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負云手里托著那棗木神像,他依然可以感覺到上面微弱火性,但是同樣的能夠感覺上面微弱的魔性。
原本是純粹的火,純粹的陽,而現在則是有了陰陽糾纏的感覺。
這赤炎神君像仿佛有一種獨特的生命特質。
“魘怪?火魘怪?火魘魔神?”
趙負云拿著這個神像在端詳著,細細的感受著,他覺得這一座神像已經變了質。
就像是枝頭結出了不應該結出的果實。
這里面有火不再是純粹的火,而一種說不太清楚,或姑且可稱為魘火。
他之所以想到了它,就是想自己不可能一直在這里坐著,在那個符箓鋪子里,自己要離開的時候,鋪子就空空的,沒有人守著,若是能夠有東西幫自己守著這里,那自己離開不會被人擅闖進來。
他想著這個火焰與魘魔融合的東西,心想,便稱之為炎魔神像,反正就這個順口。
他想要將之祭煉成能夠隨時驅御的寶物,而不是無法控制魔物。
他相信,如果這個神像放到凡間去,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一個魔物誕生。
他想到了分神之法。
祭煉法寶其實也是分神寄念,每一件法器法寶祭煉好了,神念寄物其中,便像是一株樹上結出來的果實。
而修士的主念本體便樹干。
只是這個魔像不像法器法寶那樣是死物,這個魔像會侵蝕和吞噬寄于其中的神念。
就他所知,有些門派之中有專門的‘魔神’幡旗之類的法寶祭煉之法,比如有名的天魔幡、萬鬼幡之類的,那里面魔、鬼都能夠吞噬人之神魂,以及受香供奉而成長,而且成長速度極快,是強大的魔道法寶。
趙負云一時之間,想不到祭煉的要方法,于是又將之封存起來。
之后,又將那一件得自于龍旗鎮的木枝拿出來。
這一根青玉梧桐枝,看上去非常的漂亮,即使是其主人已經死了,但是仍然是青翠欲滴的樣子,靈氣濃郁。
拿出來把玩了一番,感受其上的法意。
有木性、生長、風、雷、等法性,又凝刻的有辟水、辟火、辟塵、辟邪等符紋。
不過,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木與生長兩種法性,其他的都并不是很強烈。
趙負云相信,其中關于‘生長’的那一個法性,若是能夠用的好,也是很可怕的。
只是當時那個人被困于法陣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對手。
將之收回,又整理著自己寶囊,看其中的東西,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少,可是他真正需要的東西卻沒有幾個。
比如他想要能夠煉器的寶材,就沒有發現幾樣。
不過,當他翻看其中一個人的寶囊之時,卻發現了一封信。
這信顯然是已經開過了,并且有人看過的,他記得這個寶囊是那個清溪道人的。
將信拿出來,打開,里面的內容也只邀請他前往洛都的信,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奇怪的符號落款。
趙負云懷疑這個符號代表著某個人,或者是某個組織。
清溪道人屬于某個組織,這是能想到的,這信只可以確定,確實是有人在背后針對天都山,可見當年殺許雅城,也是受到這個人或組織的指派。
這一天,他在入定之中,卻突然之間,耳中卻突然之間出現了呼喚,那呼喚是通過戒秘壁,當他念頭一動,回應之時,眼中卻是看到了一個。
那人有著一張馬臉,一臉兇相,不過,此時他的雙眼之中,倒也不像以前那般兇意畢露,而像是兇意斂藏,化為冷寂。
馬三戶的虛影出現在他的思感之中,其人影仿佛處于迷霧里,似在隨云霧飄動,但是臉面卻又是固定不動的。
“馬師兄。”趙負云說道。
“聽說開府回來,我有事問你。”馬三戶很直接的說道。
“馬師兄請講。”趙負云說道。
“這些年是行走各地,是否有發現有人仗著天都山之名,為非做歹的事?”馬三戶說道。
“師兄,我去的地方并不多,并沒有發現這樣的事。”趙負云回答道。
“你恐怕沒有怎么去查吧。”馬三戶說道。
趙負云沉默,沒有回答。
馬三戶也沉默著。
趙負云開口道:“師兄,我覺得抱靈山那里可能有問題。”
他的話一開口,馬三戶卻是冷笑一聲,說道:“卜虛結交妖邪,潛入山中,已經亡命而去,你下次若是遇上了,不得心慈手軟。”
趙負云心中驚訝,沒想到那個卜虛居然潛入山中,而且還逃走了,如此看來,那山中一定是發生過戰斗的。
“最近都下城之中發生了一些事情,你去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邪魔在作祟,還是有人又來試探了。”
“是。”趙負云應了一聲。
“你去找都下城的知事,他會告訴你,注意自身的安全,感覺有危險,隨時喚我。”馬三戶冷冷的說道。
他仿佛對于趙負云沒有聽他的話查那些家族而生氣,但是趙負云知道,他的態度一直都是如此,并不能夠聽出真正的喜怒來。
馬三戶那一對吊角三角眼從感應之中散去,趙負云起身,然后出門,如今山中冷清,但是他并沒有用金烏神光遁出山,而是隱去身形,悄悄的出了山。
雖然慢了不少,卻悄無聲息。
他曾在都下城之中,練習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嫁夢術,以及畫畫。
嫁夢術是為了讓自己的咒殺之術威力更強大,讓人難以逃脫,而畫畫也是為了幻化能夠更加的逼真。
只是這幾個曾經賴以殺人的手段,隨著自己的筑基,便早已經不再怎么用了。
或者說是,因為筑基的符箓里的法意與這些法術不合,所以棄這不用,若是法性是與這些法術是相關的,那么必然要發揚。
他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都下城。
都下城不是一個方形,也不是圓形,而是半月形,環抱著天都山的山腳,城外同樣有大片的靈田。
趙負云見到了城中知事。
以前趙負云在這里練法,并沒有見過他,但是也知道,知事已經換過了。
知事也是一個筑基修士,只不過看上去年歲已經比較大了,臉上能夠看到歲月的痕跡。
而趙負云的樣子看上去還是很年輕,雖然修行人可以改變外貌,但是大多數人都會順其自然,除非是那些女修士。
這知事自號丹陽子,從小便入了天都山,并無家族,所以開府無望之時,山中讓他來擔任這個都下城的知事。
他自己本來是沒有想過要擔任的,只是山中找到他,他也就沒有推遲。
“這里是卷宗,趙師弟可以看一下。”
這位丹陽子顯然比趙負云年紀要大,也入門要早,只是修為不及趙負云而已,所以稱趙負云為師弟。
趙負云聽他自稱丹陽子,不由的問道:“丹陽子師兄可認得金靈師姐?”
因為這種自己給自己取道號風氣,他就知道上院之中蓮花法會之中有這樣的習慣。
“哦,趙師弟也認得金靈師妹?難怪,我也曾是蓮花法會的一員,不過金靈師妹當會長的時候,我已經不再參與會中之論法清談了。”
趙負云只是好奇的一問,并不是要做什么,于是順嘴問道:“丹陽師兄可知金靈師姐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大概也到哪里突破去了,這些年,山中天賦上佳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誰回來了,我這個老頭子哪里能知道。”丹陽子說道。
趙負云點了點頭,然后低頭看卷宗。
丹陽子便坐在一邊。
卷宗就是一小疊而已。
最上面的說的是有一個人,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夢里看到了城中樹上長滿毛茸茸的果實。
那些果實成熟之時,上面的毛會剝落,露出里面的小嬰兒模樣,香氣四溢,讓人根本就忍不住。
而只要是摘下吃過之后,第二天醒來,每一個都覺得輕體健,一切的病痛都消失,但是在看到嬰兒之時,卻又會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想要吃。
都下城之中,普通人和煉氣之人都有,其中煉氣之人也是如此。
而且,受到的誘惑更甚,因為他們在夢中吃了那個果實之后,醒來之后,煉氣速度極快,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變得更加的靈敏而純凈。
當看到小嬰兒之時,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吃了他自己就能夠修行的更快,能夠突破瓶頸,甚至能夠筑基。
只短短三天之內,便有上百人,知事一開始不知道,知道之后立即上報,只一天的時間趙負云便來了。
“丹陽師兄,帶我去看看那些人吧。”趙負云說道。
坐在一邊默不出聲,吃飲茶的丹陽子起身,說道:“好,趙師弟跟我來。”
丹陽子雖然是筑基,但也束手無策,他甚至擔心如果自己也進入了那個夢中,是否能夠擺脫,是否也會被引誘的吃下人嬰果實。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一座牢房之中,其中有普通人,也有煉氣士,暫時還沒有筑基的修士。
“這邊的是昨天入夢的,最里面的是最早入夢的。”
這昨天入夢的人之中,也有煉氣士和普通人。
普通人則是一臉的驚憂,看到趙負云與丹陽子走了進來,立即說道:“上仙,我們怎么樣了,是不是有邪魔。”
無論是誰都知道,這么多人相繼的做同一個夢,一定是有問題的。
丹陽子伸手虛壓了一下,顯然是讓對方不要再說了,而那些煉氣士,則大多盤坐在那里,但是當趙負云凝視著他們之時,他們便又一個個的站了起來。
因為他們在趙負云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甚至有人用自己的神念去探了一下,只感覺到面前仿佛凝束著一片火焰與光芒,耀眼刺止,他的眼睛立即流淚了。
如此神威,不是筑基修士所能有的,他們立即明白這是紫府修士,在他們的心中能夠筑基,已經是大幸了,能夠紫府,已經是半步長生修士了。
很多人的心中金丹壽五百載已經稱得上長生了,每一個人對于長生的理解不一樣。
趙負云只是感受著他們身上的氣機。
隱約之間,趙負云似嗅到了一絲香甜,那種香甜隱約之間,會讓人食欲噴薄。
趙負云沒有說什么,繼續往后面走。
后面那一批人則是已經進入過兩次那怪異夢境的人。
趙負云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了更濃重的香甜,香甜不是從身體上散發出來的,而是從神魂之中散發出來的。
而從這一批人的身上,趙負云覺得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士,氣息都要衰弱一些。
“伱們有感覺身體哪里有不適嗎?”趙負云開口問。
一時之間,沒有人回答,知事丹陽子則是開口道:“你們盡管實話實說,說自己的感覺就行,如此,山中才好對你們進行救治。”
丹陽了說完之后,才有人開口說道:“在下并未感覺不適,昨夜入夢之后,又忍不住吃了一顆果實,只覺得心靈念頭純凈,想來不久之后便能夠凝煉玄光。”
趙負云點了點頭,然后繼續朝里面走去。
牢房之中的燈光昏暗,竟是無法驅散牢中的黑暗。
隨著趙負云的深入,那燈光竟是迅速的明亮起來。
這一批人是最開始就進入了夢境吃了人嬰果實的人,可他們在趙負云的眼中,卻是氣息灰敗。
他們這些人,大多數人或躺或靠在那里,像是沒有力氣了,又像是在昏睡之中。
即使是趙負云與丹陽子兩人走過來,他們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
身后的牢頭立即用木棍敲擊著牢門,并大聲的喊道:“醒醒,醒醒。”
“梆梆梆…”木棒敲擊著牢門。
但是這些人都睡著,有些只是翻了一下眼皮,根本就沒有醒。
趙負云讓牢頭打開牢門,走了進去,蹲下身來,他嗅到了濃郁的香味。
問道:“你們可嗅到香味?”
丹陽子有些茫然,搖頭說道:“沒有。”
牢頭也搖頭表示沒有。
趙負云翻開面前人眼皮,對方的眼球布滿了紅筋,趙負云雙眼之中光芒一閃,像是印入了對方的眼睛中。
他身上有符箓之中有破邪之能,他眼中火光一照,對方瞬間驚醒,如夢驚醒一樣。
然而在看到面前的人,和牢房的景象時,臉上竟是出現了恐懼之色,嘴里說道:“你們是誰,你們是誰,這是哪?”
“我不是正在參加仙師的人嬰果宴嗎?”
旁邊的丹陽子皺了皺眉,說道:“你做夢了。”
“哦,對,這是在惡夢之中,仙師說過,得天地造化的靈果,我們食之必會有劫數降臨,而這個劫數則是發于夢境,你們都是夢中來阻我道途的魔鬼。”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對方抱著身子,閉上身子,閉上眼睛,緩在墻角,竟是很快又進入了睡眠之中,至于是不是再進入了那個夢中,卻是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