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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五章 兩宮竟有人結黨?好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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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趙煦吃了早膳,就直接拿著昨夜通見司送入宮的奏疏到了保慈宮。

  “太母!母后!”趙煦拿著手里的奏疏,得意洋洋的像個打了大勝仗的將軍一般炫耀起來:“兩位國親又立功了呢!”

  說著,他就獻寶一樣的把向宗回、高公紀二人的奏疏送到了兩宮面前。

  兩宮其實早就看過了——通見司一早就送了謄抄的邊報給她們。

  她們本來還有些忐忑,甚至是緊張。

  總感覺向宗回、高公紀做錯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之后的朝野洶洶輿論。

  可如今,看到趙煦的樣子,兩宮就莫名的心安了。

  官家(六哥)都這么開心,向宗回、高公紀自然是做對了。

  不過,太皇太后還是有些隱憂,問道:“官家,大宋可是剛剛才和夏國簽了盟書的…”

  “這會不會有背盟的嫌疑?”

  “而且,如今夏國主年幼,據說才三歲…臨朝的攝政太后也才二十出頭…這母少子幼的,也確實是可憐的很!”太皇太后說著就難免有些共情了。

  趙煦聽著,在心里嘆了口氣。

  想起了他上上輩子,這位太皇太后被那個小梁太后耍了一次又一次的鬧劇。

  不過那位小梁太后就是悲劇了。

  她不斷率兵來攻大宋,先是在熙河路碰到了游師雄狄詠的組合,被打了個滿頭包。

  轉攻看似人畜無害的環慶路,又被老將趙卨吊起來打。

  好不容易熬死了趙卨,迎頭撞上了黨項人真正的克星——章楶。

  要有多慘,就有多慘。

  最后,那位小梁太后,在內憂外患中,在西夏皇宮大殿上,被遼使當著乾順這個大孝子的面,強行灌下一杯毒酒。

  就此結束了她秉政西夏十四年的歷史。

  想著那個小梁太后和她的孝順兒子。

  趙煦就坐到兩宮身邊,道:“太母、母后無妨的,此事只需不去大肆宣揚,西賊怎會知曉?”

  以如今這個時代的信息流通速度,基本上宋、遼、夏三方都處于各自的信息繭房里。

  別說大宋保密了,就算大宋在國中宣揚仁多保忠來投的事情,只要沒有人主動告訴黨項人,仁多保忠就在大宋。

  那么一年半載之內,黨項人也別想得到什么消息。

  “可是…”太皇太后還是有些猶豫:“若因此引發兵戈…”

  趙煦在心里搖了搖頭,這位太皇太后對和平是真心實意的渴望的。

  也就難怪她會在上上輩子,被那個小梁太后一次次戲耍。

  直到后來,終于發現人家是在耍她。

  于是,怒不可遏!

  從此不再接受黨項人的求和,堅決的支持呂大防、范純仁等溫和主戰派的政策。

  這才有了劉摯等主和派的退場。

  “太母不必擔憂…”趙煦安撫著:“即使西賊大軍而來,我朝據城而守,必可叫其大敗而歸!”

  向太后見著,也勸說起來:“娘娘,六哥初即位,就有遠方大將來投…若是就此送還,不僅有傷國朝顏面,新婦也擔心從此再無人愿歸明我朝了!”

  太皇太后這才點點頭,道:“太后、官家所言,確實有理!”

  “只是,若下月官家圣節,西使以此當殿詰問…”

  “如何答復?”

  下個月,趙煦生辰,照例自然會有各國使者來賀。

  遼使和西夏使者,肯定會出現在慶賀的隊伍中。

  西夏使者若是趁機發難,大宋顏面恐怕就要盡喪了。

  而這位太皇太后生平最好面子!

  趙煦微笑了一聲問道:“不知太母可看過樞密院上報的沿邊斥候奏報?”

  趙煦一提這個,兩宮的眼睛就都亮了起來。

  這幾個月來,沿邊各路,還有青唐吐蕃大首領都在報告著西賊發生大旱,麥不出苗的事情。

  大災之年,西賊哪里還有力氣興兵?

  但趙煦卻清楚,正因為大災,所以,黨項人在明年春天再次反叛的風險,會無限上升!

  原因很簡單,對黨項人來說,假若國中大災,糧食不夠吃了,怎么辦?

  正常人的腦回路,肯定是積極賑災,恢復生產。

  可黨項人絕不會做這個選擇。

  一則是因為,當年的五路伐夏時,黨項人為了擊敗宋軍,自己掘開了黃河。

  洶涌的黃河水,吞沒的不止有大宋的精銳。

  還有黨項人自己的無數良田。

  那些在李德明、李元昊時代,甚至是李繼遷時代就已經開墾出來,并辛苦運營的田地,全都被黃河水吞噬。

  洪水褪去后,那些土地能馬上恢復嗎?

  稍微知道一點黃泛區概念的人,都會明白這是癡心妄想。

  即使靈州所處的黃河河段位于上游,泥沙含量很低。

  但,被黃河水沖毀的,可不止是良田還有配套的那些灌溉系統。

  所以,靈州這個黨項人最重要的糧食產地,現在肯定還沒有恢復過來。

  這就等于說,黨項人在遇到天災時,是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度過去的。

  其次,就是黨項人的字典里,就沒有賑災這個詞。

  他們遇災,只會做一個事情——南下!

  打贏了,搶到了糧食財帛人口土地,自然也就沒有什么天災了。

  打輸了也沒關系,只要精銳主力——潑喜軍、鐵鷂子等部隊可以保持完整。

  那么,死掉的那些炮灰,其實等于幫他們減輕了負擔。

  只要死掉的炮灰足夠多,那么黨項人就不需要再為他們準備糧食。

  這樣,國中的災害也可以度過。

  這就是為什么,西夏人每次和大宋作戰,動輒號稱三十萬、五十萬、八十萬甚至一百萬的原因。

  不過,這些事情,兩宮不必知道就是了。

  說話間,通見司的人,就拿著今日的朝臣奏疏入宮了。

  兩宮也結束了和趙煦的聊天,開始批閱奏疏。

  看著看著,兩宮的神色就有些僵硬了。

  向太后將手上的奏疏放下來,然后遞給趙煦:“六哥也看看…”

  趙煦接過來,拿在手中看了起來。

  是劉摯的彈章,趙煦低頭看著上面的文字,心里笑著,但表面上卻維持著嚴肅。

  直到他將整篇奏章看完,才假意嘆息了一聲,道:“似乎還是前些時日那個彈劾開封府的侍御史的奏疏?”

  “這個御史怎么回事?”趙煦皺起眉頭來:“明明太母、母后下詔,是讓御史臺討論惠信僧的處置問題…”

  “他怎還在這里胡言亂語的說什么開封府欺君、舞弊?”

  “他是何居心?!”

  “哼!”太皇太后冷哼了一聲:“欺君的恐怕正是此人!”

  昨日,安惇、傅堯俞等人報告了調查結果后,這位太皇太后對劉摯的不滿,就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因為調查結果顯示——祠部、大理寺,都掌握了惠信僧的口供。

  也知道了是僧錄司的官吏向沙彌索賄,而非沙彌們向僧錄司的官吏行賄。

  這個順序一變這位太皇太后當即警覺起來。

  當時,她就有些慍怒了。

  也就是多年宮廷生活,讓她多少養出了些城府,不然當時就會發作。

  她在當時,差不多就認定了,這個劉摯是在試探她,也是在將她當孩子一樣欺騙。

  只是礙于沒有借口,才沒有當時發落。

  但其實心里面已經打算好,過些日子尋個借口,將他丟出京城!

  不料,這個劉摯卻不知死活,蹬鼻子上眼,繼續用起了這種卑劣手段!

  開封府欺君?!

  表面上看似乎確實如此,可實際卻非如此。

  傅堯俞親自審訊了所有人犯。

  自然也包括了,那十幾個沙彌以及惠信僧的兩個徒弟。

  為求公正,傅堯俞親自考核了這些人的佛法修為。

  結果是——諸沙彌佛法、經文修為,皆在惠信二徒之上!

  換而言之,開封府至少在選人上面沒有問題。

  對崇佛的太皇太后而言,這就夠了!

  沙彌們進宮是真的念經了,而不是在那里濫竽充數,騙皇家賞賜。

  當時,太皇太后之所以沒有發作,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證明這個劉摯是有意?還是無意?

  劉摯卻好死不死的,繼續糾纏著開封府,渾然不知,在兩宮眼中,他早已經是一個有著‘輕慢兩宮,窺探圣心,孩視天子’嫌疑的罪犯。

  于是,他的這封彈章,等于自己幫自己在兩宮面前坐實了兩宮對他的懷疑!

  將他送上了剝麻的刑場!

  道理是很簡單的——要不是你有這個心,你怎么敢在老身(本宮)明確下詔,是讓御史臺討論處置惠信僧的時候,偏偏揪著開封府不放?

  欺君、舞弊的罪名都扣上了!

  這把老身(本宮)當成什么了?

  三歲的孩子?農村那些聽風就是雨的農婦?

  你敢說不是嗎?!

  對皇室而言,在這種事情上,是不需要證據的。

  一切唯心即可!

  我覺得伱要害我!

  那你就肯定在害我!

  自秦漢以來,多少人無辜的在這個事情上躺槍?

  死在皇室懷疑之下的高官大將,不計其數。

  劉摯也是運氣好,他生在大宋,而且還是文臣士大夫。

  不然,僅僅是兩宮認為他在輕慢、窺探、孩視。

  就已經足夠讓他三族都去玩消消樂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免不了要去大理寺的監牢里走一遭,搞不好這輩子都得在偏遠軍州呆著了。

  但,趙煦豈肯這么輕易的放過他?

  趙煦想著劉摯這個他上上輩子的朔黨領袖、宰相、無條件投降的主和派。

  他就恨得牙咬咬!

  哪怕,在上上輩子,趙煦已經貶死過他了。

  但這個怨氣,卻還是無法消去,念頭也依舊無法通達!

  于是趙煦伸手,抓向了一本彈章。

  他早就注意到了這一本在劉摯彈章下面的御史彈章了。

  拿起來一看,趙煦就知道,這次他釣起了雙尾。

  趙煦合起奏疏,將之丟在案臺上,氣呼呼的說道:“這些御史,都在做什么?”

  “太母、母后,再看看這本彈章!”

  “叫他們議論惠信僧如何處置,他們聽不懂嗎?”

  “那個侍御史彈劾開封府也就罷了!”

  “這個監察御史,怎么敢議論父皇的德政的?”

  “誰給他的膽子越權言事?”

  “監察御史只能監察百官何曾能談論朝政、法令,而且還是父皇的德政?”

  兩宮對視一眼,然后拿起了趙煦丟下的奏疏一看。

  臉色也都變了。

  因為,這個叫王巖叟的監察御史,滿篇沒有一個字提及對惠信僧的處置。

  而是在那里大談特談,先帝將一般犯人流放改為刺配本地本鄉的事情。

  而且,大放厥詞!

  居然說什么——竊見諸州自行就配法以來,民間多苦兇徒騷擾之患,緣其人皆是狃于為惡,無所畏懼,不復自新之人…

  什么意思?

  向太后首先不干了!

  你在指責先帝的德政乃是害民、殘民、虐民之法?

  所以是在影射先帝乃是昏君?暴君?

  反了!反了!

  趙煦在這個時候,卻悠悠的說了一句話:“這兩個御史,皆不言其本該言之事…反而攀咬他人,甚至對朝政法令,指手畫腳…”

  “乃至于隱約可見,對父皇德政之嫉恨詛咒之心…”

  “他們會不會在結黨啊?”

  兩宮先是一楞,然后就都喘息起來。

  結黨是文臣的大忌!也是大宋始終防備的事情。

  不要看坊間輿論,什么新黨、舊黨,說的熱火朝天。

  實際上,只要在朝中的大臣,私底下稍微往來密切一點,就可能被人告發、檢舉甚至招來御史的彈劾!

  而且不止于此。

  為了不讓大臣結黨,歷代趙官家們都苦心積慮的想方設法的給這些人添堵、使絆子。

  異論相攪、大小相制的手腕,更是都被玩出花來了。

  最典型的就是新黨了。

  熙寧時代的新黨,何其團結!

  現在呢?

  王珪和蔡確早就反目就不提了。

  章惇、曾布、呂惠卿這三個人的關系,誰能說清楚?

  反正,曾布和呂惠卿是勢同水火了。

  而章惇看著似乎還能和這兩個人有說有笑,但實際上呢?

  趙煦是清清楚楚的——紹圣時代,呂惠卿回京述職,章惇數著日子,想方設法的要趕他走。

  曾布在朝,也始終和章惇不對付。

  那么,問題來了,這些人的關系,難道是他們自己破壞掉的?

  答案是,皇帝在背后使壞啊。

  大臣們也心知肚明,只能配合著皇帝演戲,演著演著,自然也就演出仇來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趙佶時代的蔡京和其兒子父慈子孝的典故了。

  新黨被拆的七零八落,舊黨呢?

  元祐時代,舊黨大分裂,蜀黨、朔黨、洛黨互相指斥對方。

  最后勝利的朔黨,因為太過激進,也太過無能,被范純仁、呂大防趕出朝堂。

  這其中,未嘗沒有太皇太后在背后推波助瀾。

  對趙官家們來說,制衡并防止大臣結黨,架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而朝臣們,也基本都接受了這個潛規則。

  他們會主動和其他人制造矛盾、問題。

  比如說,富弼當年在朝堂上罵自己的岳父晏殊是國賊。

  也比如說,王安石、王安國、王安禮三兄弟的政見完全不同。

  王安國甚至和王安石因為政見不相往來。

  還比如說,韓絳、韓維、韓縝三兄弟政見各異。

  所以,在大宋皇室眼中,朝臣結黨不是小問題。

  因為敢結黨的人,必然有著極大的政治野心。

  現在御史臺的兩個御史,有結黨的可能性?

  再聯想到他們的舉動,兩宮不得不懷疑他們結黨的目的很不單純。

  “好賊子!”太皇太后的脾氣首先就沒有穩住。

  當今便要叫粱惟簡去傳旨。

  向太后連忙拉住她:“娘娘,且不急,且再看看,還有沒有同黨!”

  對向太后來說,她本來還只是討厭、不喜歡劉摯。

  但其實對劉摯還有些包容心——畢竟劉摯是士大夫!

  可王巖叟的奏疏一出現就點燃了她的怒火。

  因為一旦證明王巖叟和劉摯是一黨,也就意味著他們都認為先帝是昏君、暴君…

  她能忍嗎?

  忍不了的!

  為了先帝,也為了六哥。

  必須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不如明日早朝,將這兩人奏疏,下都堂髃臣及御史等一起議論…”向太后低聲說著。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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