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們遭遇戰斗的時間要比預測的更早一些。
當然換一種方法說,就是他們有些高估了森塔綠洲的士兵們的素質,在萌新們成群結隊的越過沙海抵達起源港附近的沙丘時,正好遇到了森塔綠洲的兩千名戰士組成的后衛正在慢慢悠悠的越過沙海。
其姿態之散漫,行軍態度之不積極,讓一群懂行的萌新們直呼“新手村的桑海山賊”刷新啦。
顯然,這群叛軍并不覺得在自家控制的沙漠里會遇到襲擊,畢竟從他們的視角來看,這一仗穩贏的。
起源港附近的三個綠洲里除了森塔家族之外,就只剩下了波姆綠洲和凡賽特綠洲,而凡賽特人眾所周知是窮的只剩錢的波姆人的狗,那些靠行商過日子的家伙比養尊處優的波姆人更懦弱。
在如今的局勢下,波姆人和他們馴養的看門狗根本就不敢離開他們的安樂窩跑來支援起源港。
所以,這一波突襲那絕對是十拿九穩!
哈,等森塔人占了起源港,家族的未來就一片光明,讓可笑的朝圣者三十三家族見鬼去吧!他們已經統治了這片沙漠一千多年,也是時候退位讓賢了。
桑海人雖然說不出天道有變,神器更易這種文化人的說辭,但野心這玩意可是人型生物的標配啊!
像是森塔綠洲這種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出頭的小家族,反而更期待亂世到來,最少可以過一把草頭王的癮,至于過完癮之后該何去何從,呃,這個問題對于目前的森塔人來說有些太遙遠也太高端了。
“這些家伙連一點防衛意識都沒有,沒有斥候,沒有側翼,甚至連行軍列隊都松松垮垮,不愧是馬匪出身。”
躲在沙丘上的傘兵哥收回遠望鏡,頗為不屑的說:
“在這一覽無余的沙漠中居然還敢擺出這種常山之蛇的隊形,真是沒吃過虧啊。蘇木、七月三,帶著火力組的兄弟在前方展開,等待牛老哥帶人沖下去時就給火力掩護。
打不打得到人無所謂,重要的是氣勢要足!
這是我們的第一戰,可別被那些老玩家們看扁了呀。”
“就這么直接沖啊?”
傘兵哥身旁的牛老爺子有些猶豫。
他倒不是害怕打仗,反正玩家不會死自然也就不會對戰斗產生恐懼,但他回頭看了一眼后方遠處正從圣甲蟲車上跳下來,往這邊集合的玩家們。
他有些蛋疼的說:
“我看這群年輕人下盤松松垮垮,一看平日里就缺乏運動,他們現在在沙漠里走個路都費勁,這真的能打贏嗎?”
“呃,我就這樣說吧,老爺子。”
傘兵哥聳了聳肩沒有講什么大道理,而是撇嘴吐槽道:
“不要被咱家里那種精英建軍的軍事思路誤導了,建軍之初就是為世界大戰和大國博弈做準備的也就那幾家,而以我的經驗來看,不管是現實里還是游戲中的戰例,大部分戰爭的雙方并不是在真正對弈,而是在比誰更爛。
被老玩家們一直掛在嘴邊吹噓的黑災各戰例被研究透徹之后,其實也遵循這個道理,特蘭西亞人在戰爭中的戰術戰法真沒多高超。
總之,你信我。
這一戰只要大家敢打敢殺,就絕對沒問題!”
“行!那我去帶人準備了。”
牛老爺子點了點頭,起身沿著沙丘的坡就朝著萌新們集結的地方趕了過去。
差不多十分鐘之后,一群捂著嘴避免自己發出聲音的萌新們就跟著老牛頭,以歪歪扭扭的行軍路線運動到了這處大沙丘的邊緣,他們趴在那沙脊上,甚至能用肉眼看到前方的森塔戰士的背影。
那些家伙在一處平緩地帶開始扎營,這些后衛軍還搬出了鍋和灶臺,顯然是打算在這里休整一番。
“桑海人還好說,把他們當成美顏版的沙怒巨魔就行,但就是那些大蟲子看起來很兇的樣子。”
在牛老爺子身邊,一個萌新有些不安的說:
“我提前說明啊,我不是慫,也不是害怕打仗,但我從小就害怕蟲子”
“那些不是戰斗用的圣甲蟲!那些蟲子明顯是載具,桑海人馴養不同的蟲子擔任不同的任務,用于作戰的圣甲蟲甲殼更厚重而且普遍有倒刺,在其腦袋上也有如獨角仙一樣的沖刺長戟,因此別怕,這些蟲子很溫順不會主動進攻你。”
另一邊拄著簡易款熱熔戰戟半蹲在沙丘后的萌新做了個推眼鏡的動作,然而在游戲里可沒有眼鏡給他推,這就讓這家伙有點尷尬。
不過看他如此專業的樣子,老牛頭便忍不住問道:
“小哥,你現實里干啥的?”
“呃,研究蟲子的,勉強算個昆蟲學家吧。”
那瘦瘦的選了桑海人模版的小哥嘆氣說: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我本來對游戲這種東西不感興趣的,但誰讓我前女友前不久突然給我發了消息,極力誘惑我進來幫她養蟲子。那個瘋女人說她要養出一頭主宰蟲,但現在遇到了一些技術方面的難題。”
“嗷嗷嗷,我知道,論壇上那個外國昆蟲學家,叫‘泰拉諾娃’,聽說是個埃及大美女,原來她是你女朋友啊?”
立刻有小玩家八卦起來,但ID叫“雷諾吉姆”的小哥一臉頭疼的否認道:
“都說了是前女友!
那女人有點瘋的,她租住的郊外別墅里光是寵物蟲子就有三十多條,之前和她同居的第三晚我差點就被一頭狼蛛咬了。雖然是無毒的,但誰家好人養蟲子散養啊?
我可頂不住。
這一次進游戲純粹是為了學術,畢竟我家小導也被咳咳,這些就不能說了,總之,我算是隨行人員,已經預定要加入探索者公會了。”
“好了,這些事一會再聊!”
眼看這些年輕人越聊越開心,牛老爺子不得不制止他們。
這會打仗呢!都嚴肅點!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砰”
一聲尖銳的炸響在前方沙丘的天空之上炸起,老牛頭仰頭一看那紅色的信號彈便知道時候到了,他抓著一把桑海長戟站起來,大聲喊到:
“兄弟們!跟我沖!別手軟,這些都是叛軍!”
牛老爺子第一個跳了出去,后方的玩家們反應慢點,但也嗷嗷叫著踩著沙子跟上去。
還有幾個桑海玩家打起了波姆家族的戰旗,幾百號人一起沖下沙丘的場面像極了某些經典電影里,那些沿著山脊沖下去打劫行人的印第安人的氣勢。
被襲擊的森塔綠洲士兵也有些慌亂,但還沒等他們做出防備,提前運動到兩側的火力組便開始了火力壓制。
波姆家族提供的熱熔槍和傳統的弓弩一起射擊,外加一些可以拋射的爆炸物從兩側砸過來,先別管能不能打到人,但傘兵哥要求的氣勢十足確實是做到了。
甚至大部分火力組的玩家過于興奮,導致他們開槍的都不瞄準的,就用黑叔叔們標志性的信仰射擊一通亂射,不但讓森塔人亂了起來,甚至讓那邊沖鋒的突擊組玩家們都得躲著點。
牛老爺子提著戰戟正沖的起勁,就看到身旁興高采烈的一個家伙突然被飛來的流彈打中,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花光消失,這讓他這個“武林高手”也不得不換了個方向躲開了“友方火力”。
眼下場面太亂了,不愧是萌新組成的雜牌軍,但亂是亂了點,最起碼火力壓制確實做到了。
而且沖鋒的防線和火力發射的方向不一致讓森塔人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再看到波姆氏族的戰旗在黃沙中豎起,立刻就知道今日之事要遭重,這群桑海帝國的三流雜兵也亂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準備防守,但也有很多人轉身騎上圣甲蟲就跑。
好死不死的正好有一個逃跑的家伙朝著牛老爺子這邊沖過來,眼看著對方猙獰面目中抓出了一把沙匪彎刀,就像是騎著馬的騎士要把自己的腦袋割掉,練了一輩子功夫但今天才真正意義上踏上戰場的牛老爺子甚至來不及反應,他的身體自己就動了。
在肌肉記憶帶動下,讓手中的熱熔戰戟向前劈砍,與此同時身體一偏躲過刀鋒。
就在那一瞬間根本來不及細細感受,只能覺察到手中武器遇到了阻力但在下一瞬就一劃而過。
當牛老爺子喘氣回神時,在他身后那騎著圣甲蟲狂奔的無頭尸體已經栽倒在了沙漠中,而對方被砍掉的腦袋則翻滾著落在自己腳下,熱熔戰戟的高溫劈砍讓傷口焦糊甚至沒有流出血。
這就是真實的殺戮嗎?
唔,比自己一直想象的感覺似乎要簡單一點?
“啊!”
還沒等牛老爺子在這哲學思辨中清醒,萌新的慘叫就從他身側傳來,老牛頭回頭一看,剛才那個叫雷諾吉姆的昆蟲學家這會正在被三個森塔叛軍圍攻,眼看就要命喪當場。
“好膽!”
怒吼聲起,熱熔戰戟被以標槍的姿態投擲過來,將一個舉起戰刀的森塔叛軍穿透身體。
剩下兩個桑海人被同伴的慘叫嚇了一跳,回頭就看到一個兇狠的山民握著怒拳朝兩人急速殺來,盡管能判斷出對方連個“黑鐵精銳”都不算,但那股爆表的殺意依然讓桑海叛軍膽寒。
說到底,森塔綠洲也只敢借著法老王遇刺的化勁來搞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而且地盤又小又沒有產業,其家族士兵又能精銳到哪去?
老牛頭殺過來當頭一拳將一個打趴下,又轉身鞭腿將另一個踹飛,隨后勒住地上爬起來的叛軍的脖子與下巴,這一瞬他猶豫了一下,但前方腦袋流血的昆蟲學家大叫到:
“他在拔刀,快干掉他!”
“咔”
雙臂交錯之下,被勒住的桑海人頸骨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隨后就如面條一樣砸在了地上。
牛老爺子喘著粗氣,看著UI上不斷閃爍的“心跳加快警告”,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智平靜下來,反手將身旁插在尸體上的戰戟拔了出來,護在被嚇尿的昆蟲學家身前。
最后一個叛軍爬起來連反身再戰的勇氣都沒有。
那家伙的褲子濕了大片,尖叫著逃入了旁邊的沙丘外,幾秒之后隨著一聲槍響,又一條暴徒的生命被送入了冥府之中。
“沒事吧?”
牛老爺子回頭問了句,昆蟲學家用破布捂著腦袋,結結巴巴的說:
“沒沒啥,但就是這也太刺激了吧?剛看你戳死那個混蛋,我差點吐出來了,不過那股惡心剛上頭就被驅散了,看來他們說游戲頭盔自帶認知過濾的黑科技果然是真的。
這要是現實里這樣,我早嚇暈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老子居然還暈血”
“沒事就起來,撿起伱手邊的刀和圓盾,護住我的身后和側翼。”
老牛頭看著四周混亂的戰場,說:
“還沒到休息的時候呢,既然動了手那就要畢其功于一役,跟我來!”
說完,這手持熱熔戰戟的山民萌新便如蠻牛一樣吼叫著殺入敵陣,平時里用來強身健體的套路招式被信手拈來,在切割型夸張的熱熔戰戟的帶動下不斷的制造出死亡,就如古代傳說中的戰陣猛將,沖陣時無一合之敵。
用十步殺一人來形容他都有些貶低老牛頭此時爆炸的戰斗力。
而玩家們向來擁有奇妙的“莽慫二象性”和“抱團”特性,眼見牛老爺子如此悍勇,頓時就有玩家們湊過來與他“組隊”,短短十幾分鐘之后,他們就形成了一支縱橫戰場的濁流。
以老牛頭為沖鋒陣矢,身后跟著哇啦哇啦大喊大叫,興奮至極的萌新們。
哪里還有混亂,他們就沖向那里,在老爺子悍勇無雙的破開戰陣后,突擊組的萌新們便一擁而上揮刀亂砍,那股不要命且享受戰爭的勁頭很快就擊潰了這些不可一世的桑海人,尤其是在傘兵哥帶著后備組殺入戰場時,兩千森塔家族的叛軍很快就成建制的投降了。
“這咋辦?”
殺得很爽的半精靈游俠七月三撓著頭小聲問道:
“我們不能帶著他們去起源港啊,要不”
他左手下切,表達了一個不能明說的含義,然后就被傘兵哥一巴掌打在腦門上,萌新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但他們這些專業人士是知道的。
這剛進游戲沒一天呢,真要弄出殺俘丑聞,傘兵哥估計就要寫一份檢討報告了。
“這里距離起源港不遠了,剩下的路我們徒步趕過去,讓送我們過來的波姆衛兵把這些家伙送去后方關押著。”
傘兵哥大聲說:
“等待他們的將是在特蘭西亞永久勞役的后半生,墨菲大人正為人力緊缺煩惱呢,說的難聽點,這些也算十幾個名額呢,總得為那些還在等頭盔的兄弟們做點好事吧?”
“就這么送過去不行!他們路上鬧起來波姆家族的人壓不住。”
全身是血的牛大爺提著電量耗光的熱熔戰戟走了過來,氣勢爆棚的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說:
“一人打斷一支胳膊,然后用繩子綁成一串,也別用圣甲蟲車,讓他們走去波姆綠洲!等他們走到了也就沒精力鬧事了。”
“哈,害的是您啊,老哥。”
七月三豎起大拇指,立刻帶著人去辦事了,隨后就有絡繹不絕的慘叫聲從沾染鮮血的沙海中響起,讓一些善良的女玩家都忍不住別過頭去。
“您老沒事吧?”
傘兵哥上前問道:
“我剛看您一個人最少干掉了二十多個敵人,要不您下線休息一下?這么刺激的戰斗對老人精神不太好。”
“你知道我是誰?”
牛老爺子眨了眨眼睛,傘兵哥聳了聳肩,說:
“您可是秦爺親自邀請的貴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實證明秦爺就是秦爺,隨手一挑就給我們送來了一員無雙猛將。萌新時期就打出這樣的戰果,恐怕在突破黑鐵時您就能進名人堂了。
真是最速傳說啊。”
“黑鐵?”
牛大爺瞥了一眼UI上的經驗條,撇嘴說:
“我8級了,再打一場就能突破,這鬼游戲還真是有門道我總算知道家里那些小老虎們為什么這么沉迷了。唉,對于有進取心的武者來說,這里簡直是天堂呀。”
“您可別墮落成殺人狂了。”
傘兵哥笑了笑,老爺子也哈哈大笑著拄著武器,頗為灑脫的說:
“人活一生,誰沒心魔?
不瞞你說,我年輕時那會與人比斗時下手也沒輕沒重,全靠時間磨心性,本以為磨平了,結果今日一戰卻如猛虎出籠,殺了個天昏地暗頗為暢快,把心頭那股多年郁氣一掃而空。
這老了老了,還得了如此機緣,怕是于武道之上能再有突破。
不過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說這些倒也沒什么意思,我想說,你別小看老頭子的心性,這起源港之后還有惡戰,我必全力以赴,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他盯著傘兵哥,認真的說:
“在這個‘游戲’里,我們扮演的是正義的那一方,對吧?”
“嗯,我們是秩序的那一方。”
傘兵哥也很認真的回答道:
“這個世界里存在著實體化的混亂,我們的職責就是對抗那些攪亂世界的狗東西,這里亂了一千多年,真的很缺路見不平拔刀相救的‘大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