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雙眼突然泛起光芒,在虛空里到處看著,什么也看不到,而他鼓起的風,吹過方圓十里,根本就沒有趙負云的蹤跡。
風吹不著。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一口氣,往腹中咽去,隨著他咽下那一口氣,身上燃燒于臟腑、肌肉之中的火焰快速的暗下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危險感。
那火焰快速的熄滅的同時,他的心中竟是生出了另一種感覺。他感覺自己的肉身隨著火焰熄滅,竟是快速的成為火焰余燼,變成了被火焰燒過后的廢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到‘廢墟’這兩個字,原本強大的肉身快速的失去活力。
臟腑像是成了肉炭,只一剎那之間,他感覺自己失去了那一部分,并且很快,其他地方的火焰也熄滅了,隨著火焰的熄滅,他的身體快速的麻木。
他心中慌亂了,但很快就不知道心慌了,因為他的心也在這一刻成了炭,他手中黃皮葫蘆脫手,卻并沒有墜落,而是飄浮在了空中,像是失去了主人,茫然的飄在空中。
蛇妖以最后一點意識,朝著大地落去,在落地的一瞬間,他的身體竟是摔的四分五裂,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干枯成了肉炭,但是他的尾巴卻又在完全被燒成炭的時候突然斷開。
那小小的一截尾巴居然靈動鉆入草中,鉆入了地底,消失不見了。
斷尾求生 這是蛇妖隨風的保命的能力,他這一生只用過這一次,只是,他的斷尾求生將軀體廢去了九成,只保留著一部分。
一只從手虛空之中探出,將那黃皮葫蘆抓在手里。
黃皮葫蘆微微掙扎,趙負云手上法光涌動,黃皮葫蘆便不再掙扎了。
同時,他身中那如潮涌起的雜念快速的消散。
看著下方的這一條巨大的蛇,趙負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它身生機已經完全的消失,像是一塊被燒過之后的木炭。
原本,按正常的火焰焚燒,蛇妖絕不可能這么快就被燒成這樣,但是當他第一次以炎墟法意合以火焰焚燒之后,對方的肉身便在火焰之中快速的化為如此這般的‘廢墟’,再無生機。
那種‘萬物歸墟’的感覺,在他的心中清晰演化了一次。
讓他對于‘炎墟’這一道法意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相信只要多來幾次,必定能夠悟出相應的法術,能夠更好的應用好炎墟這一道法意。
而被這炎墟法意燒過之后,蛇妖的肉身竟再無一處可用之處,有些可惜,那些蛇鱗,是制符寶的上佳材料。
不過,看到堅硬的蛇鱗在炎墟法意之下,竟無法留存半點,趙負云心中也難免驚訝。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遁光飛來,又有一道火光迎著那遁光而去,兩者相撞在一起,遁光飛散,顯露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個是陌生的修士,一個則是穿紅色道袍的何金斗。
那個陌生的修士,看到躺在地上,已經燒成了焦炭一樣的蛇妖身體,他臉色一變,身體朝著下方大之中落去,同時身體快速的虛化,在林間消失不見。
何金斗手中出現了一面金色的鏡子,朝著下方在的大山之中照去,什么也沒有照到。
何金斗轉過頭來,一個縱身,火焰閃爍,來到趙負云的身邊,說道:“負云師弟法術之玄妙讓人驚嘆。”
“僥幸而已。”趙負云心中確實有幾分后怕,因為他知道,自己內心的意識已經到了鎮壓不住的邊緣了,不是自己將對方先燒死,那么自己的法力就將從體內崩潰。
“師弟過謙了。”何金斗似乎并不在乎趙負云拿去的那一個葫蘆,而是轉身看向了徐塘關那邊,因為那一片天空有著不正常的黑暗。
而且,剛才那個徐洪雨明顯不正常,無論是趙負云還是何金斗,都意識到了那徐塘關一定有著意外的變數。
只是兩個人不明白情況,一時不太敢靠近。
趙負云有劫知的能力,他感覺只要靠近,就會有生命危險,而何金斗自然也有他自己敏感性。
兩個人站在高空之中看著那一片黑暗,沒過多久,那一片黑暗突然散去,黑暗散去之后,他們看到了黑暗掩蓋著的驚訝,徐塘關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而真正讓他們驚訝的則是那兩個在虛空之中翻轉纏斗的人。
其中一個人他看得很清楚,正是自家天都山的師兄馬三戶。
馬三戶的身形容貌很有特色,一眼就能夠認出來,但是在趙負云的主中,馬三戶是強橫的,可是今天竟是與人不分伯仲。
就他所知,天都山修士,只要是在天都山主峰之中獲得過秘傳的,都要比同階的修士高。
而現在卻與一個陌生的修士斗了一個旗鼓相當。
他們認真的看到著雙方的打斗,馬三戶的劍術靈動玄妙,環繞著那個光頭赤膊的大漢,手中的劍光閃動,或刺或抹,或是竄高,或是伏低。
馬三戶的人長的兇惡,但是劍法卻極為好看,一會兒瀟灑,一會兒凌厲,一會兒又詭秘,但是每一種劍法他都是信手拈。
一會兒宛若鷹擊長空,奮通猛烈,一會兒又如鶴啄食,輕盈而準確。
但是被劍光圈在中間的那個光頭漢子,竟是只憑拳腳便能夠抵擋得住。
他那一拳一腳之上凝聚的法意勢能,讓趙負云感到驚嘆,只覺得這個人,有那種一拳可打碎虛空,一腳可踏碎青山的感覺。
虛空在他的拳腳之下震蕩。
他從那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厚重,感覺到了堅若磐石。
慢慢的,那個人似乎也無心戀戰了,他從天空之中落到地上,整個拳勢卻是猛的一變,打出的拳頭不再是沉凝,不再是那樣一拳就是一拳,而是變的有些飄忽起來。
而打出的拳竟是出現拳影,每一道拳影都是打過虛空,落在了墻壁上,將墻壁打穿,馬三戶以劍接了一記拳影,竟是被震的飄起。
由此可見這個光頭赤膊大漢的法力之深重,拳勢之沉凝。
趙負云覺得,若是自己對上了,火焰還沒有將他燒死,他的拳頭已經迎著火光打到自己身上來了。
這樣的人,只能夠不讓對方近身。
就在這時,那個光頭大漢卻是突然一轉身,一步之間,竟如縮千山般,跨步成寸。
一步跨步竟是出現在了徐塘關外的一座山的山頭上。
他顯然是要離開,只是方向卻是趙負云所在的方向。
而馬三戶則是長嘯一聲,說道:“勝負未分,何以要走?”
他話落,突然張口一吐,一團白光跳出,閃爍跳動之間便已經追上了那個光頭大漢。
大漢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了危險,一個翻身轉臂,一手便朝著那一團白光抓去。
他的手抓的很準,他的手很強硬,之前他就是以手掌和拳頭硬接硬撼了馬三戶的劍。
跳動著的劍光,居然被他抓在了手中。
然而白光被抓住之后,卻又從他的指縫之中透出,瞬間刺在他的雙眼上。
白芒一閃。
“啊!”
那光頭大漢第一次發出聲音來。
他的雙眼已經在流血,他再一次的轉身就走,一步一座山頭。
而那一團白光則是在他的周圍跳動,每一次的跳動都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有幾次用拳頭去揮打,想要將那白光打散,便是那白光竟是靈動的可怕,他的拳頭竟是根本就觸碰不到。
看著這幕的人,有一種看著別人拿磚頭拍蚊子的感覺。
白光一次次的跳動,起落穿插,橫掠斜劃,在黑暗的夜晚,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道道銀色的劍光。
趙負云的心中出現了‘劍丸’兩個字。
據趙負云所知,天都山的藏法樓之中,可沒有‘劍丸’的修行和祭煉之法,這很可能是他從天都山主峰里獲得的功法。
只見那一團白光跳動,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忽而在上,忽而在下,在那金虎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傷痕,只是那金虎卻是肉身強大,那一道道的血痕,并沒有很深,并且會快速的愈合。
趙負云與何金斗兩個人正要避開,然而那個金虎卻猛的一撲,竟是已經到了趙負云與何金斗的面前。
在他們的感覺之中,這個人至少還需要兩次的跨步遁行才會到自己的面前,這是根據他之前的跨步遁行的距離算出來的。
然而這一次,他卻突然就在兩人面前,兩只手分別朝著兩人抓去。
面對這一只朝自己抓來的手,趙負云這一剎那之間,便覺得這一只手的扣抓根本就躲不開。
一只手抓趙負云,一只手抓何金斗。
趙負云身上涌起火虹光華,在他的手指扣抓之下的一剎那,化火虹而散去,幾乎是從他的指縫之中溜走了。
而另一邊的何金斗在手抓過來之時,身上也涌起火光,隨之炸散,火焰四射開來。
隨之在遠處聚攏,化生為人。
也就在這時,響起馬三戶的聲音:“天劍即我劍,我劍即天劍,斬!”
一道燦爛的劍光落下,金虎的頭顱應聲而落。
只見那光潔的大頭顱從肩頭滾落,卻又被他自己的一只手抓住了,提在手上,依然是大步的向前奔走。
一邊走,他一邊將頭顱按回自己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急了,所以直接按反了,變成了臉朝著背,他的雙眼有些木納,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步子仍然很快,一步一座山頭,只是趙負云明顯的看得出來對方有些慌了。
又一道劍光劃過虛空,眼看就要將那個金虎從中間再次剖開,虛空里突然鉆出了一塊灰布,那灰布如灰蛇一樣,布的前端直接抵住了劍光,灰布震光,光華飛散,但是那剛剛可以斬斷金虎頭顱的劍光,卻不能夠將這灰布給斬破。
劍光的劍勢已盡,再一次的拉起,但是那灰布卻仍然有余力的將金虎一裹,然后將金虎包住了,往虛空里拉。
只見那金虎在灰布的包裹之下,仿佛被拉著往虛無里鉆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先是像是狗那么大,緊接著又像是一只飛鳥那么大,再接著像是一只蒼蠅那么大,最后成了針眼大小,最終消失不見了。
趙負云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法術太玄妙了。
而馬三戶也已經收劍立于山巔,看著這一幕,他似乎也無能為力了,又似在思索著究竟有誰有這樣的法術。
趙負云與何金斗飄落在馬三戶的旁邊,站定之后,何金斗忍不住開口問道:“馬師兄,是誰救走了他。”
馬三戶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傳說暗廟藏于納須彌芥子之中,每一個進入暗廟的人,若是能夠得到暗廟廟主的庇護,那么在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只要喚他,他便會出手將之救走。”
“納須彌芥子之中?剛剛那景象,確實很像是進入納須彌芥子中。”何金斗說道。
趙負云微皺著眉,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如此想的。
“暗廟的人也是我們天都山的敵人嗎?”趙負云想了想,忍不住的問道。
“暗廟,可以是任何人的敵人,只要付出的代價足夠,他們就會出手。”馬三戶解釋道。
“趙負云師弟,你去做你的事,后面的事,有我們來做,修法煉寶,才是你們現首要的事。”馬三戶緩緩的說道,趙負云居然覺得這一刻的馬三戶很溫柔。
“是,師兄。”趙負云回答道。
他本是要去洛都的幽獄之中,尋找太白精金煉器,卻被拖在了這里。
他雖然很想知道,徐塘關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徐塘關中?…”何金斗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
“徐塘關中確實有秘府藥園,現在想必已經有朝廷的人去了,我們就不去觸碰了。”馬三戶說道。
趙負云倒沒有多少遺憾,他才剛剛紫府,還處于練法穩固的階段。
“你們要小心,天下將變,我們天都山首當其沖,那些躲著的各種蛇蟲鼠蟻都將出來,我們不需要凈世,但是必需守住一方紅塵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