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一月二日。
米糧胡同。
李源將最后一根七寸銀針緩緩拔出后,鼻口中呼出的白氣仿佛白霧一樣,令周遭人驚嘆。
收好銀針,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古老率先開口道:“要是太困難咯,就不要堅持了。現在這個形勢,我已經曉得港島一定能回歸,那就夠咯。”
老人已經太老了,九十多歲的高齡,讓他的皮膚都布滿了歲月的斑駁。
李源笑了笑,道:“放心吧,我還撐得住。往后每個月來一趟,爭取獲得最后的勝利。煙再放寬一點,一天兩根,早一根,晚一根。其他方面問題不大。我母親和您年紀相仿,她就抱著一定多活幾年,好多陪陪我的信念,簡單而執著,身體就很好。您啊,其他什么大事都別操心,就一門心思的養生,散散步,聽聽曲,怎么著也能堅持過七一。不過那天也別太興師動眾,不是怕折騰別人,是怕折騰壞了您老。”
古老點頭道:“好。就是一個老讜員,去自己的土地上,看一看。”
齊大姐笑道:“說好了,不去官邸,不去酒店,就去李醫生家做做客。”
對于李源神乎其神的醫術,古家人已經無人不服了。
古長元對李源笑道:“你大兒子年年來拜年,有時候還帶你們家老三一起來,比你勤快多了,你是請都請不來!去年過年湯圓拿著爸爸當年送給他的五角星,給爸爸說,一定做一個有良心的企業家,一個赤紅之心的企業家。爸爸一激動,非要和他喝杯酒,我們怎么勸都勸不住。然后爸爸給湯圓說,不要被捆住手腳,有賺錢的門路,不用全都讓出來。謹慎是好事,也不全都是好事。
為什么呢?因為國內民營企業還處于野蠻發展階段,不明白科研創新搞產品才是最終的出路,一味的壓低價格不是正道,這才使得中國制造在外面有質量非常差的名聲。大唐不要總是避嫌,要大氣些,只要公正合法的經營,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李源笑道:“我說呢,怎么又和華潤合作起來了。早聽說古正委點兵多多益善,沒想到都這個歲數了,潛居草廬內,還不忘沙場點兵。李家一直不愿四處伸手,就是不想當中國的三星。專心致志的做點高端產業,喝著小酒抽著小煙就把錢賺了,影響聲譽還不錯,多好!
我這個人,就怕麻煩,骨子里還是想過些悠閑點的生活。好嘛,您這么一點兵,我兒子也不聽話了,還真就干了。您不愧是正委出身啊,這是想再調集大軍,挺進大別山啊。”
古家人聞言哈哈大笑,這話出自別人之口,恐怕會被當成得了便宜還賣乖。
有了古老的背書,換個人恐怕會鉚足了勁,把枝枝蔓蔓伸進各行各業。
正是跑馬圈地的野蠻時代,以李家的資本和根腳,做中國的三星絕不是說說而已。
但在李家,即便是李幸,也選擇和華潤合作,并且只負責技術研發和管理,將很大一部分利益“讓”給了華潤。
有這個度在,李家只會更讓人喜歡,朝野上下也更放心。
古老莞爾一笑道:“不要擔心太多。國內啊,大部分時間還是用不起太貴的產品,所以你們做出來,也大都是出口。既能占領市場,又能賺取出口退稅,為什么把這樣的好事都讓給外資呢?這是兩利的事。不過我看你啊,有些諸葛唯謹慎,呂端不糊涂的味道,也好。”
齊大姐也笑道:“是啊,都這么富了,一點也不張狂,就跟胡同里的小年輕一樣笑呵呵的。”
李源樂道:“我純粹是膽小怕事,就盼著國泰民安,然后天天吃大餐,睡大覺,到處游山玩水的去耍。”
“呵呵呵。”
古老眼眸純凈的不像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看得出來,他太喜歡眼前這個妙人了。
應該說,中國不管有沒有這個人,一樣會走在改開的康莊大道上。
但是,有了這個人,包括古老在內的好多人,都輕松了許多。
所以,讜內有個共識:
這是一個好人。
南鑼鼓巷95號。
“看看,這處空了,這處也空了!這些,還有這些,啊,都是我為你們打下的江山!哈哈哈!”
四合院中庭,好人李源一邊收割著滔滔不絕的負面情緒,一邊對幾個妻子志得意滿的炫耀道。
這座大院原本二十多戶人家,一百多口子人,到今天就剩下八戶,還不到二十口人了。
但這座四合院幾乎所有的房子,都已經被李源收入了囊中。
剩下的八戶,除了二大爺劉海中、三大爺、趙寡婦三家早早把房賣給了李源,就等著人死后交房外,傻柱家、付三才家、李六根家、許大茂家也都過了戶,等什么時候不想住了,就交房。
當然,李源也沒虧著他們,拿中關村的小二居和他們換。
都這份上了,再空手去套他們,那就是惡趣味了…
如今就剩秦淮茹一家,倆寡婦,也不知道為什么硬拖著。
不過也無所謂了,李源不急…
見李源這么囂張跋扈,一院子老頭老太太神色都不大好看,賣家產總是讓人不那么愉快,現在住的屋子都是別人的,傳統國人心里都難免會失落。
何況這個叼毛還這么張牙舞爪。
二大媽、三大媽前兩年都走了,就剩下倆老頭茍延殘喘著,活的也艱難。
這會兒看著李源這么光鮮靚麗的一大家子,心里的酸麻苦辣就更別提了。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壞蛋遺千年啊。
賈張氏撇撇嘴,一張嘴,一口假牙白的瘆人,道:“源子,我家可還沒賣你呢。”
她以為今日李源是帶著全家來逼房的。
李源樂呵呵道:“賈大媽,您信不信,我拿出一些東西來,您一準要拿這兩間破屋來換。”
賈張氏“呸”了聲,道:“我不信!除非伱給棒梗安排個好工作,得安排去港島,還得給套房…再送輛車,我才把這兩間房給你。”
說的居然還有些得意洋洋起來。
別以為她糊涂,傻柱、趙寡婦他們并不缺錢,為什么把房過給李源?
不就是看出來李源想留下這處院子么?
如今全院就剩賈家沒賣了,這兩間房,比半套院子還值錢!
李源那么多錢,這個時候不敲一筆,都對不起她忠貞不二張二丫的名聲!
秦淮茹估計也在感情上對李源死心了,現在滿心都是利益算計,很配合的點頭道:“源子,這么點東西,擱你那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再說,你們公司的員工本來就分房!”還專門給婁曉娥賠笑道:“我們也是沒轍了,現在到處都是下崗的,棒梗也夠嗆,愁的我們睡不著覺。”
婁曉娥笑了笑,沒說什么。
賈家以為的獅子大開口,對李家來說,確實只是九牛一毛。
要不是她素來聽李源的,沒有替他做主的習慣,這會兒也就答應了。
可一院子人聽了這條件都倒吸一口涼氣,四九城的沙塵暴都少了二斤,這也太狠了!
賈家的二間破屋是簪金了還是鑲鉆了?
而事兒還沒談成,閻埠貴已經悔的快要吐血了,比一家子兒孫不孝還讓他痛不欲生。
虧大發了!
這輩子最虧的買賣啊!
心好痛!!
李源也不急著計較,笑呵呵的從手里的皮包里拿出厚厚一迭照片,在手里啪啪啪拍了三下,然后笑瞇瞇的從中抽出一張來,緩緩轉向了賈張氏。
賈張氏本來強硬的不屑嘴臉,瞬間凝固,眼神一瞬間迷茫和慌亂,她急走了兩步湊上前,還把臉上的老花鏡架了架,大臉趴上前,總算看清照片上的人了,然后嘴一癟,眼淚就流了下來。
只見照片上,賈張氏、易中海還有賈東旭三人都是一臉的屎,尤其是賈東旭,是照片上的主角,雖然糊了一臉屎,可眉眼真清晰啊,連嘴角的屎黃色都那么的清晰!
這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看照片,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那天,她傷的不輕。
但這會兒她都想不起當年的傷了,只顧著貪婪的凝望著照片上的賈東旭。
太清晰了,還是彩色的!
連嘴角的黃,不是,連嘴角的怒意都那么逼真…
這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心她的肝,她愿意用命換回來的東旭啊!
“源…源子,這是…這是什么時候照的?”
秦淮茹看著也心慌,扶住淚流不止的婆婆問道。
李源樂呵道:“廢話,當然是當年照的。在港島用電腦技術恢復了下…等等啊,還有。”
說著不顧賈張氏滿眼不舍的神色,將照片壓到最后,又拿出一張來,這張就要了親命了。
是賈東旭在李源家,和傻柱、劉光齊、許大茂、閻解成幾個喝酒的照片。
不知說了什么笑話,賈東旭哈哈大笑,傻柱、劉光齊、許大茂、閻解成幾個也是笑的前仰后合。
但賈東旭依舊是主角,在一堆歪瓜裂棗間,長的也出眾。
關鍵是照的栩栩如生,跟活在眼前一樣…
“東旭哇!”
本以為過了這么多年已經忘了,可今日再見,沉在心底多年的思子之情涌現,賈張氏此刻心如刀割,放聲大哭,伸手去拿照片。
秦淮茹等人本以為李源會借此要挾,沒想到李源就將照片給了她,還寬慰道:“賈大媽,我這兩年我事比較多,也要忙一些,未必再能過來。正巧恢復了些當年的老相片,就拿回來給街坊們都瞧瞧。您寬寬心,別哭壞了,那我可就不給您看了。”
李源自己都感動了,嘖,真是好人啊。
一旁劉海中滿臉希冀道:“源子…我,我家的也有么?”
那些年也就結婚的時候能照個相,尋常年景,誰舍得去照相?
可李源拍的實在是…太有生活氣了,一下就能把人帶回到那個年代,好似照片上的人還活在身邊。
李源大氣:“有有有…吶,給你!”
他扒拉出來一張遞給劉海中,劉海中接過一看,老臉抽抽起來。
只見照片上還年輕的劉海中拽的二五八萬一樣,手里拿著燒火棍,把二兒子劉光天打的吱哇鬼叫,頭破血流…
這他丫的都是什么時候偷拍的?
看看,老二眼中的驚懼和恨意,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所以說,如今劉海中老了,膝下三子無一人愿意盡孝也是有原因的。
別人問他后悔不,他是絕不會承認。
但到底后悔不后悔,看看他拿照片顫抖的手就知道了…
“二大爺,還有這張,這張好,您好好瞧瞧。”
李源笑瞇瞇的又遞上來一張。
劉海中接過一看,大肥臉登時僵住了。
那是二大媽滿臉笑容,給他端了盤炒雞蛋,伺候他的場面。
老伴臉上討好的笑,過去看著有些煩,可現在…
那個時候,日子可真溫馨啊…
二大媽活著的時候,他不覺得什么,女人伺候男人,還不是天經地義的?
等成了老鰥夫,再看當年,就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捂住臉哭了起來。
一輩子相濡以沫事事向著他的妻子走了,直到今天,他才心如刀絞的悲痛起來。
趙金月在一旁冷眼旁觀,心里有些寒意:好家伙,這是急著來收房的吧?
一刀比一刀狠啊!
“來來來,都有都有!”
李源熱情的給每個人都發了一迭,連秦淮茹也有。
四十年前的秦淮茹,那真是水靈的跟一朵白蓮花一樣。
只是李源照的有些弄鬼,只見傻柱一臉豬哥相,垂涎三尺的看著他秦姐傻樂。
可把秦淮茹膩味壞了。
再翻一張,秦淮茹洗衣服,傻柱在看。
再翻一張,秦淮茹洗衣服,傻柱在看。
再翻一張…
秦淮茹魂兒差點沒飛了,是她躺在李源炕上挨插…針灸的照片。
倒也沒那么夸張,只是衣衫半解,但該覆蓋的地方都覆蓋著,可問題是秦淮茹此刻的眼神,那叫一個萬種風騷。
潮紅的臉蛋,迷離的目光,癡癡的躺在那…
秦淮茹哆嗦著手把照片悄悄藏進口袋后,再看向李源,見他一臉壞笑的樣子,心里問候了李家八輩祖宗!
敲里嗎!
也幸好此刻所有人都在欣賞當年的照片,連婁曉娥、婁秀等人都和趙金月一起看著當年易中海、賈東旭抽煙被炸的照片笑的前仰后合。
不然她都沒法做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誰打了電話,傻柱帶著何旦也回來了,四合院居然愈發熱鬧了起來。
傻柱也分得了一沓照片。
看著自己暴揍許大茂的照片,兩鬢斑白的傻柱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源子,沒瞧著您當年有照相機啊?”
李源樂呵道:“是我師父送的,不好露面,不然那還有清閑日子?不過咱也不是小氣的人,瞧瞧,我自個兒都沒照幾張,都是你們的。”
婁曉娥、婁秀對視一笑,她們也看到了許多當年的照片。
傻柱豎起大拇指道:“還得是您!嘿,這可真是太珍貴了,感覺一下就回到了那些年。嘖嘖,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好,那日子…可咋就這么想呢?”
許大茂陰陽怪氣道:“怕不是在想你的好姐姐吧?”
趙金月罵人:“他想你親娘!”
賣印度神油的許大茂罵罵咧咧了幾句,自忖罵不過趙金月,又打不過傻柱,算了,嘟囔了句“好男不跟女斗”后,看到了他和賈東旭、劉光天、劉光福一起猛踹傻柱的照片,于是公鴨子發春似的亢奮奸笑起來!
嘿,值了!
不過等兩人看到一伙人一起去全聚德吃烤鴨的照片,又都沉默了…
真懷念啊…
賈張氏大哭一場后,抱著照片如同抱命根子一樣。
秦淮茹耳語了幾句后,賈張氏滿臉糾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算了,別那么貪心了,就拿這兩間房,換套樓房就行。
臨了臨了,也去住幾天樓房。
也好讓東旭放心,她給棒梗啊,留下了好東西…
這些照片,她要一直放在枕頭邊,直到閉眼…
“打源子五四年底住進這個四合院,到今年都四十多年了。我們和他,也是四十多年的交情了!”
中午在何家吃了頓飯,一群人明顯喝多了,傻柱和許大茂都摟到一起了,跟李源的幾個太太吹噓道。
閻埠貴喝了口菊花白,嘖嘖道:“那年剛來,瘦的沒個人樣,住在門廳附房里,幾年下來里面也沒添一樣家具,苦啊。”
劉海中已經上頭了,哼哼道:“當然,誰有我的日子過的好?”
傻柱樂道:“得嘞二大爺,現在也沒人比您的日子好,快喝您的吧。”
李源呵呵一笑,自斟自飲了一盞后,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花…
下一次再來,也不知這院里還有幾人…
“源子,你要這處房子做什么?是為了當年的記憶么?”
從四合院出來,高衛紅看著李源笑問道。
李源點了點頭,道:“嗯,從十五歲進城,一直到六八年三十歲去港島,十五年的光陰都留在了這里。在這里學習,在這里生活,在這里娶妻、生子。還和那些街坊四鄰們斗智斗勇,快樂無窮。這里相當于我的一個家,所以就想買下來。”
婁曉娥豪氣:“那就買!”
她能感覺的出來,自己丈夫對這里的不同。
聶雨問婁曉娥道:“你們就在這結的婚呀?”
婁曉娥點了點頭,也是滿臉的回憶,還回頭看了眼四合院的門臉,驕傲道:“對,結了場無產階級的革掵婚禮!不收份子錢,吃了頓飯,源子找來了兩大缸二鍋頭,那會兒四合院可熱鬧多了,一百多號人,喝高興了大家一起唱歌,源子拉手風琴。街道都被驚動了。”
是啊,對她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同的記憶?
聶雨心痛,這份熱鬧本該是她的。
不過再一想,當時她要真和李源結婚,肯定不會到這里來結婚,也不會住在這…
都無法想象,去巷道口蹲公廁是什么樣的體會,要瘋。
但很快又慚愧起來,或許這就是她當初不能和李源在一起的原因吧。
“喲!看美人!”
婁曉娥忽然發現新大陸一樣,對著前方胡同里說道。
眾人一起齊刷刷看過去,果然一個修眉明眸,鵝蛋長臉,身段婀娜,步伐一看就知道有大青衣功底。
女孩子穿著牛仔褲、修身羽絨服,聽到動靜娥眉微蹙,轉臉看了過來。
不過看到衣著光鮮的一家人,眉頭都疏散開了。
倒不是她膚淺,先敬羅衣后敬人。
只是從感官上,她能感覺到這些長者的善意和體面。
聶雨想起來了,笑道:“前面棉花胡同里就是中戲吧?”
一行人走上前,婁秀問道:“小姑娘,你是中戲的吧?”
女孩子將這“奇怪”的一家子打量了遍后,聞問點了點頭,道:“是的,你們好。你們…不是大陸人吧?”
李源看著眼前的“熟人”,樂呵道:“瞧這話說的,我們怎么就不是大陸人了?正兒八經的老平京!”
幾個妻子同時看向這貨,目光驚嘆。
還得是你啊老李!
“收收味”三個字,幾乎寫滿了幾人的臉。
女孩子目光更詭異了,這幾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看著都不錯,可這男人,明顯要年輕一截。
但幾人眼神看起來…好怪啊。
而且這男人,真的好…不能簡單的說英俊瀟灑,而是,好有味道!
李源被幾人打量的有些無語,對姑娘道:“去吧去吧,再慢些走,阿姨們就要搶你當兒媳婦了。”
女孩子聞言有些恍然,然后俏臉一紅,輕笑道:“我叫曾黎。”
不過看到幾個女人臉色忽地一變,愈發莫名其妙,覺得還是走為上策,道了聲“再見”后就匆匆離去。
等女孩子走遠了,聶雨滿臉疑惑道:“她什么意思?以為源子是我們兒子?”
高衛紅倒是釋然的多,“噗嗤”一笑道:“走吧。越往后,這種事越多。”
李源不是不變老,是變老的速度太慢,令人羨慕也無奈。
婁曉娥也看得開:“沒什么的!就當老娘是富婆,包的小白臉!”
“哈哈哈!”
婁秀、聶雨大笑。
李源壞笑道:“咱這小白臉,把你們伺候的舒服吧?”
“去死!”
“五花馬,青鋒劍江山無限夜一程晝一程 星月輪轉…”
王府,九十三歲高齡的李母正一臉嫌棄的看著《康熙微服私訪記》。
她是從大清朝過來的,知道那個年月里旗人大爺們到底是什么成色,漢家百姓們過的又是什么日子,對于這種美化的電視劇,她“呸”了口后果斷換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自帶bgm的喬峰喬幫主一掌打出十八條龍,看的老太太直呼“攢勁”!
李源一行回家后,正好看到李母用降龍十八掌打逆孫李垣。
十八李垣和趙葉紅的兒子孫建國一起,負責大唐在內地各方事業的公關工作。
用如魚得水都不能形容他們工作的順利,當然,兩個打小就沒正形,酷愛吃喝玩樂的人,也算入對了行。
“八叔八嬸兒回來了!”
挨了祖母幾掌后,李垣滿臉笑容的起身叫人。
婁曉娥笑道:“十八回來了?田玲兒呢,回來了沒有?”
李垣看了自家八叔一眼,嘿嘿笑道:“回來了,都回來了。宣傳單位要開年底表彰會,漢江電視臺表現的那么好,上交的錢也多,所以就回來拿獎來了。”
電視臺的廣告部要按廣告收入的百分之五繳納營業稅和以營業稅為稅基繳納城建稅和教育附加稅,此外還有一些地方稅等。
總之,亂七八糟的交完后,能落百分之四十多點。
但電視臺的最大效用并不只是為了賺錢,而是影響力。
即便漢江電視臺作為大陸唯一一家私人,并且還是港資的電視臺,受到諸多限制,但終究是一家背靠tvb巨大片庫的電視臺,新聞節目不讓播,娛樂節目卻可以。
這里面可操作的東西,可就海了去了…
“八叔,今年過年算是最清靜的一個年了吧?”
李垣把該透露的秘密不動聲色傳遞給自家八叔后,趕緊岔開話題說道。
李源“嗯”了聲,道:“除了參加高考的,其他人七月全去港島,過年就不用再來回折騰了,該學習的學習,該工作的工作。”
八三年起,高考時間為七月十五日到十七日,到到二零零三年,才會改到六月七到九日。
李垣笑道:“清靜一年也好,年年家里都跟開多大的會一樣,吵的大伯他們不能安靜一會兒。”
李源對李母道:“媽,今年就我們八家子一起陪您過年。您說咱們今年回秦家莊怎么樣?老宅修的可好了。”
李母高興道:“那好哇,今年咱們還能放炮!你小時候啊,就愛玩兒鞭。我給你錢,今年多買些,你好好玩!”
李源笑的一臉燦爛,點頭應道:“好!”
二月二,農歷臘月二十五。
李源再次出現在古家,不過這次古家多了兩個客人。
等李源行針結束后,看著滿頭大汗的李源,再看看氣色好了不少的古老,隋老驚嘆道:“李醫生,早就聽說你的醫術高明,沒想到高明到這個地步!真是了不起!”
李源長呼了口氣,擺手道:“是古老自己身體保養的好,不敢居功。而且年紀也大了,確實不比當年了。要是三十歲那會兒來行針,效果肯定比現在還好。馬上要六十了,不服老也不行。”
吃力確實是看得出來,當然,也是李源表演的好。不然以后沒完沒了了…
不過說古老自己身體不錯,那就是謊話了。
帕金森晚期,按理說連吃飯、說話都困難,再加上疾病引起的抑郁,那種滋味何止痛苦二字可盡表?
要不是這些年仍舊一直進步著,也是束手無策。
所以古老現在還能說話,還能自主吃飯。
洪老笑道:“李醫生自言其老,總讓我們感到有些古怪。不過也有道理,畢竟客觀數據是科學的,可以相信的。李醫生,你不僅是醫道的大家,杏林的圣手,金融天賦也是出了名的高明。現在泰國那邊好像出了不小的問題,李醫生有什么看法沒有?”
李源樂呵道:“洪老,您是搞經濟的強手,泰國出了什么問題,您應該一目了然才對。我平時雖然看一些公司戰略局的文件,但大多數時候已經不怎么管事了,所以知道的并不真切。”
隋老笑道:“談談嘛,兼聽則明。像你這樣敢直言的朋友,我們現在并不多,所以非常重視,也非常珍惜。”
隋老語氣誠懇,李源也沒法再推托,道:“我并不是托詞,形勢到現在已經一目了然了。泰國利用外部資金,從八五年到九五年十年間,成了全世界經濟增速最快的國家。去年泰國人均gdp三千美元,達到中等收入國家。中國去年才不到七百美元。但西方資本又不是慈善家,怎么會平白無故的扶持一個準發達國家?泰國得到大量外資投資的前提,是他們答應了放開金融市場。
現在好了,豬養肥了,這兩天索羅斯用一百五十億美元為抵押,從泰國貸出了三千八百億泰銖。攻堅的武器都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一場血洗。大陸在這方面一直很清醒,即便再開放,始終沒有完全放開金融,這是對的。因為漂亮國在金融上的霸權,比他們的原子彈霸權更強大。凡是叫囂著放開金融市場的人,不是蠢,就是壞,要么又蠢又壞。”
在日經指數崩塌之后,全世界股市指數超過兩萬點的,只有兩處,一是紐約,一是港島。
紐約自然不必多說,全世界金融教徒的殿堂圣地。
而港島,則是因為中國大陸改開后唯一的對外融資窗口。
有人說外資也可以進大a啊,不是的,大a那是另一套玩法,跌停板、漲停板什么的,而且就給那么點配額,還看的死死的。
肉就算爛,也是爛在鍋里…
所以大陸發展潛力強勢的企業,紛紛前往港股恒指上市,極大的推動了港股的發展。
如果國內金融完全放開,下場不會比泰國、腳盆雞好多少。
隋老和洪老對視一眼后,點了點頭。
洪老又看向李源道:“你覺得,這次索羅斯他們的胃口有多大?”
李源笑道:“反正一個泰國是肯定滿足不了的。東南亞各國經濟交織,就算談不上一榮共榮,但一損共損是跑不了的。我知道您想問什么,索羅斯會不會盯上港島…”
洪老雙眼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李源道:“他會么?”
李源呵呵笑道:“他去年已經悄悄派出手下大將理查德·賓到了港島,人家胃口大的很,股、匯、期三方位全立體的買入拉高,大量熱錢流入,恒指和樓市就是最好的風向標。”
洪老眉頭緊皺,看著李源一字一句道:“李源同志,港島百年游子,初回祖國母親的懷抱,絕不能步日本經濟的后塵。我們有些同志猜測,大唐李家可能希望走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子。借索羅斯的手,一舉完成革新港島的目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正治,是不能這樣弄險的!”
李源聞言感慨,所以說啊,不要自視甚高。
他這邊屁股還沒撅起來,人家連他的底兒都一眼看破了。
如果沒有穿越前知的金手指,也不是妄自菲薄,實事求是的說,他在這些人面前連一招都走不了…
當然了,經過這么多年的歷練,再加上本身是個掛逼,所以如今對上,也不會落于下風。
李源沉吟稍許后,轉頭看向臥床休息的古老,道:“如果發作在七一前,那沒說的,索羅斯敢亂來,必讓他有來無回。我親自出手,摘他的腦袋作祭品,賀紫荊山上紅旗展卷。如果七一后…不如借這把刀,清理一下港島上烏七八糟的勢力。有些人恨起同胞來,比鬼子還狠。”
古老一直都在看著李源,這會兒聽他這么說,緩緩笑道:“想法很好,但是呢,還是年輕氣盛。要勝,但是只能慘勝。能明白里面的彎繞不?”
李源聞言眼睛一瞇,笑了笑道:“是擔心把仇恨過早的吸引過來,影響埋頭發展么?”
隋老和洪老都笑了起來,隋老道:“李醫生沒有進入體制內,實在是可惜呀。”
洪老搖頭笑道:“進入體制,頂多就是我這個位置。能起到的作用,遠遠不如現在。老實說,有李醫生在港島鎮著,我們要安心的多啊。”
李源樂道:“這個真過獎了。有我沒我,港島一樣回歸。這是百年大計,不會因為哪個人改變。體制內就更不用說了,生活作風問題都夠槍斃幾回了。”
“哈哈哈!”
隋老大笑起來。
洪老性格要嚴肅許多,此刻只能無奈搖頭,但也沒多說什么。
李源道:“那好吧。我就把目光放長遠一點,配合一下中樞,和華爾街群狼們,唱一出《捉放曹》吧。”
隋老愈發喜歡,這是他的拿手曲目啊,玩笑道:“好哇!我們一起陪他們唱!他索羅斯也算得上梟雄了,九二年狙擊英鎊,打折了英國最后的骨氣,現在又來亞洲來興風作浪。我們既不能讓他得逞,還得釣著他,讓華爾街念念不忘。因為,我們還需要他們來投資嘛。”
嘖,果然是能屈能伸,這才叫豪氣干云!
“嗚嗚嗚嗚”
四月,王府上空成群的信鴿飛舞盤旋。
十年大慶時,京城信鴿協會專門跑上門來借鴿子。
因為國慶承天門廣場上要放飛和平鴿,那些鴿子都是從各家老平京家里借來的。
李源二哥喜歡養這些,喜慶。
從百花胡同回來,李源就看到自家老四正一邊和人握手,一邊拍著別人的肩膀,鼓勵人家好好做事的樣子…
而被他鼓勵的人,李源居然也“認識”。
“爸爸!”
吉祥看到父親過來,忙站好笑著招呼道。
李源點了點頭,道:“你有客人?”
吉祥忙介紹道:“爸爸,這是我這次專門過來投資的三個創業者,業內稱呼他們為大陸互聯網三劍客,張朝陽、王志東和丁磊。”
李源笑瞇瞇的跟三個有些局促拘謹的年輕人一一握手,真年輕啊。
張朝陽的搜狐、丁磊的網易就不用多說了,王志東也有意思,在粵東農村長大,曾經在養鴨場打零工,北大畢業后進入了北大方正工作,今年創辦了四通利方,也就是之后的新浪。
李源對這一段的互聯網行業發展了解不多,只記得兩千年互聯網泡沫,損失慘重。
算算日子,這仨倒霉孩子估計剛好碰上頭。
不過也無所謂了,到時候讓老四再多買些就好。
回到東路院上房,兄嫂和妻子們正在陪老太太看電視,新聞臺。
今天是四月二十一日,駐港先遣部隊首批四十名成員,從皇崗口岸,進入了港島。
負責了解英方在港島的十四處軍事用地的設施狀況。
距離七一,還有七十一天。
等看到周少將在威爾士親王大廈面前發表完講話后,李江笑道:“承天門廣場前樹了一個倒計時牌,這一天天的近了,還別說,真把人心都吊起來了。大哥每天都去那邊遛遛彎,看看倒計時碑,再看看老人家的像。”
李池已是一臉的老年斑,他的身體比李母還差些,表情也嚴肅木訥許多,愈發不愛說話了。
大嫂子倒是依舊熱鬧,道:“你大哥說,要是老人家能看到這一天就好了。最好是能看到灣灣回來,那才叫含笑九泉呢。”
李源樂呵道:“會的,一定會的。”
日子一天天的臨近,五月十九號,第二批六十六名先遣人員經皇崗口岸入港。
五月三十日,第三批九十名先遣隊員入港。
共一百九十六名先遣隊員,為七月一日人民軍隊順利接管港島防務,做好一切準備。
而與此同時,泰國金融在以索羅斯為首的華爾街瘋狂攻擊下,泰銖匯率已經開始搖搖欲墜。
反倒是港島的股市,烈火烹油,甚至已經漲過一萬六千點高位。
李家所持的海量股票已經清空,超過一萬兩千套住宅,以均價七萬港幣每平售出,悄悄的積攢著實力…
而婁志澤,也早已悄然攜資出海,各方布局。
一場風起云涌的滔滔大世啊!
六月三十日下午五時,大唐李家的私人飛機緩緩降落啟德機場。
大唐安保超兩千人一路布防,一輛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巴車,在前后兩倆鋼鐵巨獸房車的護衛下,駛向青衣島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