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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突如其來的舉報

  流火七月,烈日灼灼!

  今年的夏天,其實比那三年還要熱。

  只是各種大型水利的興修,以及壓水井的應用,使得人力戰勝了天災,并沒發生絕收現象,夏糧甚至還增收了…

  不知多少人,于心驚膽戰中松了口氣。

  這多災多難的民族,實在經不起第二次“三年之殤”了。

  而夏糧的增收,讓整個國家都增加了不少信心…

  李源穿著白襯衣、黑褲子、黑布鞋,行走在軋鋼廠的林蔭道上,在不少女職工眼中,猶如一道風景線。

  但也有少數知情者,目露擔憂同情的神色,因為她們覺得,李源這一關,不好過…

  李源卻好似什么都不擔憂,大踏步的走向了行政樓,連蹬三層樓梯后,站在了組織辦公會議室的大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出,李源推門而入。

  陣仗相當不小,除了軋鋼廠的主要領導同志,包括廠長楊萬里、副廠長聶遠超、副廠長李懷德、副廠長趙德成、副廠長王慶澤,工人醫院院長徐志民、副院長劉凱歌、醫務處主任馮剛等,還有部里的直屬領導,光李源認識的,就有從冶金部十冶工程主任位置上晉升上去趙連澤,原同仁學院醫務處主任,現衛生相關部門分管紀律工作的夏為民。

  其余還有些人,李源不認識,但能嗅出些味道來,不管有沒有醫藥的氣息,反正都不是善茬就對了。

  李源進門問候道:“領導們好,我是紅星軋鋼廠工人醫院藥房的藥劑師,李源。”

  無人回應,一陣安靜,氣氛一下壓抑起來。

  李懷德面色都有些凝重,他干咳了聲,道:“本來今天這個問審會議,我算是相關方之一,哪怕為了避嫌,也不該參加的。但是呢,身正不怕影子歪,我還是特意申請出席了。在這里,我以一名讜員的身份就說兩句話。

  第一,請李源同志一定要如實、客觀的交代問題,要牢記你在入讜時對著讜旗發下的誓言,對讜絕對忠誠,絕對坦白。

  第二,也請李源同志不要怕。讜內對同志始終是寬容的,愛護的,抱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則。我的話講完了,現在起,我就是一個旁聽者。”

  都是在官字口浸淫了十幾年的老江湖,一個個心中都鄙視這個老狐貍一樣的家伙。

  也有冷笑者,有沒有關系,你說的算?

  醫務處主任馮剛開門見山,沉聲道:“李源同志,今天叫你來,是因為有人實名舉報,自你調入藥房的兩年六個月時間里,你以研發軋鋼廠工人醫院自己的藥物為名,一共向軋鋼廠打報告申請了兩萬零四百八十三塊六毛錢的經費,并且到目前為止,你還在繼續不斷的申請經費。且不說你這些經費都用到哪里去了,單單你一個軋鋼廠醫院藥房的藥劑師,是如何做到在后勤部門申請到大筆經費的?

  另外,還有人實名舉報,你自入職軋鋼廠工人醫院以來,多次違規被舉薦上學。明明已經學了三年中醫,可是在軋鋼廠上班不足一年,又跑去學了三年西醫,回來后卻去藥房當了一名藥劑師,這種嚴重的荒唐浪費和瀆職行為,到底是誰在背后當你的黑靠山?

  這些舉報,已經直接舉報到上面的紀律相關部門,上面領導震怒,所以你不要有任何僥幸心思,立刻老實交代!!”

  一張張面無表情的面孔,一雙雙殺氣騰騰的眼睛,讓李源明白過來,難怪這幾天腦海里總有幾個人名,莫名其妙的給他貢獻了大筆負面情緒值,其中以一位姓黃的最多…

  他正色道:“請諸位領導放心,我一定客觀的、虛心的、誠懇的回答任何問題。”

  李懷德試圖打圓場:“態度還是好的!”

  除了聊聊幾個關系較好的點頭外,其他大多數依舊目光冷漠。

  事關兩萬多元的碩鼠大案,還牽連到清華、哈工、京城第二醫學院三座高校,以及相關人員的實名舉報,這個時候除非交情極深厚,或是利息相關方,不然誰也不會徇私。

  軋鋼廠廠長楊萬里沉聲道:“不用緊張,開始吧。”

  李源點了點頭,微笑道:“謝謝廠長,我不緊張。老人家說過,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對于這次突如其來的舉報,我愿意檢討一切自身得失和錯誤,如果真的有問題,也愿意接受一切讜對我的懲罰和處置。”

  一群老頭子嘴角隱隱抽動起來,這話,讓他們怎么說…

  來自部里的領導趙連澤道:“好了,開始吧,你先自己陳述。態度好的,交代清楚的,總會寬大一些處理。”

  這當然只是安慰的話,兩萬多,都可以拉出去打靶了。

  李源嚴肅道:“好的,首先,我要說明一下,為什么我會先學中醫,再學西醫,又選擇了專修藥劑學。原因很客觀,因為我在學習中醫的時候發現,中醫雖然不像被一些人污蔑的那樣,落后愚昧,和巫術一樣是騙人的。但確實學習來內容太多,太雜,也太難。想培養出一名優秀的中醫醫生,往往需要很多年。”

  “你的中醫水平還是可以的,施今墨先生都夸贊過。在支援大慶的那年,也得到了相當的好評。”

  趙連澤和軋鋼廠關系不錯,說了句好話。

  但衛生相干領導夏為民批評道:“中醫到底是不是被污蔑,輪不到你來下結論。部里組織了一大批人,在討論中醫里的謬誤之處。其中很多笑話一樣的方子,又惡心,又愚昧,甚至邪惡!”

  李源道:“我無意去爭論什么,事物的發展不可能從來都是正確的。即便是西方醫學,同樣有荒誕、謬誤的時候。”

  夏為民顯然不能同意,拍了拍桌子道:“李源同志,你這是在詆毀科學。雖然帝國主義是邪惡的,但現代醫學是先進的,也是科學的!好好交代你的問題!老實點!”

  李源點頭道:“好的,我繼續…我再多說一句,埃及的木乃伊之所以那么少,就是因為過去西方信奉將干尸磨成粉服用后能治百病,是他們幾百來一直信奉的神藥,所以埃及的干尸快被他們吃完了…”說完這句后不等面色驟變的衛生相關領導發怒,他就快速說道:“老人家說過,不要陷于狹隘的經驗論。”

  夏為民剛準備開口打斷,狠狠訓斥李源,結果差點沒被這一轉折給噎死。

  他猶不死心,準備等李源說完這一句話再打斷教訓,嘴巴都張口了,卻聽李源不疾不徐的說道:“老人家還說:只有那些主觀地、片面地和表面地看問題的人,跑到一個地方,不問環境的情況,不看事情的全體,也不觸到事情的本質,就自以為是地發號施令起來,這樣的人是沒有不跌跤子的!”

  所有人:“…”

  不過就在氣氛微妙時,李源誠懇檢討道:“看了老人家說過的話,我深有感觸。我曾經自以為中醫學的很不錯了,很有天賦。放眼望去,像我這個年紀的中醫,幾乎沒人能超過我。自大、自狂,非常不應該,也非常錯誤!我曾以為,中醫足以救治中國人民!直到,我開始免費無償的為周圍的百姓們看病后,才發現僅憑我一己之力,別說全體中國人民,就連我周圍街道的百姓,我都看不完。

  那個時候,我醒悟了,我明白,僅憑中醫,是救不完六億中國人民的,還需要學習,學習才能進步!正好,老人家那幾年說過,要號召西醫學習中醫,共同進步。我就想,既然西醫都能學習中醫,那中醫更不能固步自封了,所以就打了申請。

  其實,一開始我也猶豫過,畢竟才剛從中醫學院畢業沒兩年,還沒有做出過太多成績,這樣做是不是合適的。直到有一人,給了我足夠的勇氣,讓我義無反顧的走上了這條艱難的,也容易讓人爭議詬病的道路!”

  聶遠超淡淡的道:“這也是我批準了他申請款子的原因。”

  趙連澤道:“說說看。”

  聶遠超看著李源,道:“說清楚,說詳細,不用藏著掖著。”

  李源便將如何發現了壓水井,如何造福了千萬農民,讓曹老表揚,還得到了丞相手書照片和鼓勵的話,最終決定去學習西醫的事,用樸實無華,低調謙遜的語言說了遍。

  最后他感動道:“他們真是人民的好領導!!”

  鼓掌!!

  看著用力鼓掌的某個沙漠里的雕,哪怕心里再不情愿的夏為民,也憋悶的跟著拍起手來。

  早知道這玩意兒不是好人,但沒想到這么壞…

  李源又繼續道:“至于為什么選藥學,是因為我在學習現代醫學的過程中,發現咱們國家對西藥的研發,還處于相當原始的開始階段。原材料的匱乏,儀器設備的缺少,使得絕大多數百姓,特別是農村百姓,在生病后根本無法得到西藥的治療。即便是城鎮百姓,也只有大城市的百姓,還是大城市里條件相對好的有錢百姓,才能看得起病,吃的起藥。

  老人家說,衛生相關人員,是貴族的醫院,不是人民的醫院,讓他十分心痛。

  是的,但凡有良知的人,誰會不心痛呢?

  老人家說,我們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結合起來,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

  老人家還說:中國的命運一經操在人民自己的手里,中國就將如太陽升起在東方那樣,以自己的輝煌的光焰普照大地!

  所以,在明明可以當一名榮耀的外科手術醫生的情況下,我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藥劑學!

  我要用現代醫學的手段,結合中國的實際情況,將中醫行之有效的經方,制作出廉價的、有效的、有充足的原材料的藥品!

  諸位領導們,你們來的及時啊,來的剛剛好!

  就在昨天,紅星軋鋼廠工人醫院藥房,自研出來專治小兒發燒、頭疼、流濃鼻涕、咽喉紅腫頭痛的小兒柴桂退熱顆粒,成功了!”

  聶遠超這一刻真的想把女兒趕緊從港島叫回來,干脆和這壞小子結婚算了。

  生生把險之又險的批審定罪會,開成了自我表功會,還讓滿場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打他參加革掵起,幾十年里還是頭一回見著。

  一口一句“老人家說”,讓即便抱著兇惡心思的人,都無處下嘴,這樣的人當個醫生都可惜了。

  可這小子又一心想當個醫生,反倒更對他心思了,穩當。

  可惜啊…

  地位最高的趙連澤身體往前傾了傾,問道:“李源同志,經費的事我暫且不問了,你能不能詳細的說一下這個…”

  李源忙道:“小兒柴桂退熱顆粒!”

  趙連澤道:“這是怎么回事?”

  李源道:“其實這件事,一年前我就跟楊廠長、李副廠長和聶副廠長他們說過,是在大練兵打靶場上。當時我就說,在上班的時候發現,工人同志們自己生病了,還不會太在意,能扛就扛過去了。可家里孩子生病后,卻往往心里焦急。所以,我就在這件事上上了心。另外,根據數據,去年咱們國家城市人口的平均壽命是六十二歲。如果算上農村,這個數字還會降低,就是因為孩子夭折的太多。如果能研制出一款能夠大量供應的小孩藥物,一定能大大緩解這種情況。

  所以在楊廠長、李副廠長和聶副廠長等領導的大力支持下,我才能開展這項工作。

  藥物的具體情況,我已經寫好了報告。包括已經用這藥救治了上百名孩童,經過了考驗。

  其實光這一種藥,不足為奇。我還摸索出了一套專門將中藥轉化為中成藥,可以大大減少熬藥過程,只要有熱水,就能沖服起效的工藝流程!

  包括凈制、炮炙、切制、粉碎、提取、分離和精制、濃縮等七大環節!

  這套工藝流程如果運作的好,那么就能將一些傳諸數百年,驗之有效的經方,制作成中成藥,這樣一來,就能造福廣大的人民群眾!

  當然,效果究竟如何,口說無憑,要等待領導和相關專家的驗證。

  我現在還是戴罪之身,不便過多參與,會靜候指示的。對于錯誤,一定會認真的檢討、反省,對于懲罰,也甘愿接受。

  對于這次審茶,我也非常尊重,特別是夏主任的認真茶問。

  老人家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夏主任調茶的好啊!”

  夏為民:“…”

  聶遠超看了眼老臉紅成豬肝的夏為民,心里把將女兒叫回來的心思給熄了。

  又看了眼一臉謙和真誠的李源,心中暗自搖頭:睚眥必報,是個狠角色。

  就算這一關過去了,可夏為民想找一個小小醫生的麻煩,總是有機會的。

  聶遠超自然不知道,半年后,因為有老人家那句“不是人民的醫院”,所以夏為民那個部門將受到沖擊最嚴重的單位,老夏同志,嗯,基本上不會有以后了…

  等將上級冶金部和衛生相關領導送走后,楊萬里將李源叫到跟前,沉聲問道:“小李,你這個藥,到底有幾分把握?”

  李源嚴肅道:“找出一百個感冒發燒的孩子,吃了后八成三天痊愈,剩下兩成,最遲一個禮拜痊愈。”

  這話…多少有些不要臉。

  感冒的孩子,不吃藥七天也能好。

  但這是循證醫學了,國內現在還沒有這個說法…

  楊萬里看著李源又問了遍,道:“你有把握?”

  李源點頭道:“不然也不敢將藥和工藝流程交上去,由專家們去驗證,只要他們不搗鬼。”

  楊萬里瞪眼道:“他們敢!當我們冶金部是吃素的?真要做出這么大的成績,整個冶金部都有大光彩!一會兒回去我就去找領導說這件事,李副廠長、聶副廠長,你們也向上面通報一下。雖然軋鋼廠出了藥品成績,但也是造福全國的大榮耀!”

  李源道:“廠長,可不只是藥品上的成績。我發明的工藝流程,需要專門設計一些設備、容器,這些都是咱們軋鋼廠做出來的,這些,都是咱們軋鋼廠的成績。”

  這一下,連分管車間生產的副廠長趙德成都高興起來了,沒想到還有他的好處!

  李懷德哈哈笑道:“我一直都說,小李是個人才。其他方面不敢打包票,可施今墨施老都夸贊他醫術好,所以醫術方面我怎么能信不過呢?他說要搞好藥,醫院那邊經費緊張批不出錢來,找到我這里,雖然后勤方面已經相當困難了,可我還是咬緊牙,給他撥出了一筆款子來。

  哎呀,廠長,我得向您檢討啊,這件事確實不大符合流程和原則,應該批評。

  但請不要批評小李,不能讓功臣流汗流血,做出貢獻了還被誣蔑,打擊!

  不過,可以批評我,再重的批評,我也甘之如飴!”

  一群領導心里瘋狂怒罵:這狗逼太不要臉了,為了搶功勞真是什么話都能說出口!

  楊萬里也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肯定有個說法…兇險啊,得虧李源同志做出了成績來,不然部里保衛處的人就要直接動手抓人了。”

  李懷德面色陰沉道:“最近風氣…舉報成風。真要小李被冤枉帶走,連我們都要受影響。”

  李源心里嘆息一聲,其實是因為老人家公開發表了些頗為嚴厲的話,才讓氣氛越來越緊張起來。

  他也不知道對還是錯,因為問題確實存在,就拿李懷德來說,外面群眾生活那么緊張,大多數吃不飽飯的情況下,一點不耽擱他的小食堂里迎來送往吃香喝辣…

  李源的位置太低,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什么大智慧,看不懂這些斗爭,也不予評價。

  但既然招惹到他的頭上,一些人肯定沒有好下場。

  不管明年原本會不會倒霉,他們一定會倒大霉,不得好死的那種。

  看著一臉純善笑臉的李源,送走楊萬里等人后,聶遠超道:“跟我來一趟。”

  說完,扭頭先行。

  李源笑了笑,跟了上去。

  老聶還行,今天幫忙說了兩句話。

  沒落井下石就不容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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