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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行法

  堂中。

  趙負云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池飛龍,其臉上滿是自得之意。

  他知道,池飛龍的目的除了進一步確立自己大師兄地位之外,還有就是跟大家加強聯系。

  修行人壽元較多,但是在修行過程之中難免會與人結怨。

  孤身清修不是不行,可更多的人是需要修行資源的。

  如煉丹用的靈藥,煉器用的寶材,以及特別的修行功法,甚至一個適合自己的修行洞府等,這些不會自然的落到自己懷里,都需要自己去尋找爭取。

  不說搶別人的,只說完整的保住自己的尋獲,便已是不易。

  趙負云即使是沒有真正的下山行走,也常聽說,某個洞府被搶,又或某個坊市被掠奪之事。

  所以多交些朋友不是壞事,又彼此是同門,能不能夠筑基那是往后的事,現在誰也說不清,將來誰或有需要他人幫助,亦是說不定的。

  趙負云正飲著姑娘遞到嘴邊的一杯靈米釀燒。

  突然,有人一拍桌子。

  筷子從桌子上跳起,然后在灰光之中,拉伸,扭曲著。

  化為一對身形纖細的美人兒,她們從桌子上躍了下來,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人轉動著桌上的酒壇,酒壇也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衣的大肚壯漢,轉身著身體,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擊有聲,與那兩個美人共舞。

  還有一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隨著他的手跳起,在空中變成了一只大黃犬,環繞著大家嬉戲撲躍,并發出‘汪汪’的聲音。

  “哈哈哈…”

  “好!”

  “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術助興!”

  說話的人正是許雅均,他終于按捺不住了。

  只見他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張白紙,剪刀轉動,迅速的剪出一個圓紙來,朝著屋宇上一揮,那紙圈飄飛而起,飛掛在屋檐,一團玄光涌動,紙月竟是泛起光來,如鏡似月。

  “只這一輪圓月可不夠啊!”有人笑著說道。

  “不急不急,你看,來來來,月宮仙子請下來一敘。”

  許雅均的話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幾個黑點飛落下來,初時如蠅蟲般大小,轉眼之間便已經是漲大,竟是一下子化為七個宮裝女子,身上的衣裙顏色各不一樣。

  七個宮裝女子,又各持樂器,琵琶、蕭、笛、琴、笙、塤、箏,其他那些姑娘們彈的樂聲立即停了下來,只聽著那飄在空中的七個月宮女子彈樂。

  她們居然可完美的接續音樂,由此可見,其施法之人不但法術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聲樂的雅士。

  大家不由看向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瀟灑,此時正微笑著,而他的手指虛按于桌上,如拔琴弦一樣,不斷的顫抖著,像是每一個手指都在控制著一個人。

  這個幻化之術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人數眾多,且每一個人手中還拿了樂器發聲,幻而有聲,又多人,自是很難的,已經入了更深的境界。

  即使是池飛龍的心中,也生出一絲詫異。

  許雅均收獲一眾夸獎,心中得意,目光落在了趙負云的身上,正好看到趙負云舉杯,臉上還有著一絲討好般笑容,他端起杯子,哈哈一笑,一飲而盡。

  心中更是難免得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其實是在等著趙負云,等對方來問自己關于梁道子的事,他也想好了說辭。

  然而趙負云并沒有來,而過了今天之后,彼此什么時候再相遇就不知道了,漫漫修行路上多劫多難,也許自己再回山之時,這個趙負云已經死在哪個山溝角落里呢。

  此時,他看到趙負云的樣子,便立即明白,這個趙負云不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足以讓許多人畏懼,而自己今日展示的法術修為,他相信,趙負云絕對不敢再對自己呲牙!

  他遇上過很多這樣的事和人,最后都是這樣的結果,心中微微不屑的將一塊果皮彈開,身體往后一靠,摟著兩個美人兒一起躺倒。

  整場酒宴之中,趙負云沒有表演任何的法術,即使是別人邀請他也拒絕了。

  但是卻對每一個表演的人都有舉杯夸獎,像極了一個正欲與大家努力結下交情的人。

  修行人的酒會,便在演法之中達到極點,又在晨光里慢慢的落幕,與天上的星星一樣隱去。

  天色將亮。

  趙負云從那酒會上出來,與同門告別,說自己天亮就走,并且感嘆路途遙遠,所駐之地偏僻險惡。

  其他的人,也半醉的說讓他一路小心,他日再去之類的話。

  最終,他在紅館姑娘們的送別之下,帶上自己的行李,駕著一輛馬車,在暗淡的晨霧之中離開了,稀疏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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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天都山下院弟子,煉就了玄光之后,便會下山游歷,降妖除魔,結交朋友,尋找筑基的機緣。

  但是最近天都山與大周國達成了一項協議,天都山這一批的玄光弟子前往大周國需要的地方去當教諭,落實大周國的‘道子新政’,建立道子院,當然,還需要保護當地的縣令之類的,有鎮守之責。

  山門有令,自然不得不從。

  即使是池飛龍與許雅均這種有著世家背景的人,也不會違抗這樣的任務。

  趙負云當然沒有真正的離開,而是在離開之后,繞了一個圈,來到了許雅均的必經之路上。

  許雅均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趙負云也早就打聽到了。

  他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之中也說過了,因為是一個富庶繁華之地,他頗為得意,當人一得意,便容易大意,曾經的那些有矛盾的人,他從不認為誰敢動自己。

  許雅均帶著仆從們,坐著馬車,一路上悠悠然前行著。

  他少有趕夜路之時,若有青樓,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每一次離開之后,趙負云都會通過幻化之法潛入他的房間里,收取他落下的毛發,和一些不用了的貼身之物。

  而在別人的眼中,則是許雅均又回來了一回,說找遺落的東西。

  終于,他獲得足夠的毛發,和貼身物品,開始趕到許雅均前方的城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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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許雅均進入了一家客棧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種危險感,他想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像是被什么壓住了一樣,身體無法動彈。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個巨大的人影坐壓在身。

  而在這時,他側頭看到有人從門縫里擠了進來。

  這是一個宮裝女子,面目清晰,衣服發髻都線條分明,栩栩如生。

  這宮裝女子像極了他之前從幻月之中請下來的幾個樂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樂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劍。

  她一步步的靠近。

  這是一個紙人,他自己最擅長紙人幻化,如何會分辨不出來。

  對方持利器而來,一股濃郁的殺機直沖心頭。

  他想要坐起,卻發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壓著,心中大驚。

  于睡夢之中鎮壓神魂的法術,在民間叫鬼壓床。

  在民間,多以魘鬼而行法,然而鬼壓只是最粗淺的方式,而修行人之中,有更加玄妙的行法方式——儀鎮法。

  許雅均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亂,因為這些年在下院之中修習,關于儀鎮法的施行和應對,都有學過。

  這個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應對。

  神法是觀想某一位‘神靈’入身而壯神魂,由合入心靈與念頭之中噴涌出力量,沖破‘鬼壓床’。

  許雅均修有一門觀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駐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請駐我心…”

  他凝神觀想,并誦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滾燙的力量與自己的法念合于一處,朝著體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沖去。

  只一剎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燒,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無比,竟是一下子沒有沖開。

  他立即肯定,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發自心靈的一聲怒吼,無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與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終于將那巨人石像沖開。

  靠近他床邊的宮裝女子,也在這無形的火光之中燃燒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舊念剛散,新念未生之時,他的眼中隱約看到一抹紅芒刺下,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無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體,瞬間倒下,瞳孔快速的散開,身中神魂發出無聲哀吼而散去。

  這屋子里的異象消失。

  在不遠處的一間屋子里,有一張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別擺著四個山神雕像,這四個山神雕像,是趙負云取周圍山中的石頭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煉數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鎮魔陣。

  其意就是引這一片地方的山之靈韻,加持在那中間的鎮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陣中有一個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著一根赤紅的毫針。

  趙負云將毫針捏拔而出,收入腰間的針囊之中,又撿起那一個從布偶身上翻落在一邊的小石像印,仔細的看著。

  上面已經有著明顯的被火灼燒的痕跡,底部和側面都熏黑了,還有著裂痕。

  上面刻著的符咒也損毀嚴重。

  他是合以嫁夢、山儀鎮法、魘勝之術一起施法,才將許雅均殺死,若不是那天酒宴上觀察他的法術修為,他也不會做這多的準備。

  揉了揉眉心,剛剛作法之時,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這里有些灼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殺一個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損失了一件鎮魔法器,和受些輕傷,這說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將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帶走,悄無聲息的離開。

  這間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殺了一個人。

  而那一間客棧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時仍然未見人出來,隨從便敲門進去,看到的則是一個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趙負云將布偶連同些設壇用的東西,一起燒掉,灰扔入了河中。

  然后一路趕路,過河、翻山、宿廟,朝著自己要當教諭的地方而去,在規定的日期里,終于趕到了。

  趙負云遠看這一座,即使是大白天,也籠罩著霧氣的山城,心中明白到了。

  看著這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生活的趙家。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上最艱難的十三年,做為趙家庶子,他想幫助自己的母親獲得趙家的認可,想讓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于是努力的討好著趙家的人。

  但是最終,母親纏綿病榻兩年后死去,那兩年的時間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冷酷無情,更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壓抑與絕望。

  也就在那之后,母親嘴里曾經念叨過的大姨云倚青找了來,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這一修便是十三年了。

  現在,又來到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心中沒有害怕,只有謹慎。

  因為他心中有一個念頭,自己不僅是為自己活,自己還需要回到趙家,找趙家的人,讓他們付出代價。

  那個女人受的那些委屈與苦,自己必須幫她報復回來,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須幫她實現!雖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還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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