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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恕的動作非常快,第二天便來報告,說已經和遼人談妥了,增加一百萬貫交子的協議。
只等遼人在邊境上,將白銀交割完畢。
大宋就會立刻執行!
而遼人得了這一百萬貫的采購額度,立刻再次開啟買買買模式。
但主要采購方向,集中在絹布和綢緞以及茶葉方面。
去年熱門的奢侈品,淪為了次要方向。
趙煦通過刑恕,得知了遼人的采購方向轉變后。
他的心就被觸動了。
于是,當即將一個任務,交給了刑恕。
刑恕得了旨意,自是立刻回去辦。
不到一天,第二早上,刑恕就來報告說:「陛下,臣幸不辱命,遼使已全盤應允…」
「他們甚至希望,陛下可以稍微提高一點布價!」
趙煦自是從善如流:「此事,便交愛卿去辦吧!」
「只要不太離譜,遼人的條件,皆可應允!」
他派刑恕去辦的事情,就是推銷絹布。
但不是市場上的絹布。
而是,他的父皇留給他的封樁庫里的絹布。
準確的說,是熙寧三十二庫中的那些陳布、舊布。
這些布,最年輕的一匹都和趙煦年紀一般大。
而眾所周知,布這種商品,哪怕保存的再好,隨著時間流逝,也會出現種種問題。
譬如說蟲蛀、朽壞什么的。
何況封樁庫里的儲存條件,并不算太好。
偏,趙煦的父皇,在財帛方面是個鐵公雞。
幾乎就是只進不出!
其在位期間,他的封樁庫,只在五路伐夏、永樂城大戰等時期,曾敞開門戶,對戶部大量注入財帛。
其他時間,他都像個鄉下的守財地主一般,死死捂住自己的封樁庫。
封樁庫里的金銀、銅錢、象牙什么的還好。
像是茶葉、絹布,就損失大了。
反正,趙煦即位后,幾次清點封樁庫的財貨。
光是絹布,就發現了數十萬匹完全不能用,只能丟掉銷毀的。
而劣布、次布,也找到了數十萬匹。
多數,都是熙寧年間就已經在封樁庫的。
對這些布,趙煦就真的是犯難了。
銷毀吧?又舍不得。
賣吧?不打骨折價,地板價,根本賣不出去!
當然了,他其實可以選擇,將這些布當成賞賜或者軍餉,發給內郡的那些廂兵們。
譬如說各地宣毅軍、漕河上的漕丁。
這些人就算拿到了劣布、次布,貨不對板,也只能吃下啞巴虧。
難不成,他們還能造反不成?
就各地廂軍、宣毅軍拉胯的樣子,趙煦隨便從陜西調一支部隊,就能摧枯拉朽一般的蕩平他們!
但最終,趙煦沒有這么做。
這倒不是他良心發現了。
而是,現在正是他培養市場(栽培韭菜)的時候。
不能因小失大!
再說了…
他這個皇帝,固然可以強行將劣布、次布,當成好布發給大頭兵們。
但大宋的大頭兵們,卻也有著自己的應對方式。
對抗不了朝堂,他們還治不了身邊的平民?
信不信,這些家伙,轉頭就從身邊的百姓身上找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們有的是辦法,挽回損失。
若是過去,可能還無所謂。
但在如今,趙煦正處心積慮的維護著大宋的營商環境,給各地商賈提供便利。
他哪里能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事?
所以,這事情就尬住了。
打骨折賣吧?
太虧了!
趙煦和兩宮,都派人在市場上查過了。
像熙寧三十二庫里儲存的那些絹布的質量,在市場上屬于"遠年陳布"。
市價每匹,不過五百文。
但,這是市場價格!
這幾十萬匹的劣布、次布,想要出清的話,就只能降價,而且起碼得降一半,才有人肯接盤。
換而言之,每匹的甩賣價格,最多兩百五十文。
現在好了!
天降偉人耶律洪基,能夠一次性全部用市價接盤這幾十萬匹絹布!
當刑恕告知耶律琚、耶律永昌——我朝有數十萬匹之陳布,愿以市價之八成,作價四百萬,售與貴國。
耶律琚和耶律永昌,立刻答應。
不過,他們趁機提了一個小小的條件——宋遼乃是兄弟之邦!
兄弟之間,自是當以誠相待。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大宋可以 提價,然后他們將提高的價格吃掉。
趙煦對此,當然沒有意見了。
卻是不知,耶律琚和耶律永昌,都是高興壞了。
大宋方面報價四百文一匹的遠年劣布、次布。
他們已經看過了。
雖然儲存時間比較久了,絹布的質量,或多或少都出了問題。
但,它們依然可以被縫成衣裳啊!
它們依舊是絹布啊!
別拿劣布、次布,不當絹布!
要知道,遼國內部,可不僅僅有著漢人、契丹人、奚人。
他們的國土上,還有著渤海、真以及剛剛打下來的高麗土地的高麗人。
在其勢力外圍,還羈縻著阻卜、生女真等部族。
在這種情況下,不僅僅是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
各民族之間的差異,也是大到超出想象!
旁的不說,草原上的阻卜人,因為遼人嚴禁鐵器流出,所以很多阻卜人,用的弓箭箭頭,都是骨制的。
而在五國部、東海女直、室韋甚至更遠的屋韋部等生女直部落里,大部分女直人還停留在漁獵社會。
有的是衣不遮體的人。
就像去年,大宋賣到遼國的陳茶、次茶。
這些茶葉在大宋,連底層的城市居民,都不肯買。
但到了遼國,即使被中間商加了幾次價。
但依舊因其廉價,而大受歡迎。
耶律琚更是因此功勞,而被追贈了父祖三代。
其本人也因此遷官一級。
故此,耶律琚和耶律永昌,在得知了這些絹布的價格,又看過了實物后,心中欣喜不已。
他們是很清楚的。
如今正在攻伐高麗的遼軍,就缺這種廉價的可以大肆賞賜的物資。
尤其是生女直、渤海諸部的兵丁以及高麗義從們。
他們哪里懂什么絹布優劣?
能拿到絹布賞賜就很好了。
于是,一面將這個事通過宋遼國信渠道,急報耶律洪基,一面和刑恕談判價格。
三月中旬的混同江(舊鴨子河,約是今天的東流松花江下段與北流松花江上段匯合之地,大置在今吉林省 乾安縣境內)的冰面,已經完全融化。耶律洪基的行宮,就在這混同江的三江匯合之地。
來自宋瓦江(松花江)與黑水(黑龍江)的河水,在這里匯合,形成了獨特的景象。
此刻,正是混同江春暖花開的時候。
耶律洪基,在這行宮外的草場,大擺宴席,與來朝的東海女直諸部首領暢飲。
東海女直,顧名思義,就是活躍在靠近東海(今日本海)沿岸地區的女直部落。
酒酣耳熟后,賓主盡歡。
東海諸部女直首領,紛紛起身,對著耶律洪基大唱贊歌。
而且,是真情實意的。
沒辦法!
誰叫,遼人給的實在太多了呢?
自遼軍攻入高麗,為了拉攏女直諸部,同時減少來自側翼的襲擾風險。
耶律洪基在其大臣蕭兀納等人"以夷制夷"的建議下,效仿唐代用吐谷渾對付吐蕃的策略。
通過引入女直,來對沖一些高麗人反抗比較激烈的地區。
譬如說,耶律洪基將奪取的高麗曷懶甸地區(今朝鮮咸鏡南道),慷慨的賜給了女直。
但不是主張曷懶甸是自己故土的完顏部。
而是今天來朝的主角東海女直諸部。
允許這些東海女直,進入曷懶甸地區耕作、定居生活。
因而贏得了東海女直諸部的擁戴。
同時,耶律洪基的這一舉動,也成功的震懾了高麗各地士紳的異動。
因為,遼人用堅決的手段,表明了——假如,高麗人頑抗大遼。
那么遼國不介意,讓女直人來對付他們。
比起遼兵,女直人無疑殘暴的多。
曷懶甸地區的高麗人,在過去半年,不斷逃亡就是明證。
自然,東海女直各部,是如今最擁戴耶律洪基的女直了。
同時,這樣做之后,東海女直與完顏部就結下仇了。
對遼人來說,這是三贏——遼人贏三次。
贏麻了都!
而這個決定,在最近,又讓遼人贏了一次——蕭不噠野,征戰日本,所召集的女直義從,有七成是來自東海女直諸部。
這是女直人的投名狀。
在這樣的情況下,耶律洪基和東海女直各部的關系,迅速親密起來。
他甚至開始公開稱呼東海女直諸部首領為愛卿,同時冊 封各部首領,為刺史、節度留后等官職。
這使得遼國的觸角,進入東海女直諸部之中。
但東海女直,卻并沒有任何抵觸。
相反很開心!
一個個在耶律洪基面前,都是忠不可言。
嘴里的馬屁,更是一個接一個。
甚至,有女直首領,以"天可汗"稱呼耶律洪基。
這就讓耶律洪基,如癡如醉,好似不在人間。
當然,嘴上他還是很謙虛的。
「愛卿繆矣!」他扶起那位女直首領:「天可汗,乃是大唐太宗皇帝的美稱!」
「朕較大唐太宗皇帝,還是略有差距的!」
那首領聽著,當即說道:「陛下,臣不知道什么大唐太宗皇帝,也沒聽說過!」
「在臣心中,只有陛下才當得起天可汗之稱!」
耶律洪基的臉色,頓時無比紅潤:「卿真朕忠臣也!」
于是大手一揮,就賞給這位女直首領,帛布百匹,棉布五十匹,糖霜十斤。
后者得了賞賜,開心的跟個孩子一樣。
只有在旁陪坐的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樞密使梁穎的臉色,有些僵硬。
因為,耶律洪基已經持續了一個月的大撒幣。
在這位陛下的慷慨賞賜下,固然各部都成為了大遼的忠臣。
卻也將從南朝買回來的財貨,散了個一干二凈。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散出去超過百萬貫的財帛。
很多商貨,甚至還在汴京,就已經被這位陛下許了出去。
再這么搞下去…
梁穎感覺,恐怕只能加稅了。
于是,等到宴席散后,梁穎聯合著蕭兀納等人,來到了耶律洪基的帳中,開始勸說他"節用"。
耶律洪基自是滿口答應。
但,梁穎等人早就知道他的套路了。
這一個多月來,耶律洪基哪次不是答應他們"朕會注意的"。
回頭,就將承諾丟去了九霄云外。
依然是大撒幣!
女直各部、渤海各部、甚至高麗的降臣,都能從他這里,撈到好處。
搞得今年的頭魚宴,變成了遼國大酬賓現場。
至今,依然有源源不斷的女直部落,從千里甚至數千里外趕來赴宴。
于是,梁穎道:「陛下…」
「太師在高麗,每日都在催促軍賞…」
「大軍如今正在圍攻王逆開京…」
「若賞賜不足,難免士氣跌落…」
「愿陛下明察!」
耶律洪基聽到前線戰事,終于正色,道:「朕知道了!」
「但相公也該知道,若無朕在此聯絡各方,太師在高麗,哪能如此順利?」
前面三次遼伐高麗,都是后院失火。
而后院失火,除了高麗人的反抗,就是女直各部的搗亂了。
吸取了前面三次失敗教訓后,耶律洪基才會來到這里,開始大撒幣,以籠絡女直各部。
效果立竿見影。
有了賞賜,拿到了好處,女直各部不僅僅不給遼軍添亂了。
反而幫著遼軍,出兵征討高麗。
但,后遺癥也是有的。
那就是,撒幣真的很爽!
一直撒幣一直爽!
耶律洪基老了,就喜歡聽人吹捧。
而女直各部、渤海諸部、高麗士紳們,則很對他的胃口。
像是今天,東海女直各部,給他戴上的天可汗的帽子。
就是他這輩子最想要的頭銜了。
梁穎和蕭兀納對視一眼,正欲繼續勸說。
一個內臣,就從帳外走了進來。
他來到耶律洪基面前,跪下來,將一封奏疏呈上。
耶律洪基接過來,掃了一眼,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相公們請看!」
他將這奏疏送給梁穎等人:「出使南朝的耶律琚與耶律永昌,已為朕與諸位愛卿,解決了一切煩惱!」
「一匹劣布、次布,不過五百文!」
「劃算得很吶!」
一貫都不到的絹布,哪怕質量差了些,即使是瑕疵多了點。
但它便宜啊!
五十萬貫交子就能買到了七八十萬匹了。
而五十萬貫交子才多少錢?
也就十萬兩白銀!
大安島多挖幾年就有了。
若蕭不噠野再找幾個銀礦,那一年挖出來的銀子,就夠支付這筆貨款。
而七八十萬匹絹布,怎么都夠賞賜前線將校了!
至于前線的士兵們拿到了絹布,卻發現有問題,怎么辦?
當然是,只能苦一苦他們,罵名耶律琚和耶律永昌來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