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這可不像你的性格。”
羅浮有些意外地看向正在一旁調試卡牌計算機的諸葛軼。
在他印象里,眼前的短發少女是典型的“科技制卡師”。
那是一個酷愛科技,善于運用工具來提升生產力的群體。
熱衷于回路編程、對戰模擬以及大數據統合信息。
玩的都是些十分前沿的東西。
羅浮沒接觸過這個圈子,對這一人群的了解主要來自諸葛軼。
其他人什么樣,他不了解,反正這姑娘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宅女”。
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愿意給自己找麻煩。
雖然沒那么極端,也能正常對戰,但基本不可能主動邀戰。
今天這個表現,實在讓人意外。
“浮哥,你那桿長幡,我研究了幾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諸葛軼把電腦一合,打量著羅浮說:
“這兩年,我一直以為咱班只有齊鴻運能造出比我更好的裝備牌。”
“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班還有個隱藏人才…”
她努力將視線從屏幕上的開山斧和銀彈金弓上挪開,深深看了羅浮一眼:“浮哥,你是真不簡單…”
“接著。”羅浮拋給少女一個砂糖桔,很自然地調侃:“再讓你腦補一會兒,我都成妖怪了。”
“咱能在制卡這條路上走到今天,其實都算‘天賦怪’。很多時候距離一張好牌,就差靈感。”
“現在我的靈感先來,造出了引魂幡;明天宇寰有了靈感,說不定能弄出比鴻運還好的牌。”
“咱這行,從來沒有天才,又或者說,人人都是天才。”
“比起虛無縹緲的資質,我個人更看重一些更本質的東西。”
“咱班的女生我不了解,反正男生,我最看好宇寰。”
蘭宇寰聞言一愣,下意識扶了扶眼鏡,嘴角正要上揚,就強忍著擺出一副淡定模樣:“我就一庸人,咱班誰不比我好啊,羅哥就喜歡捧我。”
“宇寰,過度謙虛就是自傲,你這樣可沒意思嗷。”
“羅哥,你看伱…哎…”
蘭宇寰嘆了口氣,少年藏不住心事,眼角都是笑意。
羅浮很隨意地倚在沙發上吃著砂糖桔,一副聊上了頭、吐盡心聲的樣子,實際心里爆笑如雷。
他就喜歡看年輕人吃了他畫的大餅、喝了他煨的雞湯,明明吃了悶虧,卻還暗自得意的樣子。
真是傻得可愛。
“鵝鵝鵝…”
董年年、顧授漁兩個女生也不知道從哪撿了個樂,笑得都快打鳴了。
羅浮咂了口茶水,努力壓下那份逐漸升起的惡趣味,十分自然地轉移話題:“你們領到山海狩獵場的鐳射券了嗎?”
“我和鐵鐵領到了。”董年年在一旁說,“鐵鐵”是她對諸葛軼的愛稱,“浮哥白天去狩獵了嗎?以你的性格,估計不是狼就是蛇。”
“你還真猜錯了。”羅浮隨口胡扯,“其實我抓了一堆蚊子。”
“蚊子?那玩意兒有什么用啊?”眾人有些疑惑。
“我給它們改造成了特種蚊子…”羅浮拎起茶壺,往杯里添了些茶水:“無懼低溫,冬天也能繁衍生息…是不是很有意思?”
話音一落,眾人陷入沉默。
“…浮哥,你是反.人類嗎?”董年年手一松,砂糖桔掉到沙發上,轉頭對楊遙說:“嬸嬸,我現在給羅叔打電話,他能大義滅親,把浮哥抓起來嗎?”
楊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著。
她發現兒子最近真是成熟了許多。
待人待物自然不做作。
和同學聊天就像大人逗小孩玩。
“孩子的成長真就在一瞬間。”
楊遙半是欣慰半是無奈地在心里說。
······
現在是六月九日凌晨,兩點三十七分。
恐怖厚重的黑云之城依舊籠罩在云夢市上空。
雨幕淋漓,黑霧朦朧。
老羅嘎吱嘎吱地擰著礦泉水瓶,猛地一松。
只聽“嘭”的一聲,瓶蓋彈飛,從瓶口噴出裊裊白霧。
“羅哥!”
路邊幾道人影朝他招手。
“這兒呢。”
老羅擺擺手,每一步邁出,落腳處都會自動升起一朵蓮蓬,不讓他趟水而行。
“多謝天王。”
與下屬會合后,老羅轉身朝黑暗處拱了拱手。
天王隨意“嗯”了聲,算作回應,一手盤白鼠,一手撐寶幢,依舊懸在半空,靜靜俯瞰著并不美好的城市夜景。
似乎是怕光亮引起城中妖魔的注意,多數住戶都只留一盞小夜燈,那一扇扇緊閉的窗戶,宛如黑洞。
老羅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黃員外卡牌,又將目光轉向4號樓。
那間讓他牽腸掛肚的小屋,此刻正點著燈,窗簾后人影憧憧,他的妻兒也在其中。
“呼…”
老羅長舒一口氣,兩手插兜,走向天啟鐘樓。
忽然,他腳步一停。
長達二十年的一線作戰經歷讓他的感官異常敏銳。
將空瓶扔進垃圾桶里,他半瞇著眼,仔細分辨。
很快認出了弓弦繃緊又彈出的嘭嘭聲。
之后似乎是某種金屬圓球被暴力釋放的破空聲。
其中夾雜著某種銳器似無阻礙地切斷皮肉筋骨、血花四濺的嘩嘩聲。
通過聲音判斷,對方的破壞力應該只有二十幾級的水平。
可再仔細聽,對方揮舞利器時,似乎有種獨特韻律,好似大江翻涌,浪口潮聲。
“很高的兵器水平。”
老羅隨口一贊,并推斷,對方應該和他一樣,是不想對市區造成破壞,這才有意留手,本身應該是個高手。
直到他找到聲音源頭…
“這不是我兒子的初始卡靈嗎?”
老羅明顯一怔。
視線中,俊雅少年衣袍鼓動,道骨仙風。
身后一頭形似白象、高如小樓的犬科猛獸,神情猙獰,來回扇動的犬尾把花壇地磚砸得粉碎。
頭頂,白底黑點、瞳色蒼藍的神駿獵鷹飛旋在小區上空,仰仗著登山撓鉤般的橘黃利爪與沙漠彎刀般的青黑鳥喙,在危機四伏的雨幕中舞動,宛如死人國度的精靈。
他們面對的陰魂多到數不清:
脖子上空空如也的小學生拍著自己的人頭,蹦跳著走;
一身白裙、面孔模糊的小女孩牽著血紅的氣球,飄向半空;
一頭長發遮臉的紅裙女人,露出兩截白而發灰、爬滿蛆蟲的小臂,作勢欲掐;
形容枯槁的老嫗披著松垮的藍黑戲袍,散著粗糙如草根的花白長發,目光怨毒地伸出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