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它渾身通體翠綠,恍若上好的翡翠,不見半點恐怖,反而神異無比。
那雙獸瞳也不想一般獸類冰冷嗜血,反而盡顯聰慧,充滿靈智。
老者的目光滿是詫異還有不可置信,隨之而來,很快就被興奮還有激動所取代,試探開口問道: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老者并沒有害怕,如果這條大蛇想要襲擊他,肯定先前就會動手,不會等到現在。
他也并沒有懷疑是有人裝神弄鬼。
周圍雖然有植被,但是視線還算開闊,有無人藏身此處,一看便能夠知曉。
何況此地荒野偏僻,除了他和自己的道童,平常也無人光顧,更不用說在這里裝神弄鬼,弄虛作假了。
“傳聞霍山不凡,果然誠不欺人,不枉費老夫修行半生,費勁千辛萬苦終于來到此處,你便是這山中之靈吧!”
老者自言自語給葉秦安了一個身份,激動興奮的他,甚至連鼎里面的丹藥都不管不顧。
直到隱隱的糊味傳來,這才猛地一拍腦袋,“糟糕,可惜了這爐上好丹藥。”
老者也沒有沮喪太久,因為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葉秦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索性點了點頭,承認這個身份。
看到葉秦的舉動,更加確定了老者心中猜想,興奮的自我介紹道:“吾乃左慈,今日有幸得見此山生靈,實乃求道之幸事。”
左慈?!
聽聞老道的話語,巨大的震驚涌上了葉秦的心頭,這是他穿越重生之后,有史以來情緒波動的最大一次。
先不說眼前的老者為何能夠聽懂他的話。
光是這個名字的份量,好似有千鈞之重。
左慈!
那不就是墓穴主人的名字?
千年之前的古人?
這回輪到葉秦驚訝了。
先前考古隊在這里的時候,他也隱約聽聞關于墓主的消息,據說是東漢末年的方士。
看著眼前的老者,左眼充滿了白翳,似乎并不能視物,就連交談之際,也是微微偏向右邊,一切都似乎和信息里面對的上。
葉秦再次開口試探,“你是廬江人?”
別說他驚訝,就連左慈也是詫異不已,沒想到此間生靈不僅能夠與之交談,竟然還知道他的來歷,可見是大有神異。
“正是。”
葉秦可以確定,眼前的左慈就是墓穴的主人。
那么豈不是他現在穿越到了東漢年代?
他心中愈發有些糊涂,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了,說穿越就穿越,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一點的準備。
為什么會突然穿越?在此之前竟然沒有一點征兆?
種種思緒交織在腦海里面,葉秦思考的入神,以至于左慈喊了幾聲都沒有聽見。
左慈打量著眼前的大蛇,那雙獸瞳充滿了人性化的色彩,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認為此乃此地之神。
“不知生靈思考何為?又是從何處而來?吾修行半生,卻從未見仙神,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左慈見多識廣,見過不少蛇類,卻沒有哪一個品種能夠對的上,更加篤定葉秦來歷非凡。
而既然是此間靈氣氤氳而成,靈智開化,便索性稱呼為生靈,也不算是冒犯。
葉秦搖了搖頭,總不能告訴左慈,自己曾經是個現代人,后面又重生成蛇,現在又穿越到了左慈這個年代。
要是真這么回答,估計能夠把左慈給繞暈。
他沉思片刻開口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如今情況不明,但是有點肯定,他的穿越肯定和眼前的人肯定脫不了關系。
他在左慈墓中修煉,剛好就突然穿越而且還碰到了左慈本人。
葉秦從不相信什么巧合意外,凡事皆有因果,緣起而來,緣散離開,萬事萬物不外乎如此。
既然上天讓他在這里碰見此人,那么冥冥中早有注定,想明白這點后,葉秦心中只覺得豁然開朗,再也沒有先前煩悶。
就算回不去,也可以在這里修煉。
雖然時間地點有所更改,只要他不曾更改,那么一切便可以繼續下去。
唯一可惜的是,葉秦也已確定,眼前古人并無神通,也就比普通人稍微長壽,五感更為敏銳,看上去沒有什么神異。
但這想來是和古時的天地之炁充裕有關系。
左慈咀嚼著葉秦所說的話,忽然撫掌大笑,“好!”
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山風一吹,臉上的褶皺恍若山間云霧都被吹散,神情縹緲,讓人捉摸不透。
“生靈果然有大智慧,短短幾字卻是讓人深思,老者正好有一疑慮,不知能否解惑?”
換了個心境之后,葉秦也釋然了,許久未和人交談,這種感覺倒是讓他有些新奇。
先前他無法口吐人言,所以那些人聽不懂,即便聽懂了,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也會是恐懼和害怕。
雖然能夠和動物交流,也只是葉秦單方面的,像現在的有來有往,還是第一次。
而眼前的左慈,目光有詫異還有喜悅,像是再看一位突然到訪的友人,言談措辭之間,也是進退有度。
這種感覺讓葉秦十分舒適。
且,對方乃是古代先賢,著有思想巨著,對于修行一事即使無法實踐,但卻有獨到見解在身,何不論道一番?
故,葉秦盤于對面,蛇頭頷首,“但說無妨。”
左慈目光落向了遠方,青山萬重,他的神情卻是有些悵然,摸了摸胡須道:
“我少時修道,研習煉丹之術,明五經,兼通星緯,明六甲,可是卻一直不得要領,無法真正踏入道門,不知是何緣故。”
后世多傳左慈有神通,能役使鬼神,由此可見夸大其實,實際上左慈也只是個一心想要求道的普通人。
事實上他到現在都沒有求道成功,后世也沒有明確記載,只留下幾句語焉不詳的話,倒是野史有各種傳聞。
看著眼前的老者,神情有些執拗,他一心向道,才會尋訪名山,想要求得機緣。
所以才會在見到葉秦之際,并無害怕之心,反而覺得格外神異,甚至主動與之交談,只為尋找那虛無縹緲的“道”。
以左慈的才能,若是入世的話,憑借自身本領,學富五車,必定封候拜將不在話下。
可是他所求的從來不是這些身外之物。
葉秦知道是什么原因,卻又有心不忍打擊,斟酌片刻才開口。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也。”
“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
話音落地,涼亭寂然,雙方誰都沒有在開口。
沉默無聲的蔓延在兩者當中,剎那之間,似乎就連時間也定格。
葉秦自己都陷入到了回憶當中,這些話對他影響極其深遠,也由此開啟了修煉的道路。
甚至,他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剛重生之際,到底在哪里聽說過這幾句話?
而現如今,不管是不是因為左慈的原因來到此地,兩人之間都有段因果,或許從他拿起那尊鼎的時候,有些東西就早有天注定。
善緣便會結下善果,反之也是亦然。
不論古今何時相聚,因緣際會無視時空歲月。
所以,葉秦不僅僅是告知左慈,同樣也是提醒自己勿忘初心,內心也頗有觸動。
“此話吾知,但作何解?”
“萬物有靈,人為靈長…”
葉秦拿出自己的修行經驗進行講解,與之論道。
左慈聽的有些入迷,起初有些不解,隨后便是復雜,再者便陷入了沉思當中。
周圍萬籟俱靜,不聞蟲鳴鳥叫。
山川有靈,似乎也不想打擾兩人,林間的風也放慢了腳步,樹影輕輕搖晃,在涼亭外落下不規則的影子。
隨即山林當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
風停,云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左慈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安靜的畫卷里面才重新注入了活力。
湛藍的天空下,白云悠悠飄蕩,奇峰險峻當中,恍若連接著蒼穹的天柱,顯得這里如同仙境,美輪美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人為萬物之靈長,卻食五谷雜糧,在塵世輪回,早已失去靈性,難怪我始終無法得道”
左慈喃喃自語,他深深看了一眼葉秦,眼中似有了悟。
動物是自然的寵兒,與生俱來就有生存的本能,雖有靈,卻無智。
可眼前的蛇類明顯不同,足以證明他的不凡。
“神蛇不凡,今日之話,令我醍醐灌頂,尊上,請受我一拜。”
左慈對葉秦的稱呼從生靈已經上升到了神蛇。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不僅僅代表他靈智極高,甚至可能已經踏入了修煉之道,而非凡論道亦是讓左慈受益良多。
左慈緩緩起身,雙手作揖,鄭重的朝著葉秦行禮。
葉秦也同樣點頭,算是對左慈的回禮。
左慈微微嘆氣,“若謂人稟正性,不同凡物,皇天賦命,無有彼此。”
上天是公平的,從不會厚此薄彼,賦予了人類的智慧,但是卻抽走了身上的靈性。
左慈感慨頗深,看來葉秦這番話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原本以為無法入道是因為天資愚鈍,曾一度懊悔,更是刻苦鉆研不敢松懈,如今看來卻是天生桎梏,并非人力所能夠扭轉。”
得知其中奧妙之后,左慈并沒有輕言放棄或者沮喪,眼眸中反而變得更加堅毅。
“先前我就有所感,是以天地之炁無能所用,如今神蛇一言,更是解我之惑,如今此路不通,我便另尋出路。”
“凡夫俗子不外是,但若超凡脫俗可得道乎?”
難怪左慈能夠名留青史,單是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就已經超出常人許多。
尋常人到了這個年紀,大概會覺得失敗無法再來。
但是左慈不同,能夠豪氣萬丈說出“此路不通,另尋出路”由此可見心中豁達,非常人所能比擬。
“我一直研習丹藥,試想若是有種丹藥能夠令人突破紅塵桎梏還有枷鎖,豈不是能夠原地飛升!”
左慈越說越激動,精神抖擻,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老人。
難怪史書曾有記載,說是左慈活了幾百歲。
雖是夸張,但也可見這老頭精氣神飽滿,遠超凡俗。
原本左慈就有這種想法,如今聽到葉秦的話后更是確定,人因為本身桎梏,無法突破得道,那么便從外界入手。
以丹藥入體,洗滌身上紅塵煩雜氣息,或稱為洗筋伐髓。
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個辦法還真的可行。
就好比葉秦現在,也是以吞服丹藥為媒介橋梁,讓后天之炁能夠在體內凝聚不散,從而形成氣團,最后再凝結成丹。
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借助丹藥的力量。
只不過在葉秦這里,丹藥是輔助的作用,左慈這里則以丹藥為主。
左慈敘述著未來的暢想,葉秦聽的很是認真。
從墓穴當中不難看出,左慈的晚年幾乎都是煉丹度日,想來也是為了煉制出所謂的神丹。
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瓶瓶罐罐,甚至還有煉丹的器具,就連大部分的書籍都是和煉丹有關,里面還寫了他本人的不少心得體會。
雖然有些并無實際用處,但是有些卻給后世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比如他的徒弟,就受其影響頗深,具有“小仙翁”之稱的葛玄,甚至都還間接影響到了葛洪。
“黃帝九鼎神丹經曰,黃帝服之,遂以昇仙,若我能煉此丹,飛升成仙不在話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
夕陽垂于山際,晚霞層層暈染開來,金紅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整片山林都籠罩在淡淡的光芒當中。
就連這涼亭周圍,也好似灑下了淡淡的輝芒。
落日似是不愿意離開,遙遙掛在樹梢上,遠眺著葉秦所在的方向。
左慈講述的也意猶未盡。
明明眼前生物非人,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而且某些觀點和自己出奇的一致,似乎不管說什么,葉秦都能夠接得上話。
左慈不明白,那是因為葉秦看過他的手抄還有心得,所以對他并不算陌生。
兩人就像是許久未見面的好友,雖然陌生,卻又好似像是已久。
眼看天色漸晚,時間不早,左慈忍不住道:“不知明日可否再來相見?與伱論道?”
他正欲敲定時間,明日在這里繼續和葉秦暢聊。
而葉秦也正要開口回答。
“嗡——”
卻聽,悠然的鐘聲響徹在這山野之際,白云悠悠,鐘聲長鳴。
葉秦神魂一顫,忍不住呢喃道:“這鐘聲——”
左慈卻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定是我那童子找我不到,用鐘聲在喚我呢。”
見葉秦沒有反應,他繼續開口道:“對了,不如明日還是今天這個時間,我們在此見面?”
山中晚霞燦爛,暈染出暗紅的色彩,就連蒼翠的群山也被點綴成其他顏色。
天邊好似出現虹橋,托起沉浮的夕陽,伴隨著亙古悠長的鐘聲,橫跨于山巒天地之間,成為了千古絕響。
左慈盯著葉秦,神情有些希翼,還在等待著他的回復,山風一吹,他的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整個人似有羽化飛升的不真實感。
不知道是不是葉秦的錯覺,總感覺他的五官似乎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面對左慈的邀請,葉秦卻是有些怔愣。
那鐘聲越來越近了,和當初聽到的漸漸重疊到了一起,仿佛是某種征兆,虛無縹緲,讓人不可捉摸。
熟悉的失重感再度傳來,神魂一輕,像是不受控制的脫離了身體,飄向了遠方。
這一刻,葉秦的視角不斷的擴大,整個山川地勢盡收眼底,他看到了起伏的山巒,還有沉下去的夕陽,以及四周漂浮的云。
暗色在天邊彌漫,隨即云飛霧涌,山岳潛形,連綿逶迤,而奇峰之間兀豕以戲,亦夢亦幻。
原本的涼亭在俯瞰的視角下也漸漸縮小,隨后化為一個小黑點,更不用說坐在里面的人。
日落西沉,道觀仿佛屹立在時間長河,橫跨歲月而來,天邊的余光落在紅色的屋檐外表,仿佛穿透了整個建筑,有種虛無縹緲之感。
樵夫從道觀中出來,看著天邊隱隱升起的一抹月牙,赫然發現已是傍晚,神情不免有些錯愕。
進去的時候明明感覺時間尚早,怎么只是上了柱香,拜了一番,一出來天都快要黑了?
樵夫喃喃自語,有些不可置信,“我竟然在道觀里呆了這么長的時間?”
道觀規模并不大,很容易逛完一圈,他只不過隨意走動,又拜了拜神像,頂多花費幾炷香的時間,可是外界竟然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時間怎會流逝的如此飛速,還是說他進去之際,天色本就已晚?
樵夫摸了摸腦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事情才發生不久,記憶里卻有些模糊起來。
“不行,我得趕緊回家了,要是再晚點,怕是夜路不安全。”
樵夫百思不得其解,因為著急回家,也不再多想。
夕陽下樵夫的影子被拉的極長,拿起斧頭準備下山,卻突兀察覺到手中傳來的異樣,低頭一看。
便見斧身銹跡斑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明明出門之前,斧頭都被打磨的光滑鋒利,怎么一會的功夫,布滿如此鐵銹?
更讓人驚奇的事情還在后面,樵夫不忍瞪大眼睛。
只見那木制的斧柄更是完全腐爛,手掌中央滿是木屑的碎渣。
山風一吹,木屑清揚,恍若下了一場漫天大雪,模糊了樵夫的眼睛。
“怎會如此!”
樵夫驚聲開口,只覺得今天一切經歷都充滿了詭異。
他仿佛察覺到了什么,急忙轉過身,卻看見那道觀變得虛幻起來,似是海市蜃樓一般,又如水中漣漪倒影的景象,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半空中。
樵夫面露驚恐,嘴巴張大,覺得不可思議,那道觀已然變得不太真實。
驚慌之下手上的斧頭也掉落在地上,他甚至顧不上去撿,慌慌張張的跑下山去。
沿路甚至還碰見了一個小童。
“都這時候了,山間怎么可能還會有人?”
莫非不是山精妖怪幻化而成!
經過剛才一遭,樵夫可以說是杯弓蛇影,頓時面露駭色,不等道童開口,跑的速度更加快了。
看著樵夫落荒而逃的背影,小童摸了摸腦袋,“這樵夫是何緣故?原想問他有沒有看見我家先生,怎的背后似有鬼怪追逐?”
小童嘀咕了幾句,隨后也沒在意。
“先生也真是,山中煉丹肯定又煉制的忘乎所以了。”
小童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當中。
而樵夫終于跑下山,這才注意到周圍環境的異樣,他目露疑色,處處都是陌生的痕跡,不見任何熟悉。
“我的房子呢?”
只見原地空空蕩蕩的一片,哪里還有房子的蹤影,樵夫搜尋半天,都沒有找到。
可他明明記得就是這條路沒錯,回家的路已經爛熟于心,不可能走錯了,難不成是在山林間呆久,甚至就連方向都迷失了?
樵夫目露迷茫,在周圍不停的打轉,想要找到幾分熟悉感,奈何只有陌生。
倒是有一頭發花白老嫗見他左右徘徊,忍不住上前詢問。
“后生,你在此地徘徊是何緣故?”
樵夫連忙開口道:“大娘我家原在此地,不知為何竟然找不到歸處,您可知悉?”
老嫗聽了哈哈一笑,“這地方幾十年間就已經沒有住過人了,何來你家?必定是走錯了吧。”
樵夫驚駭,一臉茫然:“怎地會錯?錯不了,錯不了的。”
老嫗見他這般模樣不禁好奇大量,遂似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呢喃道:“不過,聽你這后生聲音,倒是像吾故人來。”
老嫗年紀大了,眼睛也有些花,看事物并不太清楚,臉上全部都是歲月滄桑的痕跡,她眼睛瞇成一條縫,打量著樵夫,似有驚疑之色。
“咦,就連容貌也頗為相似。”
聽到老嫗的話,樵夫睜大眼睛,竟然也在老嫗身上看到了幾分熟悉感覺。
鄰居乃是獵戶,家有小女,生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紀,兩人交情倒還不錯,幼時常結伴玩耍。
如今看來老嫗和她長相頗為相似,莫非是家中老人?可是先前聽獵戶說,家中長輩俱以逝去,并無先人存在。
樵夫心中愈發覺得古怪,但是卻又說不出來。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樵夫身上的熟悉感,切并未察覺惡意,讓人無端有些親切,老嫗也樂意與之交談。
樵夫如實回答道:“我叫王海。”
老嫗唏噓不已,“竟然連名字都一模一樣,當年我有一鄰,進山砍柴,從此下落全無,不知所蹤。”
樵夫雙手微微有些顫抖,臉色陡然乍變,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能的猜想。
然而這實在是太荒謬,讓人匪夷所思了,世間怎會有如此奇事。
“敢問大娘名諱?”
樵夫聲音都夾雜著幾分顫音,他努力安慰自己,也許這一切只是他的臆測罷了。
老嫗和善開口道:“我隨夫家姓。”
樵夫連連擺手:“大娘閨名是何?”
老嫗笑的漏出黃牙,“喚我李大娘即可。”
樵夫聞言身子一顫,竟和自己鄰居同名同姓,世界上真的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種種一切加諸在一起,樵夫身體抖的更加厲害,只覺得喉嚨莫名有些干澀。
“敢問今夕何年?”
老嫗聽了大笑,“你這后生怎地年份都不清楚,如今建安十九年。”
建安十九年?
這是什么年號?
樵夫腦海里平地一聲驚雷,似乎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他雙目失神,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你莫不是在誆騙我?”
老嫗不明所以,有些不解的看向樵夫,“你這話說的可笑,你我素昧平生,又何故騙你。”
巨大的信息量全部涌入樵夫腦海里面,他不由得踉蹌幾步,試圖在老嫗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
老嫗只是一臉莫名的看著他,總覺得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神神叨叨的。
恍惚中樵夫面前又出現了一座道觀,道觀渺茫,神像威嚴,塵世卻是幾度變遷。
“怎會是建安十九年?我的熹平十五年呢!”
樵夫從山中歸來,距今人世竟然已經過去大半載!
兒時鄰家同齡玩伴已是白發蒼蒼,而他依舊正值大好年華。
樵夫盯著眼前老嫗,神情滿是錯綜復雜。
老嫗看樵夫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忍不住詢問,“后生你沒事吧”
“家何在?”
樵夫卻是失魂落魄的走遠,隨后消散在夕陽的余暉中。
隨著黑暗的降臨,所有場景都像是褪了色般,變得模糊不清楚,似乎有雙看不見的大手,擦去了所有的痕跡。
看著那輪落日最終沒于天際,不見任何光亮,預示著黑夜正式的登場,所有場景都像是籠罩了黑色的幕布。
葉秦眼前也跟著一黑,等到他緩過神來之際,周圍的環境昏暗無比,仿佛身處無限的黑暗里面。
不知從哪的風一吹,帶來了熟悉的氣息。
似乎剛剛他只是不經意間打了個盹,現實當中也才堪堪過去了幾秒而已。
葉秦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他竟然又回到了剛剛的墓穴里面,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仿佛先前所經歷的只是幻覺。
“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愈發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如果是幻覺,未免也太真實了點。
他清楚記得山川靈秀,涼亭暢談之感,左慈雖是普通求道之人,卻也給了他一番獨特的領悟。
難道因為他在左慈墓穴中修煉,因此不自覺構建出了這樣的異象,讓自己陷入進去?
如同莊周夢蝶一般的存在。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葉秦總覺得似乎有哪里對不上。
葉秦神色有些悵然,余光一撇,這才注意到先前沒有看完的壁畫。
青山連綿不絕,云霧縹緲,好似仙境般存在。
葉秦瞳孔猛然驟縮,下意識靠近了壁畫,就在壁畫東南的位置,赫然有個小小的涼亭,里面竟然有一老翁坐在其中。
就在涼亭不遠處,也是此峰最高的地方,旁邊有個童子在撞鐘。
雖然在時光的長河當中,這副墓畫已經有些褪色和磨損,但是不難看出其中所描繪的場景。
一切隱隱和葉秦所見所聞竟然都對的上。
葉秦神情劃過幾分驚訝。
唯一不同的是,老翁面前空無一人,只不過他的頭還有身體卻是微微側著的,能夠看出視線是落在涼亭外。
感覺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老翁在等誰?
葉秦的視野漸漸變得朦朧起來,左慈的臉龐再次浮現,好似要從壁畫中走出,對他發出了邀請,期待著他的回復。
“像,實在是太像了。”
這壁畫上面所描述的,和現實當中簡直一模一樣。
怎么會發生這么巧合的事情。
先前他所經歷的,幾乎和壁畫上并無差別。
回想起先前種種,葉秦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忙在墓穴里面翻找起來。
墓穴當中有很多瓶瓶罐罐,里面裝了不少丹藥,想必都是左慈曾經煉制的。
起初葉秦并不在意,因為這些藥丸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功效,甚至有些還是毒藥,可是如今他卻在這其中尋找,并將里面的藥丸全部都倒了出來。
“還真找到了。”
葉秦定睛一看,只見這這些藥丸當中,有幾顆焦黑不已,似乎是煉制之際,不小心過了火候,竟然變糊了。
也不知道為何,主人沒有將其銷毀,反而把他保留下來,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這丹藥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葉秦忍不住喃喃自語,現實還有虛幻交織在一起,已經讓他有些分不清楚。
想起左慈初見他之際,因為太過詫異,導致那一爐煉糊的丹藥,兩者的身影緩緩重疊在一起。
先前的墓畫還有這爐丹藥都在無形當中,都證明了他似乎存在的痕跡!
葉秦蛇瞳有些駭然,視線落在了旁邊那堆書籍上,又迅速翻找起來,想看看可留有什么記載?
先前書籍留存的太多,他只翻閱了大概部分,并沒有仔細查看。
“這些不是的。”
“這也不是。”
葉秦一頭扎在書海里面,這些書籍許多都是煉丹心得,還有丹方,以及其他古籍。
終于在這堆書籍里面找到了左慈記錄的一些日常生活,還有尋訪名山,以及煉制丹藥之時出現的某些困惑。
有點像是現代寫日記的形式,可以理解為左慈的個人手札。
但這當中并沒有出現有關葉秦的任何只言片語記載。
葉秦神情有些悵然,“難道我猜錯了,也許先前是個巧合意外罷了,只是一場夢而已,事實上我并沒有出現在左慈的那個時代?”
如果是這樣的話,先前的墓畫還有丹藥又怎么解釋?
難道自己是因為受到了現實影響,所以夢境也出現了相關內容。
就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自己在這墓里看過太多的東西,所以形成了印象,便在夢境里展現了出來?
正當葉秦迷茫悵然,用尾巴放下書籍之際,視線余光卻陡然看到了書中寥寥數語。
那是一本記載民間志異的古書,類似于古代的《故事會》,其中由左慈親手抄寫有這樣一段故事:
東陵郡霍山,有樵夫伐木至,深山中得見一道觀,樵夫甚奇,誤入其中上香敬拜而后出,起視斧柯盡爛。既歸,無復時人。遇老嫗問今夕之何年?老嫗笑言:建安十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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