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你應該認識,老邁克,是一個好人。”
李幸到達嘉道理大宅后,老羅蘭用老邁的聲音給他介紹道。
老羅蘭馬上要八十四歲了,在中國傳統文化里,老人七十三、八十四都比較難熬。
如今的老羅蘭也的確夠老,嗓音聽起來有些像電影《教父》里的老教父維多·柯里昂。
李幸聞言心里笑出聲來,怡和洋行的邁克·凱斯威克這幾年一直無比饑餓渴望的凝視著李家的龍虎藥廠,如果不是自家老豆威名赫赫,且出了名的殺伐無忌,估計比匯豐好不了多少的怡和洋行早出下作黑手了。
他沒有急著和邁克問候,而是關心的看著老羅蘭道:“羅蘭爺爺,你還好么?因為我父親一直未歸,我要照看家里,所以沒能來看望你。伱的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需要我給父親打緊急電話,請他回來么?”
老羅蘭有些感動,也有些慈愛的看著李幸道:“湯圓,你是個好孩子,比你父親善良的多。他臨走前曾經來找我,警告我如果還沒涼透,就別急著叫他回來。”
李幸干笑了聲,道:“羅蘭爺爺,我爸爸是在開玩笑,你了解他的。”
老羅蘭哼哼哼笑了陣,道:“你說的對,我了解他,并且開始想念他了,他是一個如此有趣的人。不過,我還撐得住,只是有些著涼感冒。”話音一轉,又道:“維克多,這是怡和洋行的總裁邁克·凱斯威克,你一定認識他。我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一些不愉快。但是維克多,那只是生意。你父親都沒有因此而動怒,對么?生意場上,不要感情用事。今天叫你來,也是一樁生意。”
李幸點了點頭,道:“羅蘭爺爺,這兩年我在中華電力跟著你和米高叔叔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識和管理辦法。OK,我聽你的。凱斯威克先生,你好。”
邁克·凱斯威克有些心累,但李幸能夠聽老羅蘭的話,講道理,不像他父親那樣跟精神病一樣可怕就好,他總算能松一口氣,道:“李,我希望能從恒生銀行貸…”
不等他說完,李幸就搖頭笑道:“老邁克,請說正事,我妻子就要生了,實在沒時間陪你開玩笑。恒生銀行的每一分錢,都有自己的用處。但顯然,不包括對怡和洋行的貸款業務。”
邁克無奈嘆息,道:“好吧,那我們來談談港燈吧。八塊錢,只要八塊錢…”
米高笑罵道:“老邁克,這是我的侄子,我沒有血緣上的親侄子,湯圓就是。這兩年他就在中華電力跟著我實習,如果我沒有兒子,他甚至能當我們家族的繼承人。何必繞圈子呢?”
邁克暗罵了聲,又嘲諷道:“你們家族都快忘了自己是猶太人,以為你們是中國人吧?”
米高面色糾結了下,道:“如果不是他們衙門愛搞公私合營,當中國人也沒問題。畢竟,就下作齷齪的事而言,沒有誰能比得過英國佬。全世界所有的紛爭,沒有一件跑得了你們的影子。”
凱斯威克家族是蘇格蘭人。
眼看老邁克要發怒,老羅蘭笑道:“都冷靜一點,我們的對手只有匯豐。如果我們之間斗了起來,沈壁那個傲慢的家伙,一定會笑掉大牙的。邁克,不如我們都誠實一點,一口咬定價格,就六塊錢,好么?”
米高道:“股市上現在估計只有三塊錢了。”
邁克道:“賬當然不是這么算的,如果發起大規模收購,股價很容易就被拉升起來。”
李幸微笑道:“如果怡和洋行真的遇到了困難,大唐李家愿意伸出我們的友誼之手。六塊,我們不還價。”
對于這種稀缺資源,匯豐那邊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想盡辦法拿下。
事實上也是,在沒有李家的原時空,怡和洋行一直拖到三年后,才以六塊多錢的價格賣給匯豐系的李黃瓜。
但那個時候的六塊和現在完全不是一回事,因為明年港府就會將港幣的匯率和美元鉚死,現在是和英鎊掛鉤的,雞毛用都不頂。
就二戰后英國的垃圾經濟,英鎊都自身難保了。
港幣和美元固定為七塊五的匯率后,一下就平穩了局面。
而現在的匯率,幾乎要跌破十了,九點八。
所以八五年的六塊,可比現在值錢的多。
邁克沮喪點頭道:“好吧。明天帶上你的律師團到怡和大樓來談,記得準備好現金。”
李幸道:“如果怡和急需用錢,我現在就可以安排律師團過去交接。辦好之后,晚上我過去簽個字。老邁克,我這是給你時間做準備。想來突然調集到一大筆錢,足夠你來布局,狠狠打擊那些做空怡和的人,不是嗎?”
邁克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好吧,維克多,你比你父親還要出色。”
米高在一旁瘋狂嘲笑道:“哈哈哈哈!李?他就是一個醫生,懂個屁的公司經營?他甚至連公司高管都認不全吧?是不是湯圓?”
李幸苦笑,這個還真沒法解釋,點了點頭道:“認識不超過五個。但我父親的出色之處,不在經營。沒有他,我甚至都沒資格站在這和怡和掌門人談判,你們懂的。”
老邁克聞言扯了扯嘴角后,悲傷的離去。
沒有李源,區區一個華人李家,早他么被匯豐連骨髓都榨出油來了,自然沒資格站在這來和他談交易。
等米高送邁克出門再回來后,興奮的怪叫一聲:“哦吼!!”
老羅蘭都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湯圓,沒想到李家居然能拿下港燈。現在,立刻安排大唐的商業律師團去怡和大樓。簽字后盡快將資金打到怡和的賬上。另外,在股市上開始持續掃貨,爭取半年內將股份增持超過百分之六十七,達到絕對控股。明天讓米高帶你去找布蘭科,他在中華電力干了很多年,是精通各個環節的頂尖高手,你去認識他,打動他,請他幫你坐鎮港燈公司。”
李幸感動道:“羅蘭爺爺,您真是一位敦厚仁慈的長者。”
米高在一旁趁機商議道:“湯圓,斐力和小七年紀差不多,如果我們兩家能夠…”
不等他說完,李幸就把話又說回來:“米高叔叔,昨天我和弟弟們聊天時還在說,我們實在想不出什么樣的男生才配得上我的妹妹。米高叔叔,斐力也是我的弟弟。富貴他們也這樣想,都認為斐力是我們的至愛親朋,手足兄弟。可是你應該明白,兩口子過日子,誰還沒有個爭吵拌嘴的時候?
但是,明白歸明白,可我們家兄弟怎么可能看到我們的妹妹被人欺負?不管是小七還是小九,她們如果被欺負了,我們兄弟怕會失死人的。所以請你想想,這個親能不能結?
話說在前頭,我是非常樂意看到的,我很喜歡斐力,小伙子一臉雀斑,多可愛啊。”
米高一口氣“法克”了兩百多聲后,罵罵咧咧道:“當我沒說!”
他怕唯一的兒子被李家那些混世魔王給活活欺負死…
不過,將來斐力倒是可以和富貴他們一起,欺負小七、小九的對象。
嘎嘎,也不知道李家的姑娘將來能不能嫁的出去,誰敢娶?
就在嘉道理家打了半個小時電話安排妥當后,李幸出來,找到老羅蘭和米高道:“羅蘭爺爺、米高叔叔,你們覺得現在還有哪些優質的產業,值得收購?”
向高人謙虛學習請教,是保持不斷前進的最優辦法。
老羅蘭聞言笑了笑,道:“現在優質的產業很多,我們都是相信大陸會尊重港島的制度五十年不變的,在這個前提下,自然是獨一無二的稀缺資源才是最珍貴的。湯圓,你父親給你留下了無比美妙的一個局面。大筆的美元在手,這幅牌怎么打都贏。你一定知道中華煤氣公司,對么?”
李幸驚訝道:“那是李釗積家族七三年就從怡和洋行收購到手的…”
怡和這個大盤,是讓老邁克玩兒明白了,行情一路往下跌,匯豐各種針對抽血,用來培植親信。
老羅蘭搖頭道:“他只收購了百分之二十,市面上流通著百分之三十,利家手里有百分之三十,還有百分之二十在其他小股東手里分散著。湯圓,你們家和利家關系不錯,讓你母親出面,去找利孝和夫人去談。如果你母親做不到,就立刻將你父親叫回來,他一定能辦到。”
李幸:“…”
米高也嘎嘎笑了兩聲,老羅蘭精力不濟了,不能多開玩笑,繼續道:“談下利家的股份后,再悄悄和其他小股東一一接觸,不要怕麻煩。同時,在股市上吃進中華煤氣的股票。再有就是碼頭…這個讓米高和你談吧,我年紀大了,需要去休息了。”
李幸忙親自攙扶著老羅蘭送回臥室休息后,關心道:“羅蘭爺爺,如果真的感覺不好,請立刻打電話給我,我叫我爸爸回來。我知道你是非常要強的人,但是在生命面前,我們應該敬畏,對么?”
躺在床榻上,老羅蘭微笑頷首道:“OK,如果我真的感覺不好,一定不會跟你客氣的。湯圓,你是一個好孩子。”
“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
“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
李家莊李家大院,看著李源用心的在土灶上做出一道色澤金紅濃香撲鼻的九轉大腸來,王世襄贊不絕口的夸贊道。
今日李源特意邀請了王世襄兩口子和朱家溍兩口子外加一個不請自來的啟功,舊友相聚。
李源哈哈笑道:“王老哥,你就是夸出花來也沒用…”說著對站一旁等候的十九李墦道:“去,送給爺爺奶奶他們去吃,這個燉的軟糯醇香,好吃。”
李墦樂呵呵的雙手接過后送了進去。
十八李垣因為太飄,如今正被懲罰在單位當衛生清理員,打掃整個單位的衛生,家里面都不許他露了。
這對全靠家族撐著才能在外面逍遙自在的李垣來說,絕對是沉重的打擊。
等第二鍋出爐后,王世襄才迫不及待的吃了口,整個人像是快要升仙了般,贊不絕口。
朱家溍、啟功品嘗后,也紛紛夸贊。
李源樂呵一笑,刷鍋繼續做下一道菜:粉蒸排骨。
啟功看著沉浸其中的李源不停的用心做菜,笑道:“小李,那么大的家業,還能沉下來不離人間煙火,難得啊。”
李源笑道:“您還別說,我最擔心的,就是飄起來忘了這人間煙火。”
朱家溍和王世襄對視一笑后,說道:“我也沒想到,當初不過是在南鑼鼓巷聽聞有奇醫,為了畹華前去求醫,會遇到這樣一個有趣的忘年交。更沒想到,老兄你會半道截胡,你們關系反而還更好一些。”
王世襄哈哈大笑,道:“這小子促狹的很,你以為我想跟他好?他手里不知道藏著多少我當初被搶走的好東西,每年我和小袁過生日,都能收到過去丟失的一件玩物。或是火漆葫蘆,或是小袁的一幅畫。我們呢,還得拿著他給的外匯券,行走在四九城各個友誼商店,給他淘換好貨。既讓我們過了癮,他也收到了好東西。沒辦法啊,被他拿魚餌釣的死死的,不當好友都沒轍。
不過源子,以后別送了,知道東西在你那沒被毀了就行。再送過去,我都沒地兒放了,如今就兩間小房,堆的滿滿的了。”
李源將旁邊灶上的東坡肘子盛入盤中,既有肘子的本味濃香,又有筍和香菇片的清新香氣,讓三個老饕眼睛發直,可惜頭一盤還是要先送給李源父母…
李源再盛第二盤時說道:“買房啊!打七九年起上面幾次推動公房出售,今年更是出臺了‘三三制’試點,全國二十七個省出售公房。正府出三分之一的錢,單位出三分之一,個人只出三分之一。也不知道老百姓是怎么想的,就是不肯花那三分之一,死活推不動。要說農民買不起也就算了,可城市職工怎么會買不起?還是腦子轉不過來。”
王世襄不服:“我有房,憑什么買房?要買也是那些占了我的房的租戶們去買!”
李源笑道:“聰明大氣了一輩子,臨老臨老犯倔了。您要是真夠狠心,就逼那些人走。憑您的人脈關系和背景,很難做到么?找人給他們單位打招呼,搬的快的很。您又不忍心,又犯倔,何必呢?要我說,趁這個機會,趕緊入手買房拉倒。”
朱家溍都搖頭道:“不是錢的事,道理不通。”
文人的牛角尖就是這樣,他們覺得自己的家被人占了,如今法律上也算是歸還了,可這個時候還得被逼著花錢另買他地兒去住,如何能想的通?
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住的苦一些沒關系,可意念不通達,那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王世襄是什么時候才想開的呢?
等他老伴去世后,才恍然大悟,賣了所有珍藏,買了一套房…
朱家溍干脆一輩子就住在那二十來平的小房間內,還弄出了八景來,自得其樂。
李源笑道:“得,那您二位就慢慢想。不過我可是把九爺府給盤下了,您幾位得幫我參謀參謀,指畫指畫,怎么才能恢復出原來的韻味,還能住的舒服。家里人太多,這個院子往后裝不下。”
啟功神情有些悵然,感慨道:“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李源三人聞聲,卻都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知道啟功為什么突然吟誦如此悲涼的詩詞,因為李源買下的九爺府,也叫孚王府,舊稱怡親王府。
也就是康熙朝老十三祥后裔的親王府。
而啟功,姓愛新覺羅。
李源笑道:“元白老兄,您這也不對景啊。不是該誦: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么?或者,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也好。”
朱家溍拆臺道:“他是雍正五子和親王弘晝的第八代孫,和九爺府壓根不挨著!”
王世襄笑道:“咸豐死后,慈禧拔除顧命八大臣,勒令怡親王自盡。同治三年,這宅子被賜給了孚郡王奕譓,因為他是道光第九子,所以百姓常稱九爺府。”
啟功道:“真沒想到,正府連這套王府都賣。四九城里保存完好的王府,可沒幾座了。”
孚王府總占地面積達4.4萬平方米,南北中軸線都將近三百米,五進四合院。
也是改革缺外匯資金快缺瘋了,不然再晚兩年,指定不會再出手這等規模的王府宅邸。
李源花了一千萬美元才辦了下來。
單純升值來說,這個買賣并不算什么好投資。
一千萬美元在港島、鵬城拿地,將來升值都不知多少倍了。
但有些東西,不能只以金錢來論。
千金難買爺喜歡…
李源笑著解釋道:“家里人口越來越多,前年過年都回來了,壓根兒住不不下,幾個孩子還跑親戚鄰居家借宿了幾晚上。今年房產放開了,索性買了一套。”
啟功笑道:“果然財大氣粗!好,我們一定給你復原出一座真正的王府來!”
王世襄道:“這房子拾掇好后,給你收的那些古董珍玩和家具也就有地方放了。源子,你有錢,干脆就按英國博物館那樣,好好弄一座地庫,把那些寶貝安放穩妥了。不好好保管可不行,放不了多少年。”
李源將最后一個菜蔥燒海參出鍋后,招呼老友進屋吃飯,道:“這些都交給你們來辦,需要什么材料,就找我這個侄兒去跑腿。我對這些事管的不多。”
王世襄太太袁荃猷笑道:“小李一定是在忙大事吧?”
李源哈哈笑道:“還真不是。平日里讀書多,做飯多,就忙這兩樣。袁姨,王老哥怎么勸都勸不聽,您聽我一聲勸,買房吧。公家手里現在有不少完整的四合院在出售,趕緊買,買個一進的就夠住了,也比現在強啊。過兩年正策收緊,公房就別想了。我不僅買了九爺府,盛海那邊也買下了丁香花園,那是李鴻章當年置辦的產業,我買下來送給我太太的。哎呀,王老哥這人,還是不夠浪漫。”
他并不是囤房,純是當年答應過秦大雪,要在盛海給她買一套老洋房。
現在還沒告訴她,找機會給她一個驚喜。
袁荃猷看了王世襄一眼后,搖頭笑道:“算了,房夠住就好,我們還是住慣了芳嘉園小院。”
李源就不再多說了,人家樂意。
啟功忽然提議道:“九爺府寬闊有七十多畝地,單一個中路院就有前后五進,上百間房,怎么住也夠了。東西兩路院,不如就按照《紅樓夢》內大觀園來改造如何?”
李源哈哈笑道:“我倒是想,可人家正府不讓。畢竟是歷史文物住宅,只許精修,不許大拆大建!怎么突然想起《紅樓夢》了?”
啟功笑道:“有個朋友是央視導演,叫王福林。前幾年就一直想要拍一部《紅樓夢》,這二年連開了多場研討會,差不多定下來了。我和季黃都是籌備組和顧問委員…你這里要是修成那樣,正好能省一大筆經費。”
李源開動腦筋:“我可以成立一家影視產業公司,你們去選址,把準建的地談下來,我來出資修建。正好我在港島那邊有一家電視臺,干脆兩家合拍算了。”
朱家溍看不起:“港島人知道什么叫《紅樓夢》?他們電視劇邊播邊拍,一個月拍一部。我們可不能這樣拍,拍之前還要辦學習班的,請紅學大師講課。這部戲,我是準備拍個兩三年的。”
啟功道:“主要是,港島人自視較高,恐怕難以合作。”
李源笑道:“我親自壓陣,哪個敢炸翅?”
王世襄狐疑道:“老弟,你還親自壓陣…你是想拍《紅樓夢》,還是想看金釵啊?”
李源氣憤道:“我是那樣的人嗎?王老哥,您這話可戳心窩子,忒羞辱我的人格了!”
此言一出,別說王世襄們,就連袁荃猷和朱家溍夫人趙太太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李源話又說回來:“等選角的時候,可千萬要等著我,我確實得親自過過目。”
啟功看向朱家溍道:“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年底了吧?”
朱家溍笑道:“要是能和港島電視臺合作,條件充裕一些,估計明年中就能開始。”
李源打了個響指,道:“這事我來辦。”
四大名著,多有意思,那可一個都不能放過啊。
轉眼十月。
給秦大雪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后,她又開啟了披荊斬棘之旅。
是真的披荊斬棘,今年之所以正策突然收緊,就是因為大量的國企內部人員倒賣計劃物資,已經到了影響生產任務的地步,不得不為之。
先嚴厲打擊了“買家”,現在該收拾“賣家”了。
這一圈走下來,還不知要斬落多少人頭。
合該那些蛀蟲倒霉,晚兩年問題也就不大了,不管怎么著也丟不了命…
偏偏是現在,就算今年判的輕一點,明年也基本上都要被拉出去打靶。
偷個帽子都要吃花生米湊人頭,更何況他們這種?
也不知這一趟走下來,秦大雪會不會再多個女閻王的名號…
李源又在京城待了一個月,平日里不是去趙葉紅家陪師父聊天,就是找些舊友扯淡,跟個胡同串子一樣,穿梭游蕩在各個知名胡同內。
眼看就要到十二月了,還樂不思蜀,他不急有人卻急了。
“爸爸,曹奶奶請您明天去一趟花廳。”
李源正在秦家莊李家大院給父母做夾沙肉,兒子治國回秦家莊來傳話道。
明天禮拜天,恰逢周末放假。
李源聞言笑了笑,道:“知道了。”
治國看著父親,好奇道:“爸爸,您知道什么事么?”
他一直觀察著李源的動向,每天四處游玩,吃喝玩樂的不亦樂乎。
治國很好奇,父親難道還記得正事…
李源回頭看了眼兒子笑罵道:“臭小子,我什么事不知道?治國,你看古老平時會事無巨細什么事都過問么?”
李治國聞言有急著回答,而是思索了好一陣后,方緩緩搖頭道:“沒有,古爺爺只抓大局戰略。曹奶奶說,丞相在的時候,就曾夸過古爺爺大氣魄,能舉重若輕。”
李源笑道:“做人做事,尤其是做大事,一定不要去學諸葛孔明,事無巨細,什么都管,什么都過問,那會活活累死自己的。只要抓住要點,抓住核心的那點,其他的大可放手讓其他人去施展才華。這一點上,你大哥都在認真的學,可惜還不到位,他現在還不放心下面的做事能力。港島有個叫李家成的家伙,你肯定知道?”
治國點了點頭,李源笑道:“這個家伙雖然屁股不算正,但絕對是一等一的頂尖商人,無論是戰略眼光,還是布局手段,都是上上等。他有個特點,每次開會絕不超過四十五分鐘。通常,很短的時間就會開完。將大方向的問題一一列出,然后交給專業的手下,由下面人去發揮。怎么做,他不管,他只看結果,這就叫舉重若輕。
當然了,你老爸我呢,比他更高級一些。我連問題都不指出,全交給你大哥去處理,我只在關鍵節點點兩下就好。”
治國忍笑道:“可是如果不親自參與,又怎么知道哪里是關鍵節點呢?”
李源“嘖”了聲,道:“這就是高人高妙的所在之處了。什么叫關鍵節點?涉及到公司命運轉折的點,才叫關鍵節點。一般來說,一家公司從無到有再到壯大,最后走向衰敗,統共也就能面對三五次關鍵節點,肯定不會超過十次。至于怎么知道哪里是這些點…要多讀書,多觀察、多閱歷,如此方能天地大勢盡在我心。你和你大哥要學的東西還多呢?臭小子,還敢小瞧我!”
“哈哈,我沒有!”
李治國絕不承認。
父子倆鬧騰稍許后,李源將新出鍋的夾沙肉端起,道:“走吧,和爺爺奶奶吃頓飯。爸爸快回港島了,你今年要不要和三伯他們一起去港島過年?媽媽今年過年百分百回不來。”
治國搖頭道:“我還是算了。您不在家,媽媽也不在家,我還得去那么多老人家里拜年呢。”
李源扯了扯嘴角,到底沒問出這小子到底是真的想給老人拜年,還是過早世故的在鋪人脈。
不過想想也不算什么可恥的事,因為治國尊重的是他的本心,他的道。
那條道路上的規則本就如此,治國只是純粹的遵守那樣的規則而已。
無可厚非。
翌日,花廳。
看到李源父子到來,曹老還挺高興,讓工作人員倒茶。
宋蕓也在,她的兒子趙小軍居然也在。
看到李源爺倆,趙小軍笑的略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調整過角度來,問候完李源后,熱情的和治國拉起關系。
李源也不理,就趙小軍那個核桃大小的腦仁,想欺負哄騙治國,emmm…祝他好運吧。
曹老問李源道:“小雪打電話回來沒有?”
李源道:“上個禮拜打回來一個,說工作很難,不想干了…”
“胡扯!”
曹老繃不住笑道:“小李,你注意說話啊。”
宋蕓也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可真行!在哪都敢亂跑火車!”
她們怎么可能相信,秦大雪會說這樣的話?
李源打了個哈哈,道:“那可能是我聽錯了…不過曹老,這活兒真不好干…自古以來,這樣得罪人的官兒,最后都被推出去斬了平民憤了。”
曹老嫌棄一眼,道:“那是封建王朝,不是新中國!這種話你以后少說。”
李源點頭笑道:“好吧好吧,反正將來誰欺負她,我殺誰。”
曹老面色陡然一變,宋蕓和趙小軍也是嚇了一大跳。
這話是能在這說的嗎?
曹老嚴肅道:“你還嫌不夠高調是不是?非要去哪背后都有人盯著才高興?小雪行得正坐的直,頂天立地,誰會欺負她?還是覺得我老了,沒用了,連這么好的干部都保不住?”
李源忙笑道:“沒有沒有,您對我們家的關愛,我打心底里感激。我這不就是打個預防嘛…您可甭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少聲音都說她是那啥的余孽,下手太狠。我這是忍著呢,不想給大雪招麻煩,不然…”
曹老不想再廢話了,直言道:“你少啰嗦!趕緊回港島吧,正事不干,跟個胡同串子一樣一天到晚瞎溜達,都快成笑話了!再者,港島那邊隱隱有些不穩的跡象。股票指數從一千八百多點,一路跌到六百多點,跳樓的有幾百起,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對大陸的怨憤越來越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李源奇道:“我們家已經收購了港燈,還收購了中華煤氣和好幾個港口泊位。霍老找到我們家老大,希望能出手幫助董船王家族度過難關,我們家也出資入股相助了,沒閑著啊。”
曹老道:“還遠遠不夠,你得發布一些振奮人心的消息。小李,你在大陸這邊的一應訴求,一直都是應允盡允。要地給地,要正策給正策,連央視這樣的傳播領域,過去都是禁區一般的存在,都對你放開了。我說這些不是挾恩圖報,就是想告訴你,家里面是真的把你當做自己人。”
李源見識到老太太的厲害了,笑著投降道:“好好好,您放心,回家我就打電話,讓我兒子去宣布大唐集團將投入兩百億現金入市,堅決看好港島未來!樓市買樓,股市上也會大量掃貨,爭取拉高股價。”
曹老滿意笑道:“這就對了!不過也別打電話了,還是回去吧。你不是一直還要做醫藥試驗么?看看都耽擱多久了。”
李源堅持道:“大雪叮囑過,讓我多來探望您呢。”
曹老笑道:“有治國來看我就行。”
李源聞言,徹底無話可說了,嘆了口氣。
居然讓人嫌棄成這樣…
治國哈哈笑了起來,曹老招手叫過治國到跟前,拍著他的胳膊慈愛叮囑道:“跟你爸爸學好的地方,憊賴的地方可不許學。”
李源忽然回頭看了眼趙小軍,瞇眼一笑,這孫子差點沒把魂兒給嚇飛了,一臉雪白…
宋蕓見之急道:“你嚇孩子干什么?”
李源道:“他罵我。”
宋蕓嚇了一跳,看向趙小軍。
趙小軍都懵了,支支吾吾不敢承認,可在李源注視下,也不敢搖頭。
心里極度懷疑自己,剛才難道真的罵出聲了?
宋蕓見兒子這樣,差點沒氣死,哪怕再疼孩子,也上去“啪啪”捶了兩下…
李源笑瞇瞇道:“蕓姐蕓姐,算了算了,可能是我聽錯了。”
趙小軍才清醒過來,道:“媽,我真沒罵出聲!”
宋蕓聞言一愣,隨后怒視李源,不過見李源無奈的仰天一嘆,后面治國呵呵道:“蕓姨,小軍哥是說沒罵出聲,不是說沒罵。”
宋蕓聞言,臉一陣青一陣白,隨后又轉頭砰砰砰打了起來。
這次可是真用力了,快被這畜生給氣死了!
李源回過頭來,樂不可支。
曹老盯著他看了半晌,再次確定:“明兒就走。”
明明一身的本事,全都用在促狹上了!
港島。
太平山頂,大班府。
沈壁臉色難看的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維港夜景,但心情卻十分難受。
客廳內,同樣難受的還有李家成、李釗積和包船王、徐世勛。
其中,又以李家成的心思最憋憤。
原本只以為大唐李家失了智,賭徒一樣想瘋狂一搏。
沒想到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玩兒了他們一把…
虧他們還調集了一批游資,準備狙擊李家。
結果毛都沒等到,他們賠付了游資一大筆利息不說,李家反倒靠港幣貶值大賺一把。
如果只這樣他們也認了,誰知道這個卑鄙陰險的家族,居然還玩兒起了抄底!
不是李家成他們不講理,而是自沈壁成為匯豐大班以來,歷次港島股災,都只有他們這一伙吃的盆滿缽滿,抄底抄的壕無人性。
如今居然來了搶食者,極大的觸動了他們的利益。
李家成看重的港燈和幾個碼頭都被搶走了,李釗積更憋屈,七三年就相中一直等機會的中華煤氣,半個鴨屁股都吃到嘴巴里含了快十年了,鴨屎味都嘬干凈了,居然一夜翻轉,利家忘恩負義,將中華煤氣賣給了大唐。
包船王和徐世勛都是船王家族出身,航運寒冬前將船大都出手了,還是高價賣給了董家。
原本指望這一波再低價收回來,不僅賺到差價,還能重整船運業務。
不想,居然還是被大唐李家聯合霍家給截了胡…
蒲他阿母的,他們本來是想狙擊大唐李家,謀奪龍虎藥廠的。
沒想到籌謀了兩年多,到頭來讓人家反爆了菊花,還不是一人,是每個人都爆的慘不忍睹!
“沈大班,現在怎么辦呢?”
徐世勛不甘的問道:“要不然,咱們就破罐子破摔,徹底做空港島!!”
如果這幾家開始大規模拋售,那么本就脆弱不敢的股市和樓市,將會瞬間坍塌。
無數花費了幾代人心血買樓的中產,不,別說中產了,就是富豪們也都會損失慘重,甚至直接破產。
無數股民虧的底朝天,無數公司破產,到時候港島勢必大亂!
不等沈壁開口,李家成就斷然否定道:“不要亂開玩笑,港島大部分資源還是掌握在我們手中,破產了你以為大唐李家會在乎么?他們本來就是大陸的人,巴不得出了大亂子,他們直接派兵過來接收。”
李釗積也點頭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我們穿鞋的怕光腳的。絕不能給他們出兵的機會,一定要談和。不然,什么都沒了。”
徐世勛不滿道:“可是大唐李家那邊實在欺人太甚!”
李家成推動了下鏡框,道:“我們又不是只有一次機會,我堅信,下一次他們不會再有這么好的機會。到那時,所有今天失去的,都會再拿回來!”
沈壁回頭道:“明天,你們就宣布救市計劃。李,由你來宣布一百億的救市計劃。現在市民們怨氣很重,正是贏得民心的最佳時刻!然后我會讓報紙報導大唐李家趁火打劫,和大陸里應外合洗劫港島財富的事。包,徐,你們多拿地,拿寫字樓。李說的很對,港島仍是我們的,今天失去的,用不了太久,一定會都拿回來!他們能僥幸一次,僥幸兩次,不可能僥幸第三次!”
然而話音剛落,秘書就打進電話來,讓沈壁看電視。
徐世勛去打開電視機,一行人就看到TVB晚間新聞節目里,李幸那張他們已經很熟悉的年輕的過分的臉正對著鏡頭,宣布大唐李家將投資兩百億,全力振興港島經濟!
希望港島市民們能齊心協力,一起維護共同的家園!
“啪!”
再也忍不住的沈壁,一把將手中的杯盞摜在地上,破口大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