘膩的風便似無形的毒蛇,吐著信子,爬過人暴露在外的皮膚。

  那滋味,委實不好受。

  這一院俗世人跪了半宿,都有些搖搖欲墜。

  “哎。”

  羅千仞似是不忍地嘆了口氣。

  他動作輕緩地戴上右掛式同聲翻譯耳機,不斷閃爍的提示燈,將他的臉映得半明半暗。

  恰似身后那尊白骨菩薩,半面慈悲,半面殘忍。

  “何必呢?”

  他的語調低沉,讓人聽不出情緒。

  “有時候我真不理解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蔚藍的高產糧種都給你們種下了,大棚也扣了,剛到手的棉服和羽絨服挺暖和吧?冬暖夏涼的鐵皮屋住著不舒服嗎?”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凡人所需的,無外乎就這些了吧。”

  “我為你們做的還不夠嗎?就這么報答我啊?”

  羅千仞晃了晃手上的留音玉簡,淡淡道:

  “我不是早就和伱們說過嗎?我們立的塔,是收集情報用的,效果很好。你們怎么還用最低級的傳音術給附近的神教傳音呢?”

  說著,踢了踢旁邊的大木箱,道:

  “你們往外邊傳的信,都被我的人截下了…短短三天,就填滿了幾十塊留音玉簡…還挺能聊。”

  話音一落,院里跪著的俗世人頓時兩股顫顫、一身冷汗。

  有膽子小的,早被嚇到痛哭流涕:

  “爺,真不關我的事啊,您用蔚藍藥救了我家孩子,您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對您不利呢?都是大伯公逼的啊。”

  又有人應和道:

  “是啊,爺,在我們這兒,家規比天大,大伯爺拿家法壓人,我們不敢不聽啊。”

  為首那位雙眼渾濁、滿臉褶皺的老人,一聽本族后生將責任全部推給自己,頓時氣紅了眼,頜下胡須顫顫:“你…你們這幫小犢子,我…”

  “你看,又急。”羅千仞將玉簡往旁邊一丟,失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頓了頓,繼續道:

  “其實,你們這一行為,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

  “因為…離這兒最近的蘭若縣、蓮花廟和蓮骨神王教,早就被我們拿下了。”

  “就是任你們傳信,最后這些聲音,也還是會落到我的耳朵里。”

  他后仰著嘆了口氣,“終歸是沒出什么大亂子,我也不想破壞蔚藍與俗世底層人民的仁愛關系…”

  緊隨其后的“所以”二字,讓院內所有俗世人都提了口氣。

  他們下意識挺直身子,滿臉期待之意。

  “羅爺”也真不愧是鄉民口中大仁大義的正人,之后的話語,確遂他們心意。

  “宏偉啊,把玉簡砸了吧。”

  短短一句話比天籟還動人。

  滿院俗世人紛紛松了口氣,個個難掩興奮之意。

  這一刻,老羅在他們心里,比蓮骨神王都慈悲,當立長生牌位!

  只是,單純的慈悲與仁義只能穩得住他們一時。

  待時間推移,他們漸漸忘了這碼事,絕對要比今天放肆百倍。

  因為經此一事,他們已經“摸清了”羅爺的心理。

  ——這人要借他們穩定鄉里,就不可能行屠夫之事。

  連往外傳信這種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行為都能饒過,那么,“稍小”一點的事,肯定沒所謂。

  事情發展到這里,似已注定一地雞毛的結局…

  可別忘了老羅是誰的爹。

  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血脈的恐怖。

  沒等這群俗世人高興幾秒,老羅下一句話,就讓他們如墜冰窖:

  “算了,還是留五個吧。”

  老羅將手伸進木箱里,隨便攥了把玉簡,“咣當”拍在桌上,怒目圓睜,義正詞嚴:

  “雖然沒造成惡劣影響,可這種試圖破壞鄉民太平生活與我等一腔熱誠的行為,委實可憎!此類人不除,鄉民就過不上好日子!”

  “今日,我就借陳家堡的規矩,懲處首惡!還陳家堡一派清平!”

  此話一出,滿院俗世人無不瞳孔放大,難掩驚駭。

  個別人臉上笑意還未斂去,驚愕之下,更顯滑稽。

  首惡?哪來的首惡?

  他們不是為了舉報之功,爭先報的信嗎?

  不等他們理清邏輯,羅千仞又繼續說:

  “這幾人,皆為茍活庸碌之輩,因輩分高、年齡長,被族人硬推至保長或族老位置,如今為一己私利,不顧鄉人性命,鬼祟行事。不除不足以平民憤。”

  這種感覺就像是課堂上老師隨機提問,或以開火車形式檢查背誦,“火車”卻在中途拐彎。

  那種刺激感與壓迫感,無異于閻王點卯,直讓人心臟炸裂。

  羅千仞掃視一周,回憶著之前搜集到的情報,整理出堡內與俗神教會關系最深的幾人。

  挨個點名道:“陳永緒、陳永清、陳景鋒、陳景嚴…”

  他的語速極慢,一字一頓,較輕的聲音,落在被點名的人的耳朵里,卻像是炸雷一樣瘆人。

  一個又一個人被拖下去,有些膽子小的保長、鄉紳、族老甚至被嚇得失禁,或病癥發作,滿臉煞白。

  終于,來到最后一枚玉簡。

  眾人屏氣昂首,心臟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幾乎喘不過氣。

  他們并不清楚情報一事,只當對方是在隨機殺人以泄憤,不由人人自危。

  石臺上,老羅皺了皺眉:“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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